洛桉:“当时屋子里有几个,那些样本都是什么样的你还能回忆起来吗?”
没想到洛桉对这件事还挺感兴趣,不过时间太久,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易文杰皱眉想了半天,最后不确定道:“好像有三个吧,一个成年男性,还有两个小孩的。一个小孩肚子被剖开,还有一个像是机械性窒息,脑袋有外伤,脖子也有淤痕。”
说着他看了眼身旁的洛桉,才发现他脸色难看得吓人,赶紧止住声音问他有没有不舒服。
洛桉摇摇头,脑子里忽然跟江既遥曾经说过的话对上了。
一般人对尸体都会本能产生抵触,但龙皇却能将其存放在宫里时刻欣赏,以他年轻时的狠毒阴鸷来看,不难猜出被做成样本的肯定他曾经非常仇恶之人。
而当年未婚妻不惜毁了跟自己这个皇子的婚约,去下嫁给一个奴隶,这对他而言不可谓不是一场莫大的侮辱。
想必他对这个奴隶也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其啖肉饮血,以解心头只恨。
这就很容易对号入座。
亚萨公主有一个奴隶丈夫,两人育有三子。
如果0001号冷藏库里存储的是她丈夫的遗体,那易文杰说的两个孩子,很可能就是那三个孩子的其中之二。
洛桉看向玻璃柜的男尸,双眼大睁的模样,目光看向他颧骨上的“攵”,忽然心中一凛。
对一个奴隶而言,或许他的名字就是最大的侮辱吧。
因为在奴隶制废除前,被拍卖的奴隶是不许拥有姓名的,只能靠一个字的代号来区别和其他奴隶,而且子孙后代都不得拥有姓氏,必须世代为奴。
如果没猜错的话,攵应该就是亚萨公主丈夫的奴隶代号。
洛桉正陷入沉思,这时易文杰的通讯器忽然响起,他以为又是姜沉打来催报告的,刚想说沈科长不在,就听刘显意的声音传来。
“你们在哪呢?沈渡被人打晕了,样本和检测结果都被抢走了!”
*
两人赶到现场时,沈渡躺在床上,脑袋上缠着纱布还没清醒。
看衣服上沾了不少血迹,应该是被打得不轻。
来之不易的证据就这么被抢走了,所有人的心情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失落,如果一直没有希望也就算了,老天却非得给他们希望后又让希望落空。
这种马上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激动,和一夜回到解放前的失望,前后落差实在太大。
洛桉明知故问:“还是没监控?”
众人点头。
洛桉却笑了:“没关系,没监控我也能找到他。”
说着直接转身,告诉易文杰:“通知整个司法部的成员到会议厅,我有话要说。“
正在工作的员工接到通知,都陆陆续续的赶到了会议厅,一进门姜沉就拿着扫描仪,挨个人录入指纹签到。
等所有人到齐后,洛桉看了眼签到记录,又看了眼台下的所有人,轻笑一声,从姜沉手里接过扩音器:“我看了签到结果,今天打卡上班的人都在。很好,那么我接下来要说一件事。”
洛桉拿着扩音器,走到高高的讲台上,视线在台下涌动的人头中巡回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某处,一字一顿:“杀人凶手就在你们之中。”
此话一出,顿时整个会议室就像点了炮仗的鸭窝,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自己周围的人,心里不断猜忌着。
甚至更有甚者,直接起身,想要找个空旷的位置坐远点,以防待会杀人犯为了自保,会挟持自己作人质。
在一片嘈杂中,洛桉只是看着台下的某处始终没有说话,等台下渐渐安静后,他忽然抬手指向了中间的某人:“打晕沈科长,抢走样本和报告的就是你吧?”
所有人随着洛桉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是监察科的一个监控管理员,他被洛桉突然指认,一张脸顿时吓得煞白,起身摇头道:“不是我!刚才我一直在监控室,根本没见过沈科长!”
洛桉顺着台阶,一步步从台上走到他面前,边走边问:“那你的手为什么有黄色?”
听洛桉这么说,他赶忙低头去看,就发现自己手指上都染上了一层橘黄色,他解释道:“这是中午吃东西蹭的,跟我是不是杀人犯有什么关系?”
“吃东西蹭的?”
洛桉站在他面前笑起来,即使面容如此冷艳夺目,却也能看得人汗毛倒竖,“那你告诉我,中午吃的什么,是食堂的饭食,还是你自己带的午餐,如果是食堂的我就要调查一下今天有什么菜能把你的手染成这样,如果你是自己带的,麻烦把饭盒拿给我看一下,我要提取一下厨余成分。”
原本还装出一股无辜面容的青年,被洛桉一连串的逼问,弄得满头虚汗。
洛桉却弯腰低下头,从下面直视着他的眼睛:“告诉你吧,我在装样本的带子上涂抹了一种特殊药粉,只要跟皮肤接触就会发生变色反应。”
说到这,一把扼住青年的手举起来:“就是这种橘黄色。刚才你伸手录指纹的时候我一直在看着你,你发现了吗?”
“……”
洛桉把他的手扔下去,跟姜沉道:“把他带到审讯室。”
每次案情发生,监控都会莫名其妙的失灵,哪有这么巧的事,早该怀疑有内鬼了。
只是人都容易陷入定势思维,之前数字案的受害者,也是每次案情发生,家里都会发生电力中断。
让他们都习惯性以为凶手在作案前会先去破坏电力,完全没考虑到可能是司法部内有人作祟。
洛桉坐在对面,看着面前脸色惨白的青年,把手里的水杯递过去:“我看了你的资料,帝国工大毕业,还是第一名,考进来也挺不容易。你也知道司法部的规矩,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也就不兜圈子了,谁指使的你?”
