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连装鸵鸟的资格都没有,在老板面前节操都掉光之后,仍不得不去面对他。
今晚她照样得去乾清宫打卡,要是康熙又翻了她的牌子,让她再唱跳一次给他看,她要不要先去死一死?
再者,以太皇太后的本事,乾清宫里面发生了什么,她不一定会知道。
但是出了乾清宫发生的事情,她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
万柳洗漱完出来,秋月又递上了跟生化毒药一样的醒酒汤。
御赐之物她又不敢倒掉,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碗又酸又苦,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怪玩意喝了下去。
秋月忙递上清茶让她漱口,连着一碗清茶用完,万柳还觉得嘴里一股子怪味,就是用完早饭之后,胃里还不时会冒出那股劲儿。
万柳心里流下的眼泪,足够淹没掉紫禁城。她轻抚着胸口,硬生生忍住全部咽进了肚子,这都是她太过大意的惩罚。
到了慈宁宫之后,不知道是心里有鬼,还是万柳的错觉,感到雪青看她的眼神都变了,里面的含义足够写成一本《康熙辞典》。
净完手,万柳恭敬站在小佛堂门口,等着太皇太后与苏茉儿到来。
她们看过来的时候,万柳觉得那眼神,简直比海还要深邃,令她好不容易摁下去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万柳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流利地诵经,顺便不住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只要脸皮足够厚,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经过不断的催眠,还是有些效果,万柳果然放轻松了不少。
念完经走出小佛堂,没有意外,太皇太后直接把她叫去了正屋。
这次没有了同坐一蹋的待遇,万柳被赐坐在了小杌子上,接受太皇太后居高临下的问话。
她的声音温和,问题却很直接,开口就问道:“昨晚喝酒酒了?”
万柳不用装,就垂下脑袋,身上浓浓的羞愧都快掉了一地,嗫嚅着答道:“回太皇太后,奴才昨晚吃了几杯酒。
奴才不会吃酒,皇上赐下来的酒太甜,奴才一时贪嘴多吃了几杯,结果就吃醉了。”
她站起身,跪在地上麻利地磕头认错:“奴才犯了错,请太皇太后责罚。”
太皇太后看着她,蓦地笑了起来:“快起来吧,你不能吃酒,也不能怪罪你。
那些吃多了几杯胡来的多了去,你吃醉了还能逗着皇帝开心,为皇帝分忧解乏,也是功德一件。”
万柳心里一松,她忘了后宫的后妃,除了开枝散叶,还有个让康熙取乐开心的功能。
太皇太后没有多说,挥手斥退她:“回去抄经吧,抄一卷清心咒给乌雅氏送去,就说是我吩咐的,省得她成天来找你。”
万柳一惊,旋即又想通了,她宫里的秋月张富他们,都是太皇太后的人,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她去。
虽然被人盯着的感觉很不好,万柳还是往好处去想,把他们当成了太皇太后对她的保护,这样一想果然开心了许多。
到了中午歇息完起来的时候,万柳觉得身体一阵热流涌动,她愣了一下,顿时喜笑颜开。
大姨妈果然是最最亲的亲人,让她晚上不用直面康熙,虽然过几天还是得见,可时间一过,以她脸皮的厚度,那简直不算什么事。
秋月这时捧着托盘走了进来,万柳忙吩咐道:“快去敬事房禀报一声,我的月事来了,无法侍寝。”
秋月立刻应是,吩咐素兰伺候她进去净房收拾整理,又说道:“主子,李谙达先前来过了,皇上赐下了果子,还留下了口谕,说等你晚上从慈宁宫回来,再来看望你。”
万柳:“......”
这简直完全不给人留活路啊!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你坐困愁城……来自亦舒《我情愿你跳舞》
宫廷玉液酒……来自赵丽蓉老师的小品《报菜名》
第十七章
万柳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打算将所有的节操与脸皮暂时不要了,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管照着规矩迎接康熙的到来。
她平时在屋子里,能瘫痪着绝对不会坐着。今天难得像是老驴拉磨一样,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秋月在旁边伺候,见状安慰她道:“主子,皇上陪太皇太后用完膳后就会过来,你不用担心,他一定会来的。”
万柳不想理会秋月,觉得自己的心思无人能体会,像是独孤求败,寂寞如雪。
入夏以后天黑得晚,太阳虽然已经西垂,外面还是天光大亮。
她只恨不得自己能上天,扯一块幕布把天挡住,黑暗之中,也好让她的尴尬有个藏身之处啊!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因为康熙的前来,秋月素兰他们几人,已经忙不迭点亮了灯盏,四下灯火通明,照得人无所遁形。
万柳看着万寿宫瞬间变成了元宵灯会现场,她无力挣扎,只得暂时面对现实。
李进忠在前,小跑着进来传话:“万主子,皇上已到了。”
万柳脑子里嗡地一声,像是有野蜂群在里面飞舞,乱糟糟一团。
凭着本能,她蹭地站起身,却觉得腿弯不了,走路都快变成了顺拐。
她拖着僵硬的双腿总算走到殿门口,康熙也已经上了台阶,她插葱般直垂下身体,福身请安:“奴才见过皇上。”
康熙见她动作怪异,微愣之后也没有计较。
他大跨步上前,顺势扶起她的手臂,笑着道:“起吧,快进去,外面太热了,瞧你一脑门儿的汗。”
康熙手心温热,透过薄薄的缎面传到万柳手臂上,她觉得半边身体都被点了麻穴,尴尬得无所适从。
他几乎半拥着她往屋里走,突然他鼻子动了动,看着她纳闷地问道:“哪里来的血腥气…..”
