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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当下在喜堂内炸开锅来。
    “傅家几位爷抢新娘子的嫁妆?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要不怎么嫁妆一来,人就不见了?”也有人讥笑,正等着看好戏。
    议论之声传进耳朵里,宋似卿了然一笑。前世,她的嫁妆刚进傅家,就被这几位老爷瓜分殆尽,甚至没有耽误他们出席喜宴。
    为避免发生差错,宋似卿特地和王容康打了招呼,逼着傅家二爷于今日之内筹措银两。她又嘱咐巧姨,让巧姨随迎亲礼队一起看好嫁妆,莫让傅家人动了手脚。只需稍加阻拦,傅家那帮贪婪的蠢货自然会闹起来。
    宋似卿站在堂中,声音清脆:“傅老爷子,您不管管?”
    今日宾客之中也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傅盛全一向要面子,不曾想竟让人在自家看了笑话!他狠狠瞪了一眼宋似卿,随即喊了老管家:“福庆,你去后院看看。”
    “大家莫慌,一点家事,婚礼继续。”傅盛全笑着招呼客人,将此事压了下去。到底是傅家家主,给了个台阶,其他人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原先开开心心的脸面如今是笑不出来了。
    喜倌也吓到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刚准备喊拜堂,忽听见了银铃般的笑声。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宋似卿娇声道:“后院都打起来了,还有心思拜堂呢?傅老爷,就算你不想知道傅家几位爷做了什么,但我可不能让宋家的人白白被欺负了!”
    话音未落,宋似卿一把掀开了盖头,雪白娇嫩的脸上,一张红唇比平日里平添了妩媚,更多了三份气势!
    “似玉!”傅叶大惊,忙抢回她手中的盖头,遮挡住她的面容。
    宋似卿杏眼微抬,眸中满是疏离,冷笑着拂开他的手:“这些年,容城还有不认识我的人吗?有什么可遮掩的。”不再理会宾客之间的议论,宋似卿转身离开了喜堂。她毕竟做了几年傅家媳妇儿,对傅家也算是了如指掌。如今的傅家早已入不敷出,成了个空架子。此次成亲,除了与宋钰君的交易,宋家的嫁妆也让傅家眼馋了许久。
    “似玉,似玉!”傅叶想拦住她,但是已经来不及,只好跟着追了出去。那些宾客哪里会放过这等看热闹的机会,当即紧紧跟着宋似卿一齐走向后院,拦也拦不住。
    第4章
    “这银子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放屁!这银子是我家小姐的嫁妆,谁敢动一下试试,别怪我不饶他!”
    宋似卿还未走到后院,便听到了争吵声。院子中十几个人团团围着,吵得不可开交。人群中间,傅家那几位着盛装的老爷夫人们,此刻正围着几大箱彩礼,更有甚者一屁股坐在箱子上不动,颇有些耍赖皮的意思。
    巧姨也不是吃素的主儿,她死死扒着赖在箱子上的傅二爷:“你给我起来,这是我家小姐的嫁妆,你敢动试试?”她的两个巴掌,不断抽向身旁人的脸面,却抽不动他们的“厚颜无耻”。
    宋似卿看着眼前的一切,面带寒霜。但她并不出声,身后跟着那么多宾客,让他们多看看岂不更好?她偏头看了眼傅叶。傅叶满脸的尴尬,想出声阻止,又不方便教训长辈,只得化作一声沉重的鼻息。
    “老二!你们在胡闹什么?”到底是傅盛全,一声呵斥,吓得傅家老二差点跌坐在地上。方才围着彩礼的几位老爷、夫人见了傅盛全,这才发现所有宾客都来了后院,当下齐齐撒了手,往后退了几步。
    傅盛全并不理他们,而是第一时间遣散宾客,总不能让这几个人再闹了笑话。