青年看了眼面前的水杯,沉默片刻:“要严刑逼供就赶紧吧。”
刚才在会议厅刚被指认时还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结果被带到审讯室,立刻淡定起来。
面对身后这一排持枪警卫都面不改色。
洛桉挑挑眉:“你还挺忠诚。”
这时,就听隔壁忽然响起一声惨烈的女人尖叫,椅子上刚才还淡定自若的青年,忽然惊诧的抬起头,紧张的看向洛桉身后的墙壁:“你,你把潇潇也抓了!”
洛桉不置可否:“是不是你不会自己听么。”
很快隔壁更大的惨叫声传来,女人的音调往往比男人更高,而且隔壁的房门也打开了,像是故意要让整条走廊的人都听到她的尖叫声。
尖利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回荡不止,好像房间的墙壁都在随着叫声摇晃。
青年渐渐抓紧了桌角,手腕上扣着的禁制环随着摇晃的身体哗啦作响。
“你抓潇潇没用!她跟这件事没关系!你放了她!”
对于他的反抗,洛桉完全不予理会,他拄着头笑起来:“心爱人的尖叫声,是不是也格外好听?”
说完直接惬意的眯起眼靠在椅子上,似乎要拿这惨叫声当助眠曲。
青年怒瞪着他,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终于隔壁一声尖叫突然戛然而止,青年一下拍向桌面:“放了她!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洛桉一下睁开眼,坐直身体,早这么痛快不完事了。
刚才在把人压到审讯室之前,他问姜沉这个人在司法部有没有什么关系比较好的人,没想到这小子还挺闷骚,暗恋同科室的女同事半年了还不敢表白。
他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叫他们把人带到隔壁,伪装发出一些惨叫,试试这小子的态度,没想到他对这个女孩还真是用情至深。
只可惜那女孩好像对他没什么想法,听说是为了审问他,配合还有奖金拿,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这小子还真惨。
青年看着桌面,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我先说明我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你,因为组织有规矩,所有人都是上线联系下线,没有人能越级联系上面,所以我也不知道最上面的人具体是谁。”
洛桉看着光脑屏上的录音界面揉揉额角,还上线联系下线,怎么搞得跟传销似的。
他点点头,示意继续。
“我的线人就在司法部里,我们没具体见过面,是通过饮料瓶在茶水间联系的,他会把任务写在饮料瓶包装里面,扔到垃圾桶,我再去捡,执行的时间、地点还有具体做什么都会写在上面。”
洛桉抬眼看向他:“饮料瓶呢?”
青年:“看完就放到水里溶解了。”
说到这他又补充一句:“我一共就收到过三次,第一次是二皇子被劫那晚,第二次是昨天下午,还有一次就是刚才。不过前两次他都只是让我在某个时间点把监控关闭,只有这次是让我抢东西。”
这个世界的垃圾为了方便处理,都会做成易溶于水的材料,只要放进回收水箱,就会自动溶解,当溶质饱和后,系统会自动把里面的溶质蒸发过滤,提纯后回收再利用。
没想到对方还挺会利用这一点的。
接下来青年对他作案的事实供认不讳,也仔细交代了当时的经过,可对那个组织却只字不提。
很明显在刻意回避。
看他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洛桉直接打断:“那你觉得司法部里有多少你们组织的人?”
青年表情一滞,半晌后摇摇头:“不清楚。”
看着洛桉嘴角一抿,他又紧张的改口:“应该有几个,但我真不知道都有谁。”
洛桉:“那你为什么要加入那个组织,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青年摇头:“没有任何好处,所有人都是自愿加入的。”
听他这么说,洛桉不禁有些意外。
原本以为是个鼓吹只要他们能联合推翻皇室,就承诺他们荣华富贵加官进爵的反动□□组织。
没想到居然没有任何好处。
那他们为何要前赴后继的加入,甚至不惜牺牲生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他不信没有任何原因,凶手就让这些人如此舍生忘死的为他卖命。
洛桉看着青年紧紧咬住下唇的动作,像是紧张,又像是在克制自己,不要把什么说出来。
洛桉给他重新递过去一杯热水:“不用紧张,我看你还是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你养父母把你养这么大也挺不容易,要不要我在入狱之前安排你跟家人见一面?”
“不用!”听到要见养父母,他情绪忽然变得有些暴躁。
洛桉故作意外:“为什么不想见他们,我看他们经济条件也不算很好,还是倾其所有把你供上帝都工大,对你跟亲生孩子也没什么差别。你就一点不感恩吗?还是说”
话音微微一顿:“你有愧于他们?你知道危害帝国罪是要连坐的,你养父的工作怕是保不住了,你弟弟明年也考不了帝都的学府了,可明知道如此你还是这么做。”
洛桉逼视着他满头虚汗的脸:“所以你为什么要加入这个组织?”
青年:“我自愿的。”
洛桉:“我问你为什么。”
青年:“……不为什么。”
洛桉笑着点头:“看来你还想见你父母。也是,有些话对外人不好说,对亲人才能开口。”
洛桉朝旁边的陪审助理示意:“联系他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