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皇后斜倚在床头看着他,嘴一张却无语泪先流:“皇上,臣妾有罪呀。臣妾虽然给皇上生了一儿一女,可是他们都……都……”
潇天龙挑了挑嘴角:“朕说过那不是你的错。他们都不是孩子了,知道该怎么做事,自然就得为他们做的事承担后果。别想那么多了,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白皇后虽然点了点头,却一脸悲哀,明显可以看出并没有多少求生意志:“多谢皇上。可是臣妾这身体还养得好吗?之前被妖族之毒折磨得睡了好几年,现在好不容易醒了,却又被自己的女儿下药……”
“自然好得了。”潇天龙打断她的话语,气依然温和,“朕已经说了,苏姑娘会治好你的,等你好了,还得给朕生个皇子呢。总之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好好吃,你会好起来的。”
白皇后心里略略好受了些,不过不等潇天龙再说什么,便有内侍过来禀报,说有大臣求见。潇天龙顿时眉头一皱:“这……”
白皇后当然懂规矩,赶紧说道:“皇上去忙吧,臣妾没事。正好臣妾有点累了,想睡一觉。”
潇天龙便点头站了起来,说了句朕稍后再来看你,就随内侍一起离开了。还有那么大的一个国家需要他打理,的确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白皇后身边,何况他能做到这个样子,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白皇后当然是没有丝毫睡意的,最近发生的事情过电影一般在她的脑海中循环往复,大多数都让她既悲伤又绝望,大概唯一能安慰她的就是潇天龙的温柔了。不过想到这一点,她却又有些不懂,就招手示意灵儿来到近前,叹了口气说道:“灵儿,你说皇上为什么对本宫那么好啊?”
灵儿是十年前她上山进香的时候从路边捡来的,当时她才五六岁,却已父母双亡,到处流浪,因为长时间要不到饭吃而昏倒在了路边。白皇后看她可怜,就命人喂了些水,等她醒来,又发现她聪明灵巧,就把她带进了宫。灵儿感念她的相救之恩,一直尽心尽力伺候,也因此成为了她的心腹,白皇后的心里话就跟她说的比较多,跟一双儿女反而没有多少深入的交流。
灵儿已经在宫中呆了十年,也算是见惯了宫中形形色色的人事物,有些事情往往有独到的见解,听到白皇后这么问,她不太敢直说:“皇上跟娘娘是夫妻嘛,当然对娘娘好啦。”
白皇后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这个理由不够。跟在本宫身边十年,皇上的为人你也了解一些,他从来不会把男女之情看得很重。”
灵儿挠了挠头:“嗯……”
白皇后看她一眼:“有话说就行了,本宫一直拿你当女儿看待,不能跟别人说,可都跟你说了。”
玲儿赶紧点头:“是。奴婢觉得吧,皇上之所以对娘娘这么好,除了娘娘本身之外,或许也是看在白家的面子上。”
白皇后就又苦笑了一声:“这才是实话,跟本宫想的一样。果然,几曾见帝王天子有真情……”
潇天龙对她这么好,不就是想通过笼络她笼络住白家吗?站在潇天龙的立场上无可厚非,站在白皇后的立场上,可就不怎么是滋味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还想怎样?现在就盼着苏妩月能真的把她治好,再如她所愿的生下一个皇子,哪怕能生个公主也好啊。
夜色很快深沉。白皇后命侍女退下,脑子里一会儿万马奔腾,一会儿一片空白,一会儿盼着苏妩月尽快把她治好,一会儿又感到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绝望,一会儿又有一股对死亡的恐惧逼近,总之将她折磨得心力交瘁,恨不得直接拿根绳子拴在房梁上,把脑袋伸进去拉倒。
“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突然像怨妇一样发出了一声幽幽的长叹,可就在这时,烛光下黑影一闪,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已经出现,宽大的斗篷帽遮住了整个脑袋,根本看不清容貌。白皇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尖叫出声:“来……”
她其实并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这个字还在喉咙口,来人便嗤的一缕指风弹过来,点住了她的穴道,顺便封了她的哑穴,同时伸手扯下了斗篷上的帽子:“母后莫慌,是我。”
也幸亏哑穴被封,否则看到这张脸,白皇后的尖叫声说不定就能震破屋顶,因为这个人竟然正是潇逸枫!
之前因为埋尸坑里那颗假牙,她就已经猜到潇逸枫或许还在人世,但毕竟没有其他证据,又不敢去问潇天龙,一直难以下结论,却没想到今天终于见到了活生生的潇逸枫!
潇逸枫慢慢走近,表情十分平静,平静中透着几分妖异:“母后,我是偷偷来见你的。现在我解开你的穴道,你千万不要叫,否则若是被人发现,父皇就会杀了我的,你明白吗?如果你明白了,就眨两下眼睛。”
白皇后立刻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潇逸枫满意地点了点头,替她解开了穴道:“母后看到我,好像不是特别意外,尤其没有那种见了鬼的表情,难道早就知道我还没死?”