    “慢着!”宋似卿笑笑,此时才慢慢走上前来,“真相未明,怎么能让客人走呢?我宋家的下人说傅家几位爷想抢我的嫁妆,我竟不敢相信。不让让众位来辨一辨,也好还几位老爷的清白。”
    此话一出,显然是让大家留下来看热闹了。
    “似玉!不要胡闹!这么多客人在,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傅叶觉得今日的似玉有些奇怪,虽说此事多半是他几位叔叔惹出来的,但往常的她断不会管这些钱财之事。
    宋似卿笑了:“别急呀!事不辩不明,理不说不清。我这还没嫁进来呢,就发生这等事,以后可怎么办?傅哥哥,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呀!”如花的脸上扬起天真的笑,却让傅叶心中一颤。
    他总觉得今日的似玉有些奇怪,但一时摸不透她想做什么,只能先拦下她:“此事有管家解决,莫要胡闹。”
    “胡闹?傅哥哥说我胡闹?”宋似卿望着傅叶微带怒气的脸,铜圆的眼珠子一转,大滴大滴的眼泪忽然顺着白嫩的脸庞砸向地面。
    “你我即将成为夫妻,我本该听你的话保全傅家名声,默不作声地将此事压下去。可你既是我的夫君,为何不为我讨回公道?难道我刚进傅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连嫁妆都留不住了吗?以后我又当如何以你为依靠?”
    宋似卿一连串的反问,直指傅家欺人太甚。傅叶一时愣住,望着宋似卿脸上的泪痕,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她从未见她哭过,便是被自己一句话骗得在雨夜亭中等了一夜,也只是生气骂了他几句,半天之后,仍追着他跑。
    “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宋似卿心中冷笑,果然,他是从不会为她考虑分毫的:“我怎么了?我保全自己的嫁妆也有错吗?”
    “我……”傅叶尚未开口,便被宋家四爷打断:“叶儿,莫听侄媳儿乱说,我们何曾抢她的嫁妆。再说了,咱们傅家是什么人家,还能贪图她宋家的财产不成?只因方才我与你四婶路过,听见二哥说有小厮手脚不干净,才过来瞧瞧,不曾想人多口杂,解释不清,闹出些乱子,让大家误会了。”
    “是啊!是啊!我们也是瞧着出了乱子,才过来制止罢了,何来抢嫁妆一事!”傅家老三忙顺着老四的话说到。
    傅盛全闻言,立刻站了出来:“既是如此,仔细审问小厮便可,无需在此聚集,众人请随我去前厅吧,莫要耽误了吉时。
    宋似卿抬头打量着说话的傅家四爷,二爷怯懦、三爷贪婪,唯这四爷还有些脑子,可不能让她坏了自己的计划。
    宋似卿看了眼巧姨,巧姨心领神会,立刻站了起来:“小姐,可不能听他们一面之词,我瞧得真真儿的,就是这傅家二爷想抢嫁妆,三爷、四爷怕被二爷一个人抢走,连忙赶过来抢夺。您若是走了,只怕片刻这嫁妆就没了呀!”
    宋似卿道:“巧姨,这是怎么回事?你细说,我不信几位叔叔真能干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来!”她刻意将“丢人现眼”四个字说得分明,院子中不少宾客听出话中之意,忍不住笑出声来。
    巧姨是个厉害性子,平时虽瞧不上傅家迂腐,却也深以为傅家极重礼数,今日一瞧,才知败絮其中,立刻从鼻子中哼了口气:“小姐,我就说傅家没一个好东西!平日里人模狗样的,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龌龊事!你瞧瞧,我不过说了一句嫁妆放在傅家不可靠,要带回去让夫人保管,这帮人就跟死了爹要骨灰似的,上来抢东西!”
    巧姨骂得难听,当下便让傅家人下不来台。
    “似玉!”傅叶唬下脸,隐有怒气,“今日之事,且先算了,稍后我自会给你交代。”
    “何须稍后?如今大家都在院子里,若几位叔叔真有冤屈,当即断个清楚才能还他们清白,还是傅公子您铁了心要包庇自家人?”
