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的确是清水,一碗清水畅饮,让叶初雪的身体里感到前所未有的通透。他之前因为武道破镜先天的躯壳,甚至是强行开辟出来的元神,神海。
看似稳定的身躯,实际上根基并不稳固。
如今,随着一碗清水的洗涤,让叶初雪感到彻底的轻松。
犹如孟山人所说的一样,叶初雪这个年岁,表现出来的太过于老成。给人感觉这是个懂得规矩,成熟可靠的少年人,然而他这个年岁的年轻人,哪里需要承受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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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长安后,叶初雪经历的事情都被他自己默默承受着。
名医堂,烟雨巷子,枢密院和青莲剑斋..........
繁琐的压力,让这个清澈的少年郎,只能故作轻松。
他努力的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样子,实际上,偌大的长安,他无一人可以依靠。长安城里的年轻人,都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背后有靠山,行事无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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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初雪看似背着剑斋的名头,实则,太白先生是入不了长安的。
这个规矩,大家都清楚。
一人在长安,必然要步步惊心,谨慎而为。
清弱的少年郎,心底早就被这些繁琐的压力压迫的喘不过气来。
只不过他没有地方可以宣泄,唯独在大雨夜,生死一战的时候,叶初雪将心里的压力,借着武拳一拳轰出,方才缓解了几分。
丹青楼里,他那一拳出世。
孟山人看过了他的拳,便看了这个小少年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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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楼主的一碗清泉,让叶初雪的心境通澈。
一碗清水喝完,手上的碗化作一缕云絮飘散。
长长的吐纳一口浊气,叶初雪对着白袍的孟山人拱手道谢,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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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闲,谢过孟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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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是一碗清水,实则叶初雪心里明白,这是丹青楼主赠自己的一场造化。
以清水净清心,洗涤干净了叶初雪心底的杂念。
此时此刻,只觉得念头通透。
高楼之上,叶初雪的心境仿佛回到了未入长安的时候,清澈如水。
听着叶初雪的话,自饮清泉的孟山人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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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我作甚,只不过一碗清水罢了。
水只是普通的山泉,托人从天落溪运来的,或许比一般泉水要多一些甘甜。叶小友饮清水,故而清心,无非是心里多有烦躁,无处宣泄。
今日率性一场,心里想开了,也就清澈了。
你看看,从我这高楼之上俯视长安。
长安之大,坊市楼台数不胜数,但整个长安无非是纵横十九道,多像一盘棋。今日旁观者清,高处看棋,自然看的清楚,可一旦身入局中,有时候亦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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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丹青楼一画入九楼,若非落笔的技法青涩了一些,画入我这三重洞天也是够格了。
按照规矩,我得送你点什么。
丹青书,你怕是学过了。
此法你学了就罢,莫要轻传。
太白以青莲佩你,属于害苦了小友。
棋盘混杂,一旦投身此局,谁也看不清落子在哪。你这孩子到底是谁养出来的,被保护的太好了,入了长安,只会被他人落子。你啊,不适合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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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浊不能一体,再清澈的性子,入了这个浑水潭子也不能一清到底。
你我今日相逢,是缘分。
孟某,送叶小友一个清净自在如何?
