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了20分钟,就拿来做这个,江乘月的怒火从星星点点,积攒成了火堆。
“你好了没?”他被吻得疼了,催促。
“嗯。”路许微凉的食指和中指贴着他的腰线,插进他的裤腰上,手指勾了一下,又松开。
路许给他做的秋季搭配集中在黑白灰三色,这是路许用得最顺手的一种造型方案,平常人穿深色系需要担心老沉或者显龄的问题,但江乘月不需要。
深灰色的薄毛衣让他的皮肤看起来有种冷白的光感,外面套着的黑色宽袖外套刚好能中和路许时常说的天真感和幼稚感,黑色垂坠质感的收脚裤搭上短靴,脖子上再加一条路许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金属熊猫项链,整个人的气质都被拔高了。
“路哥……”江乘月不太自在地动了动肩膀,“我就出门去找乐队的朋友。”
“我知道。”路许从衣帽架拿了顶帽子扣在他的头上,在他屁股上推了一下,“去吧。”
江乘月挎着书包,急匆匆地冲下独栋别墅门前的台阶,瞧见了一身睡衣骑着机车在等他的孙沐阳。
“酷哥,你就这么出门吗?”刚刚穿戴好的江乘月被他这一身吓到了。
“出、出门,急了。”孙沐阳说。
江乘月无话可说,上了孙沐阳机车的后座,戴了只黑色的口罩,在秋风中,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他们是去找孟哲的。
孟哲已经有三天的时间,没在乐队的群里说话了,不管他们是讨论演出还是编曲,孟哲都没有什么动静,江乘月发了消息,孟哲也没回。
文创街上,孟哲家的店面开着,这个季节没有小龙虾,店面就做起了简餐,卖着早点,正逢上班时间,生意不算好,江乘月看了十来分钟,只有两三个上班族进了店。
酷哥社恐,只好江乘月去问。
“叔叔你好,我们是孟哲在乐队里的朋友,能问问他最近去哪里了吗?”
“乐队?”孟爸爸听见这个词就想发火,想爆发的瞬间,一眼看见了江乘月身后站着的孙沐阳,孙沐阳不甘示弱地回看了他一眼,于是他敛了点怒气,“没让他出门,年纪老大不小了,不结婚生子就算了,成天就忙什么乐队,抱着他那琴。”
“不是叔叔说你们,谁没个年轻的时候,玩乐队能走多远,有几个乐队能玩上十几二十年,能靠这个吃饭。”孟爸爸没好气地说,“他说他厉害,可最厉害的时候不也就是在酒吧唱唱歌,能有什么路?”
江乘月无法反驳。
梦镀再好,在大部分人眼里,也仅仅是小众音乐。
玩音乐是时常入不敷出的,梦想与现实的碰撞,几乎是他们这条路上的每个人都会遇见的事,归于现实,归于平庸,汇入茫茫人海,不见得是坏,甚至还更轻松。
但他不会甘心。
他和路许,都是不甘心、不知足的人。
江乘月和酷哥对视一眼,跟孟爸爸告别离开,绕到了孟家的楼后边,刚想着怎么联系孟哲,二楼的窗户突然开了个小口,探出了一个脑袋。
孟哲背着个包,蹑手蹑脚地踩到了二楼的露台上,正盘算着下一步怎么走,回头就和江乘月、酷哥大眼瞪小眼了。
“我了个草。”孟哲骂了句脏话,随后赶紧比画,示意两个人别说话,这才不怎么灵活地背着贝斯,抱着窗外的树干往地上滑。
“你爸知道你离家出走吗?”江乘月问。
“那必然是不知道啊!”孟哲赶紧催两个人跑路,“我把专辑和最近演出的钱都留窗台上了,五六万吧,过两天他气消了我再拎点礼物回来,走走走!”
江乘月也不问他太多,只是笑笑。
酷哥也没什么话,气氛略有些沉闷。
孟哲倒像是习惯了,打趣他:“前天看了个时尚圈的小道消息,说你男朋友一次造型监制的价格就是二三十万起步。”
江乘月:“……”
他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从两人说开了以后,路许拿服装造型设计当情趣,他出门上个课,都会被强行套一身搭配完整的衣服,美院的许学长经常问他穿搭,学校的群里还有人总结他到底有多少套衣服。
江乘月也不知道,路许手上的衣服仿佛是无穷无尽,不带重样的。
他之前听路许偶然说过,像明星和一些知名模特,在公开场合穿过一次的衣服都不会穿第二次,不然很容易被人指指点点。
江乘月不懂其中的规则,但路许喜欢玩,他就能陪着。
今天的乐队排练非常顺利,尤其是刚从家里溜出来的孟哲,状态出奇的好。傍晚,江乘月刚从唱片公司出去,就看见楼外停着一辆眼熟的玛莎拉蒂。
签他们乐队的晴雨表是大唱片公司,同许多明星歌手也有合作,江乘月戴着帽子口罩从楼里出来时,就有人把他当成了明星,频频回头。
车窗降下,一只手冲他懒懒地招了下。
“怎么今天过来找我了?”他问。
路许这几天,侵入他日常生活的次数,似乎比先前要多。
“上来。”路许说。
路许每次带他出门时,都不喜欢说地点,江乘月也不喜欢问,直到车停下,路许带他进了一栋大约三百平米的宅子。
“做什么?”他问。
“给你纹个小蒲公英。”
江乘月第一次知道,纹身工作室还能放在这么大的独栋住宅里。
路许似乎已经和纹身师打好了招呼,小蒲公英的样图就在电脑上。
“好漂亮。”江乘月停在屏幕前,“你画的?”