    从“傅哥哥”到“傅公子”任谁也能听出其中的意味来。
    傅叶彻底冷下脸:“四叔已经说了是小厮手脚不干净,我会查出是哪个小厮,断了他的手脚,你可满意?”他咬着牙齿,认定了宋似卿娇蛮无理、故意找茬。
    即便他心中知道,今日之事的确是他几位叔叔图谋嫁妆,可在他眼中,仍是她无理取闹。在他心中,今日的她比不过傅家脸面,日后的她比不过他的野心。
    宋似卿此刻真切地看着他眼中的冰冷,与平日的温柔大相径庭,果然人还是要激一激,才会露出真面目。
    很好,傅叶,你失去了最后一次机会。她的目光渐渐冷下去,化为冰寒:“巧姨,把嫁妆搬回去,这傅家人,我也信不过!”
    第5章
    傅二夫人一听巧姨这话,立刻站不住了,儿子的手指已让她失了半条命,若没了这箱嫁妆,她儿子恐性命不保啊!她慌乱地站到箱子面前,死死拦住去路:“不行!宋似卿,你在胡闹什么?你已经嫁进了傅家,嫁妆肯定要放在傅家的,哪能再搬回去,传出去,咱们傅家成什么了!”
    “二夫人这话我可不敢当,我和您的侄儿还没有拜堂,算不得嫁进傅家。”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悔婚不成?”傅二夫人不敢相信。
    “是又如何?”宋似卿轻挑眉尖,唇角勾起笑容,气势乍现,竟瞬间吓得傅二夫人说不出话来。
    “放肆!你把傅家当什么了?”傅盛全听见这话,当即呵斥出声,若不是看在她父亲和哥哥的面子上,像她这样的出身,根本不配进傅家的大门!
    二夫人回过神来,想起宋似卿的出身,像抓住了了不得的把柄,立刻出言讥讽:“像你这样有娘生没爹养的丫头能嫁进傅家已是你的福气,竟还敢口出狂言?宋似卿,你若是赶紧给我们道个歉,也就罢了,否则,可别后悔!”
    “这位夫人,好狂的口气。”傅二夫人正咒骂间,忽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宋似卿背对着人群,未见其人,可在声音进入耳朵的那一刻,已然红了眼眶。她全身颤栗,像被瞬间抽掉了力气,几乎快站立不住。
    众人齐齐寻声望去,只见院外站着一名男子。那男子气质斐然,面容俊逸,身后晚霞灿烂,在他面前,亦失了颜色。只是那威严的气势让人不敢靠近。
    傅盛全瞧见了他,眼光倏然亮了起来,立刻换了一副脸面,弓着腰地走到男子面前:“您怎么来了?”
    男子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慢慢越过人群走到宋似卿的身边。
    宋似卿低着头,闭上眼睛害怕眼泪滑落。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再次见到了宋钰君,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丰神俊朗,英姿贵华,堪称当世无双。难怪当初安平公主在宗室之中挑选养子时,一眼便看中了他。
    只是此时此刻,她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对不起。
    宋钰君看见她红红的眼睛,脸色又冷了几分:“傅家人欺负你了?”
    宋似卿没有说话。
    他瞧着她,目光渐渐柔和:“还是我吓着你了?”
    “不,没有。”宋似卿立刻摇摇头,她知道他会出现,她一直拖延时间,就是在等他出现!