你若愿意,我送你出长安,不用顾忌枢密院和背后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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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太乱,你这么一个孩子,待久了,受不得这潭污水。
安心,我丹青楼收了你的画,我接下这梁子,枢密院的小苏多少要给我一点薄面。今日叶小友愿意,孟某人助你脱身棋局,你这个年岁,理应去见天地。
少年人,天地之大,何处去不得。
长安城,朝野之争,庙堂之难,你来这座城,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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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望着高楼之下的长安,整座城被分割成十九道纵横的格局,真就是一副巨大的棋盘。
孟山人的话,有些感慨。
他从叶初雪的身上,感受到了不属于少年人的疲惫和压力。
这些本不应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承受的。
天地浩然,草长莺飞,叶初雪这样的性子,在孟山人眼中,他应该去江湖,去天地,去人世间走一遭,而非早早的入局长安城里,和这群老狐狸玩什么庙堂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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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剑斋的小先生。
剑斋的剑客,成道都是在天地,在江湖,并非是一座城。
听着孟山人的话,叶初雪的眼眸微微触动。
他相信这个白袍书生说的话,丹青楼主,金口玉言。
他现在只需点一点头,就能从烟雨巷,枢密院,还有长安城背后那些落子之人的掌心脱离出去。趁着如今涉及未深,及时退出,还能落得一个清净自在。
孟山人,想要送叶初雪一场清净。
面对一念脱局的选择,叶初雪无奈的笑了笑。
他摇了摇头,对面前的白袍书生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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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闲,谢过孟前辈好意。
一碗清水就足以了,先生滴水之恩,知闲铭记在心。只不过,此来长安,并非有人干涉,我来长安,是因为我想来长安。长安城里的路,是知闲自己选的,也应有我自己来担着。
今日借先生一碗清水,明我心意。
叶知闲,拜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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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了丹青楼主的好意,叶初雪站直了身子,对着他行晚辈礼,俯身一拜。
长安城里的一切,他岂能不明。
若是想走,三师兄来长安的时候自己就跟着他离开了。
叶初雪是自己想来长安,他在老书斋里翻阅了多年书籍,才找到这一条微薄的道路。若是寻不到那点微光,叶初雪就只剩下三年春秋而已。
三年,入长安一场。
成败,皆已尽力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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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孩子........说了那不过是一碗清水,做不得数。
你年岁不大,心境却沉稳的很。
长安城里有什么,值得你特意留下来,不愿意脱局离开。
今日,丹青楼里差你一场造化。
叶小友,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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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角之间露出了一丝凝重,听着叶初雪的回答,孟山人微微出神。
叶初雪不愿脱局离开,那他来长安,定是有所求。
孟山人发问,面对这个能让人静下心来的白袍书生,叶初雪也没有避讳。
他苦涩一笑,开口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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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闲来长安是为了求存,我想入七院的藏经阁,寻一部经文。
天下之大,我翻阅过很多书,这个机会,唯有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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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改命之术,本就是天道难容。
叶初雪的命基之薄弱,使得他无法接引天地之力,修行入体。想要熬过天命之时,唯有想办法入修行,辅以长生经的玄妙,赌一次瞒天过海。
听到叶初雪的目标,是七院的藏经阁。
孟山人的眼神明显变了,他微微蹙眉,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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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了,哪里找不到的经文,藏经阁内怎么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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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一口气,白袍书生稍稍回神。
他对着叶初雪温润一笑,唤他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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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友上前来,不介意孟某替你瞧一瞧吧。
七院的事,我还真有办法。
只不过你现在背负烟雨巷的案子,背后太多人盯着,唯有等到无事一身轻,我想办法领你入藏经阁一观,倒是无妨。你执意入经阁,自然有自己的心思。
孟某不多问,我帮你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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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笑之间,白袍书生伸出一根手指,他的神感无声无息的遁入叶初雪的神海里。
润物细无声,宛若滴水入墨。
孟山人的精神之力,透过内观,刚刚触及叶初雪身躯的时候,一抹锋锐的剑意,猛地刺穿过来。
剑意锋芒,是太白剑意。
太白一剑,贯穿而来。
在接触到孟山人的神感时,居然微微一颤,剑意停顿了三分。
借着剑意停歇,孟山人的眼神微微变化,他窥见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随后整个人的神感,如同退潮一般,撤出了叶初雪的神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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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感退回之后,孟山人那张满是书卷气息的面容,罕见的露出难色。
他仰天一叹,再看向叶初雪的时候,眼神里居然露出几分怜惜。
李太白在叶初雪命基之处藏着太白剑意,并没有让孟山人意外。
他感到惊异的是,那股熟悉的气息,和太白剑意掺和到一起。
不经.......让人想起当年.........
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在这丹青高楼上避开长安落子,求一个清净罢了。李太白那家伙,莫非是算计好的,特意将这个孩子,送到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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