“嗯。”路许点头。
“商量好纹哪里了吗?”纹身师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两个。
江乘月则是看路许。
“耳后吧。”路许把江乘月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他喜欢。”
“那大概会有些疼,哄好你家小朋友。”纹身师去拿器具了。
“我不是小朋友,为什么你的朋友都喜欢这么称呼我?”江乘月拍拍路许的肩膀。
“别管他们,我不这么叫你。”路许说。
消毒用的棉球从耳后擦过,微微的凉,江乘月瑟缩了一下,抓住了路许的手腕。
“不会太疼,你老公那一大片比较疼。”纹身师笑他,“没有麻药哦,敷麻药会影响图案效果,路设计师的图,我还是想做到最好,忍忍哦。”
江乘月其实不在乎疼,他比较害怕的是眼泪。
路许的图,简化了很多地方,但依旧能看出是一朵挺好看的蒲公英,纹在耳后的话,路许从耳畔亲他的时候,就会时常看见。
一朵这么小的蒲公英,江乘月还是被疼得红了眼睛。
“咬嘴唇干什么?”路许捏着干净的纸巾,等着给他擦眼泪,“哭了又不丢人。”
他抓着纸巾迫不及待的模样,让江乘月错误地认为,路许好像很期待这件事情。
于是他说:“我不。”
他其实无数次想过,他要是不会眼泪过敏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发泄自己的情绪,路许也不用在每次想碰他的时候还担心他会因为眼泪而过敏。
“好了。”纹身师把一张保鲜膜贴在他的耳后,“记得暂时别碰水,以及,让你老公先别亲那那里。”
“好看吗?”右耳后侧火辣辣地疼,江乘月想知道效果。
“挺秀气的,一点都不张扬。”纹身师对这次的作品很满意,“kyle要是能经常给我画图就好了。”
“你想得美。”路许说。
晚风有些凉,消散了江乘月耳后的一点点疼,他想伸手去碰,被路许拦下了。
“疼?”
“……还好。”
“很好看。”有很让人满意。
江乘月看不到,但他相信路许。
他的眼尾红红的,有抹开的眼泪的痕迹。
“我们这算不算是私定终生?”他异想天开地问。
第67章 把我擦干净
“私定终生?”路许的中指与无名指把玩着他脖子上的金属项链,银色项链在他的手中叮当作响。
这让江乘月认识到,路许的中文词库里或许暂时还没有收纳这个词。
他正要解释,就听路许说:“虽然不懂字面意思,但猜测了一下,是‘江乘月喜欢路许的意思’,对不对?”
江乘月张了张嘴巴,没发出声音。
不要脸,他心想。
纹身上覆着的保鲜膜三四个小时就能摘,江乘月去了练习架子鼓的隔音室,坐在凳子上,随手放了支歌,搭了段基础节奏型和速度练习。
路许在布置这间架子鼓练习室时,找了专门设计,隔音材料包裹了整个房间,对着门的墙上有一整面墙的电子屏,可以用来播放音频,除此之外,架子鼓用的鼓盾和收音设备应有尽有,江乘月仅在这个房间里,就能完成鼓部分的录制。
“在想什么?”隔音室的门被推开了,路许扣了扣房间门,“出来吃点东西。”
江乘月跟着他往客厅走,一边回想自己近几日玩打击乐时的状态:“这两天突然觉得,对于架子鼓,我不知道该怎么提升了。”
路许静静地听他说完,把桌子上的黑白格餐盘推过去:“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想法?”
路许渐渐地接受了他的饮食偏好,家里的点心不再是丽思卡尔顿酒店的私房甜品,而是换成了价廉物美的街头小吃。
黑白格餐盘上搭着烤鸡翅和狼牙土豆,淋着新鲜的酱汁,旁边放了一小块点缀了红色莓果的提拉米苏,挨着路许的黑咖啡。
“那次去给无绛乐队助演,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江乘月说,“有时候我觉得这条路看得见尽头,有时候又看不见,最终能走到哪里,我也无法预料。”
这种状态很玄乎,像是动摇,又好像不是,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
路许却听懂了:“嗯,我懂你的感受。”
路许:“你这不叫无法预料,你这是需要跳出去,你想进步,就去看看不同形式的音乐。以及,我直说了,你们梦镀从一开始选的路线就很商业化,不管是你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好像你们圈子里的很多人诟病商业化,但在我看来,商业化不是坏事,哪个现在活跃的老乐队背后不是有商业公司支撑的?”
江乘月一边咬土豆,一边把目光定在空气中的某个小点上,垂着睫毛沉思。路许看得比他更远,也更客观,这让他尤其今天下午以来心里的焦躁神奇地平复了。
但他又不得不有些沮丧地承认,路许在某些事上比他成熟很多。
点心时间是短暂的,桌上的黑白格餐具需要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