    宋钰君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抬起头,漆黑如墨的眼眸只在院子中扫了一眼,从傅家人的荒唐到傅叶的怯懦,如游街示众般一一暴露在众人眼前。
    许是故意为之,一贯不露神色的他失望地闭上了双眼。
    这一闭,傅盛全的心凉了大半。他冷汗淋淋,立刻半弯下了腰向宋钰君解释:“小侯爷,这是个误会,容我稍后细禀,当务之急还是婚事要紧。”
    宋钰君一言不发,只看向宋似卿,一切由她做主。
    宋似卿摇了摇头,他便懂了。没有多余的客套,宋钰君握住宋似卿的手腕,离开了傅家。无需理由,也无人敢议论,不论是之前的傅家,还是如今沦为笑话的傅家,都配不上他宋钰君的妹妹。
    虽然,她与他并无任何血亲关系。
    宋飞羽正在门外候着,见二人出门,恭敬行礼。宋似卿看着宋飞羽,身形板正,神情严肃,不露一丝悲喜。他跟着宋钰君多年,上过战场、入过庙堂,在同辈之中已是翘楚,但与六年后比起来,还是显了些稚嫩。
    梦舟的话犹在耳边,宋似卿红了眼眶,宋钰君以为风大,抬起宽大的袖袍,为她遮住晚风。
    宋似卿摇摇头,三两步上了马车,丝毫不理会身后追出来的傅家人。
    马车平稳,宋钰君端坐在马车一侧,将主位让与她。他的身后,横放着一柄剑,玄青色的剑鞘上,墨绿色的剑穗垂在他的身旁。原来这把剑、这剑穗跟随了他这么多年。
    宋似卿望着剑穗出神,直到宋钰君拿起它,放到了另一边,低声笑道:“莫要冲动。”
    宋似卿怔住,片刻后才明白:“你以为我要拿剑砍了他们?”
    宋钰君扬唇不语,神情却在说:“你能做得出来。”
    宋似卿被逗笑了,片刻后满心怅然,以前的她虽舍不得砍了傅叶,可旁人若是惹了她,她倒是真能不顾后果反击回去,而最后也是宋钰君帮忙收场。
    “抱歉,以前给你惹了不少麻烦。”
    宋钰君抬头,心中诧异,面上却未曾表露。只是望着她的眼睛,总觉得比上次见面有些不一样了:“不算麻烦,无需道歉。”他话不多,每个字都是宽慰与包容,一直如此。
    宋似卿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眸子如深海一般寂静,平静地让人心安,宽容到让她愧疚:“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发生了什么,与傅家有关?”宋钰君不常来容城,城内虽有暗卫保护,亦交代了县令多加照拂,但她如今这般,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能让她有如此转变,必与傅叶脱不了干系。宋钰君眉头微皱,心中不悦。
    宋似卿正出神时,一柄剑横在她眼前。她抬头看向宋钰君:“你这是?”
    “做你想做的事,别闹出性命,余下的我来处置。”他难得说这么多话。
    宋似卿忍不住笑了,以他如今小侯爷的身份,想惩处无官爵、无靠山的傅家,简直易如反掌。但他了解她的性子,无论谁惹了她,只有自己打回去,才算解气,只是这样,又给他惹了麻烦。
    宋似卿轻笑,推开宝剑:“我已经解气了,你今日来,便是我最大的底气。”单是傅家丢人现眼,哪怕是欺负到她头上,都不足以取消婚事,可他们在京城侯府面前丢了脸,才会成为全城的笑柄。
    “多谢你来。”她早知这场婚事是因为宋家施压才能成,她害怕出意外,故而将婚期定的匆忙。幸好,他赶来了,若他不来,即便她撕破脸皮,毁了婚约,以她从前的声名狼藉,也不过是丢了宋家脸面,毁不到傅家分毫。
    宋钰君望着她,她的眉眼中比以往多了几分沉静,却格外让人心疼。他沉默片刻,嗓音低沉:“京城于此,千里迢迢,一路舟车,不敢停歇。”
    她想嫁给傅叶,他必会帮忙,可她万一后悔,他怕他不在,无法阻止。
    第6章
    马车停在宋家门口,早前有人通报,原氏已在门前等候。宋钰君连忙下马行礼:“我此来匆忙,没有提前知会,还望原姨莫要怪罪。”
    “小侯爷客气了,这宋府本就是小侯爷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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