白皇后哪里顾得上理会他这不算幽默的幽默,起身一把抓住了他:“逸枫,你真的没死!我一直觉得不对劲,你……你怎么了?”
潇逸枫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我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白皇后瞪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错,面前这张脸是潇逸枫的,可那双眼睛,简直已经不能算是人类的眼睛,更接近于某种妖怪或者野兽……对,妖兽!他的眼睛已经不像正常的人类一样,是黑白两色的,竟然透着诡异的绿色!
他的整张脸也透着青绿色,包括嘴唇,绿得更明显,乍一看去好像中了什么剧毒一样!刚才离得远,再加上光线十分昏暗,没看清楚,这一靠近,白皇后是真的差点惊呼出声!
何况潇逸枫的改变并不仅仅是容貌等这些外在的东西,骨子里都散发出一种妖冶诡异的气息。有那么一个瞬间,白皇后甚至觉得出现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妖,妖兽!
大概她脸上的表情有点夸张,潇逸枫突然笑了笑:“你那是什么眼神?跟看到了妖怪似的。”
“你……”他这一张嘴,白皇后才发现他原本雪白的牙齿竟然也泛着幽幽的绿色,这是掉到绿颜料缸里了吗?
“逸枫,你是不是中了毒?”这是白皇后现在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你为什么这么绿?是中了剧毒吗?是不是解不了?我带你去找苏妩月……”
“母后,我没有中毒。”潇逸枫一挥手,在桌旁坐了下来,“何况你别忘了,在世人的眼里我已经死了,就算是中了毒,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去找人解毒治病。”
白皇后赶紧跟着过来落座,急切地问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不是说你畏罪自杀了吗?虽然我早就猜到你可能还活着,可是不敢问皇上,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我……”
潇逸枫笑了笑,表示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你去我埋尸地方祭拜过了,从那里看出了破绽?”
白皇后点了点头:“本来我是想把你的尸骨挖出来,选一处风水宝地安葬。可是发现里面只有一身囚服,还有一颗假牙,我一看就知道那假牙不是你的,并且偷偷调查过,也不是那些埋尸的人的,我就想到或许你没有死,那只不过是障眼法……”
潇逸枫多少有些意外:“哟,母后挺厉害的,都会破案了。”
白皇后咬了咬牙:“先别说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潇逸枫已是从里到外都平静下来,仿佛说的并不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大逆不道,意图弑君篡位,结果事情败露,被押入了死牢。本来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那天晚上父皇居然来见我,说只要我能帮他除掉十爷爷这个心腹大患,就可以将功折罪,他就会告诉世人我是被冤枉的,让我继续做王爷,甚至还可以立我为太子,将来把皇位传给我。”
白皇后瞬间恍然:真的是潇天龙暂时放过了潇逸枫,就说如果不经过他允许,潇逸枫很难从死牢中逃出来。可是听到潇天龙暂时放过他的理由,她又瞬间眉头紧皱:“十皇叔什么时候成了皇上的心腹大患?若是如此,苏姑娘怎么会尽心尽力替我治病?我不就死定了吗?这……
一不小心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白皇后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本来就十分微弱的希望仿佛狂风中的烛火,一下子就被吹灭了,脸上重新布满了绝望和惊惧。
潇逸枫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依然平静得很:“母后暂时不用担心,现在十爷爷并不知道他已经成为父皇的心腹大患,也不知道父皇迫不及待地想除掉他,苏妩月就更不知道了,至少现在,她会帮你去除药性的。”
这句安慰并没有让白皇后放下心来,反而更让她觉得胸口憋闷,有一种类似鱼儿离开了水的窒息感:“我还是没明白,皇上怎么会突然觉得十皇叔是他的心腹大患?十皇叔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潇逸枫看她一眼,嘴角的笑容变得阴冷而充满讽刺:“还想不到?当然是跟我一样。”
白皇后脑子一转,跟着失声惊呼:“谋朝篡位?十皇叔也想当皇帝?”
潇逸枫点了点头:“父皇已经接到秘报,十爷爷早就暗中招兵买马,图谋不轨。他有多厉害你也知道,一来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二来就算把证据摆在他面前,他只要跺跺脚一飞,谁能抓住他?如果把他逼得狗急跳墙,直接起兵谋反,父皇这皇帝就别想做了。”
白皇后惊异万分,不过思路还算明晰:“所以皇上就来暗的,先让所以有人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十皇叔对你就不会防备。只要能把他除掉,这个心腹大患就解决了,也没有人想到与皇上有关?”
潇逸枫又笑了笑:“母后越来越聪明了,一点就透。”
“这不是胡闹吗?”白皇后反而忍不住咬牙,“你也说十皇叔难以对付,千军万马都未必能拿下他,皇上居然派你去送死?难道不知道就你那点功夫,连十皇叔一根指头都比不上吗?一旦你落在十皇叔手里,会有多惨他知不知道?既然这样,他还不如直接把你杀了,至少临死之前不用受罪!”