万柳脑子里的野蜂瞬间变成了大黄蜂,她左脚踩到右脚,一个趔趄往前扑去,差点儿没摔一个狗吃屎。
康熙眼疾手快,俯身拉住她,嗔怪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好走着路都能摔跤。”
他身上的沉香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万柳紧紧屏住了呼吸。
她已经感到生无可恋,闷闷说道:“是,皇上教训得是,奴才以后一定会仔细看路。”
康熙手臂又收紧了些,笑道:“以后你身体不适,就不用迎出来了。”
马克西姆演奏的《野蜂飞舞》,在万柳脑子里狂响。
她几乎使出了洪荒之力,才控制住用指甲套,干脆戳死他的想法。
他这简直好比是二次伤害,让她好不容易鼓起来见他的勇气,瞬间被他戳破。
天啊!子啊!
万柳心里已经泪流成河,恨不得明年今晚,就是她的忌日。
屋内本来因为万柳来了月事,只放了一个冰鉴。怕康熙会觉得热,又多加了一个放在屋角,一进去就感到阵阵凉意袭来。
康熙打量着万柳衣着单薄,瞬间皱起眉头,说道:“你不宜用太多冰,仔细着受寒,拿一个冰鉴出去。”
反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万柳不置可否,全部恭敬应下。
秋月上了茶,忙唤来张富,两人一起把冰鉴抬了出去。
康熙脸上这才露出笑意,招呼着万柳道:“坐这里来,别只管着贪凉,过两天去了南苑就好了,那边远比宫里凉快。”
万柳福身谢过康熙,走过去在罗汉塌另一边坐下。康熙看着炕桌上的新鲜瓜果,选了只枇杷递给万柳。
他忍着笑,一本正经道:“现在梨花才刚谢,没有新鲜的梨,还需得忍几个月才能吃到。
你且先将就一下吧,这个枇杷还不错,保管不酸了。”
万柳垂着脑袋,只觉得康熙字字如箭,噼里啪啦把她射成了筛子。
丢脸太多,万柳反而麻木了,她双手接过枇杷,干干地道:“多谢皇上恩赏。”
康熙见她脸红了白,白了红,姹紫嫣红很是热闹,放软了声音道:“吃醉了酒头可晕?”
万柳发誓再也不在他面前喝酒,省得他以后再劝她酒,虽然一点事都没有,还是借机顺着他的话说道:“回皇上,奴才无大碍,再疼一两天就会好。”
康熙立刻道:“这怎么行,得传太医来瞧瞧才好。”
万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太医能瞧出才怪,来看了也不过开一堆安慰剂。
而且她最恨吃药,略微沉吟后说道:“奴才多谢皇上关心,奴才真没事。如今乌雅姐姐怀了龙胎,身子不好需得看太医,佟姐姐也生了病,也离不得太医。
奴才这点子事,倒不用劳师动众,免得两位姐姐那里需要太医,却被奴才这里占着了。”
康熙无端觉得有些堵,脸上的笑意退了几分,唔了一声道:“你倒懂事,是药三分毒,现在不用诊治亦无妨。只是再过几天还不见好,一定得传太医。”
万柳颔首道:“是,奴才遵旨。”
康熙见她变得跟以前一般沉默寡言,以为吓着了她,不由得重又笑了起来:“昨晚你还又唱又跳呢,今儿个倒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老实了不少。”
又来了又来了!
万柳倒吸了口冷气,站起身就要下跪请罪,怏怏地道:“都是奴才的错,请皇上责罚。”
康熙忙向前探身,虚抬了抬手道:“我没有怪你,也不是前来兴师问罪,只来瞧瞧你还好不好,坐下坐下,咱们只管好好说话。”
这话还怎么说得下去!万柳不是没丢过脸,以前丢脸之后,大不了躲着不见。
可是现在她不但躲不开,还得毕恭毕敬地听着来自他的嘲笑。
康熙拿起茶吃了一口,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进宫几年,可有想过家人?”
万柳愣了下,原身有没有想过她不清楚,她因为不熟悉,绝对没有想过这里的家人,只尽力不给他们添麻烦。
她不明白康熙问这话的本意,干脆囫囵答道:“回皇上,奴才最初进宫的时候想过,后来在宫里过得很好,就不怎么想了。”
康熙听她答得跟官场上的老油条般滑头,斜了她一眼,轻哼一声道:“最初进宫的时候过得不好了?”
这不是明显找茬儿嘛,万柳顿时提高了戒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赔罪再说。
她慌乱起身,双腿一软又要下跪,康熙看得眉头紧锁,忙道:“起来起来,说好了不用多礼。唉,又不是在审问你,咱们就是说说话,你看你……”
万柳却坚持跪下磕了个头:“回皇上,都是奴才语焉不详。开始进宫的时候,没有离开过家人,觉着有些不习惯而已,绝不是过得不好,请皇上责罚。”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她也不是三岁小孩子,看不懂康熙突然而来的热情与体贴。
先前她还听过佟贵妃与他的现场,那同样是卿卿我我如胶如漆。
可是在规矩森严的后宫,这点床上的情意,根本不值得一提。
最近她一直在琢磨太皇太后的心思,从她每次的态度中,也渐渐悟出了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