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昭昭也着实太容易招来危险,日后必得十倍百倍地看着护着才行。
崔氏后怕又严肃地想着。
见家人们猜测纷纭,许明意适时开口道:“实则我也有一个猜测,或许,今晚便能看到结果了。”
上一次,阿葵便是死在了这个夜里。
这一回,她要亲自揭开真相。
……
小半个时辰之后,镇国公离开了熹园,虽说满腹心事,面上却已不显。
等在外面的老仆迎上前:“老太爷,前院里的那位公子说是想要当面同您道谢。”
“人醒了?”
“是,齐大夫也去看罢了,说是已无大碍。只是人初醒,身体还未恢复,如今还下不得床。”
镇国公颔首,带人往前院而去。
到时,只见那少年正立在堂中,见得他来,抬手施礼。
镇国公眯着眼睛望去。
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颀长,半束起的墨发披在脑后,面容俊朗,眉眼里蕴藏着少年英气,哪怕身上穿着的只是寻常市布素灰色夹袍,也难掩周身清贵之气。
“晚辈多谢镇国公救命之恩。”
他此时行礼,声音恭敬却并不显得低人一等。
“不是说还下不得床?”镇国公看一眼他尚且虚弱的面色,心中便了然,坐下道:“老夫向来不看重这些规矩,你亦不必过分拘泥,躺着说话便是。”
不将身体养好怎么给他家昭昭冲喜?
吴恙却只是在一旁椅中落座下来。
躺在床上与人说话,尤其是恩人长辈——自幼习惯的教养深入骨髓,即便他性情不羁,却也做不出这样的举动来。
见他坐下,镇国公也没多说什么,只开门见山地道:“你既知我救了你一命,那我便也直说了。我许启唯平生行事救人,原本倒也不图什么回报,只是眼下确有一事,非由你来做不可——我家中孙女患病在身,需得你来冲喜,你若诚心报恩,这便是机会了。”
虽说昭昭称自己是中了毒,然其中真假、能否解得了还有待证实。
冲喜之事,他思前想后,认为还是先揽下再说。
更何况,他本就还有着别的思量在。
“相救之恩,理当相报。”少年面色尚算平静,“只是婚姻之事,非是戏言,我与贵府姑娘素未谋面,便谈及亲事,恐有不妥。”
这便是不肯答应了?
镇国公眉毛动了动,却也不见怒色,相反,心底多了一丝欣赏。
然语气中却仍多了一丝威压:“怎么,莫不是觉得我镇国公府的姑娘配不上你?”
“晚辈并无此意。”少年不卑不亢,也并未多做解释,只又道:“恕冒昧一问,不知贵府姑娘所患何病?晚辈家中略有几分人脉,愿倾力为贵府姑娘求医相治。”
镇国公摇着头端起茶碗。
“这个不必如此心急,治病也非一日之事,等你们的亲事定下之后再细商不迟。”
“……”少年默了片刻。
是他心急吗?
“晚辈家中规矩多,关乎亲事,还需禀明家中长辈,方能定夺。”
镇国公喝了两口茶,没接这话。
搁下茶碗,却是语气悠远地道:“十六年前,老夫正在西边带兵打仗时,有一回因军中出了奸细,中了匈奴的陷阱,被围困在一片山林当中,整整五日后,我带百名伤兵趁夜突围而出。一月后,接到家书,才知突围那日,便是这丫头降生之日……”
吴恙怔了怔。
怎么……突然说这些?
“她是第一个唤我祖父的,也是我唯一的孙女,说句不怕人笑话的,只要能医得好她的病,便是要我拿这条老命去换,我也愿意。”
吴恙听得心下有些震动。
他家中也有祖父。
一个老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即便是有打感情牌博同情的意思在,却也叫人动容。
“老夫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不必同老夫东扯西扯,说那些没用的废话——这门亲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你若识趣些,我们便和和气气地办事,你若不识趣,也休怪老夫不留情面!”