白皇后也是气到极点、急到极点了,否则作为一个母亲,怎么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潇逸枫也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倒是不恼,只是笑得阴沉诡异:“父皇当然知道,凭我原先的本事,根本凑不到十爷爷面前,所以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变成这绿了吧唧的样子?”
白皇后呆了一下,心头顿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你是不是在练什么邪功?还是吃了短时间内迅速提升功力的药物?可千万不能啊,那种东西都会有反噬之力,你……”
潇逸枫耸了耸肩,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依我看,恐怕是两者兼具。”
白皇后又是一呆:“什么意思?你……你从哪里弄的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你们兄妹怎么都让我这么不省心?走正道不行吗?为什么要弄那些肮脏之物?”
这几句话让潇逸枫嘴角的笑容迅速消失,泛起了一抹令人心惊胆战的阴狠,甚至带着浓烈的杀气:“从哪儿弄的?还用得着我弄吗?是父皇亲手交给我的,说是世间罕见的奇珍,我只要配合使用,功力就会迅速提升,杀了十爷爷易如反掌!”
白皇后有些意外,可听到后面几句话,她的眼睛倏地睁大:“皇上是不是给了你大灵丹和一部内功心法?”
潇逸枫微笑:“那的确是好东西,才几天的功夫,我的功力就提升了那么多,现在父皇引以为傲的大内密探都看不住我了,否则我怎么能到这里来见你?我只要继续练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除掉十爷爷了!”
白皇后剧烈地摇头,连气都喘不匀了:“不行,这样下去不行!你快走吧,走得远远的,趁着还没有人知道,你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快走,你快走啊!”
一边说着,她甚至急得站起来,用力推着潇逸枫的肩膀,仿佛恨不得把他抓起来,直接扔到九霄云外似的。可潇逸枫只是随着她的力道晃了晃上半身,屁股纹丝不动,甚至一脸无辜地笑了笑:“为什么要走?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走什么?我要继续练下去,然后杀了十爷爷,再做回我的王爷,做太子!”
只要我成了太子,父皇,你就可以寿终正寝了,放心地把东幽国交到我的手上,我会治理得比现在更强盛的!
白皇后又是连连摇头:“别开玩笑了!十皇叔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好对付,这邪功再厉害,到底邪不压正,你是打不过他的!快走吧,趁着现在还走得了,还能留下一条命!”
到底不愧是一国之后,至少她明白邪不压正的道理。可惜潇逸枫不明白,直接把白皇后推在了一旁,冷冷地说道:“我最烦听到你们这些人动不动就说十爷爷有多厉害多厉害,他再厉害,不过就是凡人一个,也没变成天上的神仙!如果不是苏妩月那个贱人,他早就死于荡魂迷心了,能有多厉害?”
白皇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的,你不懂,就算没有苏妩月,也会有其他的机缘,让十皇叔化险为夷,他不会死于荡魂迷心的。总之一句话,就算练了那邪功,你也绝对不是十皇叔的对手,我求你别去送死了,你走吧,好不好?”
“不好。”潇逸枫还是摇头,半点不为所动,“我能感觉出来,如果我练到最后一层,对付十爷爷绝对没有问题,不能半途而废。我今晚是因为听说逸菱死了,来看看你,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记住,千万不能让父皇知道我来找过你,否则他就会知道大内密探已经看不住我,我就危险了!如果你不希望我陪着逸菱一起死,这张嘴可一定要闭严,明白吗?”
不用他嘱咐,白皇后当然不会多嘴,可她实在不愿意潇逸枫跑到潇云欢面前送死:“逸枫你听我一句劝,别再练邪功了!且不说就算你练成了也对付不了十皇叔,关键是以你的天分,就算有大灵丹,恐怕也是练不到最后一层的!你越往上练,反噬之力就越明显,很可能不用练到最后就一命呜呼了,你何苦呢?”
潇逸枫冷哼了一声:“谁说我练不到最后一层?我现在进境越来越快、越来越顺利,用不了多久就会成功了,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走了!”
“逸枫!”白皇后一把抓住他,继续苦口婆心地劝着,“你现在不止满脸发绿,眼睛牙齿都绿,不用看我也知道,你的骨头都已经变成绿的了!绿的程度越深,反噬之力越大,如果天分够高,练到最后也不会绿成这样,你觉得你有可能成功吗?别再继续错下去了,你走吧,走是你唯一的活命机会啊!”
这话似乎让潇逸枫有了些许的犹豫,可就在白皇后以为有戏,准备一鼓作气再劝说几句的时候,他却突然狠狠将白皇后甩开:“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我现在停手,这邪功也已经不可能化解,何妨赌一把?记住,千万不要让父皇知道我来找过你!”
嗖,他直接从窗口飞了出去,眨眼消失无踪。白皇后跌跌撞撞地奔到窗前,却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不由颓然地叹了口气:“苍天呀,这都是些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