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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宫冰夜的解释,宫泓沉吟许久,望着远处的簌簌落雪平静道:“你还是爱着她。”
    魏咏秋中毒一事,虽已确定与参汤有关,但宫家人对尹亦浠的非难并未消失,宫茹等人甚至怀疑尹亦浠就是下毒者。无论真相如何,作为宫家长子,此时的宫冰夜绝不该对尹亦浠心怀爱意。
    但爱情,何曾由应该与否来决定呢?
    宫冰夜不否认,只坚定道:“请您给我时间,我会将真相摆在您面前。”
    事已至此,宫泓明白自己无法阻止儿子,并且经过宫家遇难、魏咏秋遇险,他的心态已柔和许多,懂得了如何去倾听,去尊重,学会了放手。
    “人心不古,你要时刻警醒,别被爱情蒙蔽双眼。”他深深叹息,然后转过身,抬手按在儿子的肩头。
    如此,便等于默认了宫冰夜的想法。
    “谢谢您,爸。”
    宫冰夜眉梢微扬,露出轻松的笑意,离开病房前,却忽然顿住脚步,偏过头道:“我相信她。”
    而后,阔步离开。
    从医院出来,已经傍晚时分,夕阳躲在结成团的乌云背后,丝丝缕缕的光透过云层间的缝隙倾泻,为落雪染上层金辉,世界被笼罩其中,恍惚间,竟仿若新生。
    宫冰夜坐进车里,乘着即将到来的夜色,赶去位于城市郊区的工厂。
    此工厂与宫氏合作多年,但因设施落后、产值过低等等原因,这还是宫冰夜首次屈尊降贵来此“视察”。
    老板已经下班回家,只有一部分工人在厂里轮值加班,前来接待的工人年纪不大,说话时会腼腆的笑,还总是脸红。
    宫冰夜怕影响他工作,问明办公室的位置后,就让他继续去做事。
    办公室是个二层小楼,紧邻着厂房,许久没有修缮,楼道里漂浮着一种淡淡的味道,像是霉味,或者湿气。宫冰夜不太喜欢,下意识屈指抵在鼻端。
    站在二楼的办公室外,看到里面伏案休息的尹亦浠,他缓缓垂下手臂,有些厌弃自己方才的行为。
    这间破旧工厂,是宫氏身处寒冷冬夜时的唯一烛光,工厂老板、工人们,还有尹亦浠,所有人都承受着巨大压力,没日没夜的为宫氏付出,坐在顶级写字楼里指点江山的他,有什么资格嫌弃这里的环境?
    听手下人汇报,尹亦浠每天都在这里陪工人们加班,后勤人员忙不过来,她就亲自帮忙审核账目、发放盒饭、甚至带工人生病的女儿去医院……
    以前宋齐佳骂她懦弱无能,说她逆来顺受,其实她只是温柔而已。如水一般,可以在不知不觉间融入周围,并用自己的赤诚之心为他们带去温暖。
    宫冰夜脱下外套,放轻脚步走进去,盖在尹亦浠肩头。
    望着她疲惫的睡颜,宫冰夜抬起手,隔空描绘她脸颊的轮廓,眼眸中藏着无限动容,和浓浓的心疼。
    凌晨,尹亦浠在敲击键盘的轻响中醒来,即将日出,天空正是最黑暗的时刻。
    转过头,宫冰夜就坐在距她一臂远的椅子上,伸出手就能碰到。
    感觉到余光里的身影动了动,宫冰夜立刻看过来,见尹亦浠正睡眼惺忪的盯着他,不由得弯起唇角。
    “醒了?饿不饿?”
    “唔……”尹亦浠发出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大脑出于当机状态,片刻后才摇摇头。
    见她难得一脸傻气,宫冰夜笑意更浓,还透出几分调侃。尹亦浠发觉了,抬手揉揉眼睛,也跟着笑起来。
    悄无声息间,窗外已经变成银灰色,快要日出了。
    尹亦浠打破沉默,眼中含笑的问:“要看日出吗?”
    宫冰夜一怔:“去外面?”
    工厂周围虽没有建筑物遮挡,但昨夜刚下过小雪,草地上必定泥泞不堪,若是踩在皮鞋下面……
    他一犹豫,尹亦浠便猜出他的洁癖又犯了,忙打断道:“不是外面。”
    说着,朝头顶指了指。
    办公室所在的二层小楼侧面有一段消防梯,顺着那里爬上去,抬步一跃,就可以站到厂房的房顶。
    用袖口掸掸雪,尹亦浠招呼宫冰夜:“来坐吧,都干净了!”