没料到是这么一句的吴恙再次默然。
原来不是博同情……
而是“给老夫听明白了,这丫头是老夫的眼珠子,老夫为了救人不择手段”的意思。
“然老夫也非不通情理之人。”镇国公语气稍缓,很有几分软硬兼施之意:“你方才也说了,婚姻之事,确是勉强不得。不如这样……这桩亲事,大可只用来冲喜,走一走形式,待日后我孙女病愈,镇国公府便将人接回,从此男婚女嫁,各不干涉,救命恩情也就此一笔勾销。”
少年眉心跳了跳。
也就是以所谓的休夫作为收场?
“如何?”镇国公问:“先不必提你家中是否会答应,老夫只问你自己。”
吴恙喝了口茶。
思索了片刻。
“晚辈答应了。”
这么痛快?
镇国公反倒有些反应不及。
第010章 半个主子
不对,这么好的亲事,本就是天上掉陷阱,也就是这小子故作清高方才才会欲擒故纵吧!
这么一想,镇国公本有些激动的脸色顿时恢复了平静。
“只是晚辈有一个条件——”
他还提上条件了?
镇国公耐着性子问:“说来听听。”
若是想要借镇国公府谋些前程好处,倒是没什么,生而为人,有几个是不图利的呢?抓住机会,只要不过分,没什么可说的。
可若是说出什么不识趣地、为难昭昭的条件,就别怪他翻脸了。
却听少年讲道:“倘若到了将贵府姑娘送回的一天,还望能以和离之名好聚好散,也好保全两家颜面。”
他家中最是爱重颜面,倘若对方真要休夫,恐怕祖父会承受不住那样的打击。
镇国公愣了愣。
怎么……莫不是先前的话被听到了?
即便如此,老爷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细想了想,也就点了头。
也不是什么过分的条件。
休夫什么的,那防的是对方死缠着不放,既然这少年这么痛快,便也没有道理非要休弃人家不可。
因此,也就点了头:“好聚好散,自是再好不过。”
自觉总算摆脱了被休夫的阴影的少年微微松了口气。
旋即道:“只是此乃晚辈一人之言,总归做不得数,余下之事,还需同家中商议,待有了结果,方能正式答复贵府。”
他起初未肯答应,一则是顾虑家中,二来便是不欲拿婚姻之事来做报恩之用,恐害人害己。
只因面前的老人提及这桩亲事只是走一走形式,他方才有了动摇。
“这是自然。”镇国公此时心情颇好。
毕竟能商量好,还是值得高兴的,冲喜嘛,就得和和气气地,才能称得上一个喜字——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拿刀逼着,冲散了喜气。
至于对方家中是否肯同意此事?
能同意当然最好。
不同意的话——
他刚打赢了一场胜仗,往皇上跟前一求,还有什么事情是成不了的?
他甚少有事能求到皇上面前,身在这个位置上,打的胜仗多了,皇上赏的那些金银田宅,实则已是赏无可赏……他有事主动开口相求,反而是件好事。
“听你说的也是京话,可是京城人士?”
镇国公此时方才问道,并且不觉得问的太晚了。
尚未打听清楚家世背景便定下口头亲事,看似冲动,实则是因老爷子并不在意这些。
当然,也是有足够的决定权可以做到随时反悔。
人嘛,底气足,就是这么随心所欲。
“晚辈乃宁阳人士,只是也曾多次来过京城。”
“宁阳?”
镇国公边去端茶,边道:“那是个好地方啊,有定南王那个老家伙守着,百姓称得上富庶安乐……”
虽说他同吴竣那死对头见面就吵,但也不能否认吴家造福庇佑一方百姓的事实。
吴恙:……
老家伙吗?
镇国公没去留意少年的神情,又随口问:“家中可是有人做官?”
“家父恰就在京城任职——”
镇国公正要再往下细问,只听守在门外的仆人道:“老爷,柳姑娘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