    这下果真不会弄脏皮鞋,但身上这件大衣恐怕……难逃厄运。
    宫冰夜无奈的笑笑,不再纠结于此,豪爽的席“顶”而坐。
    耳边有风吹来,不似春风轻柔,却带着冬日特有的冷冽清爽,能洗涤满身疲惫。
    除去风声,一切都异常宁静,世界在眼前变成静止的形态,而自己似乎成为了这里的一砖一瓦,成为了埋在雪中的一株嫩芽,成为了干枯树木上的枝杈。
    在静谧中,听觉便格外灵敏,所以当天空的银灰色轻纱被掀开,通体红光的太阳一跃而出时,他仿佛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巨响,惊天动地,震撼心灵。
    “美吧?”尹亦浠仍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声音满是陶醉。
    宫冰夜没答,慢慢转过头去,凝视她的侧脸。
    忽想起偶然看过的一句话:
    你的眼睛,是日出前一刻的天空。柔软、多情、温暖、淡然,那是未醒的美梦,是崭新的希望。日出波澜壮阔之美,也不及你。
    尹亦浠沉浸在美景中,自顾自道:“最近我经常坐在这里看日出,什么都不想,脑海里面空空如也,却好像比睡一整夜之后更加清明。”
    其实不止最近,之前在国外她曾租住过农场附近的公寓,每当哄完福儿睡觉,她的睡意总会莫名其妙的消散,实在躺不住,就爬到房顶呆坐。
    福儿中途会醒来几次,她听到声音就爬下去,喂奶粉换尿不湿之后再回来,周而复始。
    那时的日出,对她来说是无望生活中的一点调剂,而后面等待她的,则是一整日的无精打采。
    “度过这段时间,我把别墅顶层改成天台,时常陪你看日出,好吗?”宫冰夜轻声问。
    别墅?
    尹亦浠有些好笑,那是他的家,不是她的。
    “亦浠,我……”宫冰夜知道她在顾忌什么,想解释,却又觉得不合时宜,只好暂且忍下,改口道:“谢谢你。你为宫氏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闻言,尹亦浠仅剩的几分笑意也僵在脸上,如风干的石灰,龟裂剥落。
    “你是因为这个,专程来谢我?”
    说完,不等宫冰夜回答,她站起身道:“那你请回吧!”
    如果想要宫冰夜感谢,她何苦独自奔波,默默做事,无论宫冰夜出于何种目的说出这句话,对她而言都是侮辱。
    宫冰夜自知失言,忙拉住她的手,慌乱起身时险些打滑,幸好被她扶住。
    “放开!”确定他站稳了,尹亦浠退后几步,神情中带了些嫌弃。
    见状,宫冰夜连忙解释:“我不是为了道谢,而是……我想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你,都会陪在你身边。”
    这些话,如果几天前听到,尹亦浠或许会感动,但如今只感到讽刺。
    “魏阿姨昏迷不醒,宫茹等人指责我的时候,你不也很失望吗?现在来说漂亮话,晚了。”
    那天先是经历了绑架,胆战心惊的逃出来后她去找魏咏秋理论,却一如既往的无法为自己讨回公道,在医院照顾福儿时,又得知魏咏秋急火攻心导致昏迷的消息。
    宫家人对她的敌视、指责、辱骂,就像一把把利刃刺在身上,而宫冰夜眼中流露出失望和懊恼,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凡那时他肯问她一句,她都不会如此绝望。
    宫冰夜没有辩解。
    当时他刚做完手术,公司却又乱事缠身,那种情况下,他根本无法维持清晰的头脑,尤其是在看到自己母亲毫无反应的躺在病床上时。
    他承认他动摇过,但尹亦浠离开不久,他就找回了理智,不过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
    “我会找到证据。”
    话题转变的太快,尹亦浠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会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
    “现在?为什么?”尹亦浠下意识询问,就算宫冰夜相信她,想帮她,但宫氏还处在多事之秋,他如何能抽身?
    宫冰夜安抚的笑笑,认真注视着她的双眸,语气温柔又坚定:“因为我要娶你。”
    兜兜转转太久,他已经厌烦了追逐的游戏,只有用一纸结婚证将尹亦浠牢牢锁住,才能安心。
    尹亦浠闻言,却激动得险些跳起来。
    “不行!你疯了吗?宋齐佳还怀着孕,她和她的孩子怎么办?”尹亦浠眉头紧蹙,面容哀切:“我们已经是不合格的父母,难道你还想让睿睿的童年,在那个孩子身上重演吗?”
    早料到她的反应,宫冰夜示意她先冷静一些,而后说出了宋齐佳当初灌醉他,假装与他发生关系,并假怀孕的经过。
    “都是假的?”
    尹亦浠喃喃自语,最初的惊讶过后,又陷入长久沉默。
    或许宋齐佳的孕肚是假的,但对宫冰夜的心,应该不掺杂质吧,宫冰夜如此决绝的抛下宋齐佳 ,恐怕又是为了她。
    “对不起。”她垂眸道:“你可以辜负宋齐佳,但我……不能辜负萧默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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