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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玹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人,平时也不怎么同人言语,除了这么一句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宽慰人的话。
    好在玉娘很快就说:“请公子早些救我家阿酒回来,不必管我……”
    谢玹点点头,又问了玉娘几句当时歹人挟持温酒的情况,基本和画梅所说的一致。
    少年这才如蒙大赦的走到正在勘察马车轨迹的谢珩身边,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一番,“挟持人质不为求财,应当不是匪类。玉娘说歹人那把长剑的剑柄上,镶了泛蓝光的宝石,如今这世道,一般的世族大户都不敢露富,只有帝都那些王孙贵族还盛行奢华之风。”
    谢珩转而看向他。
    谢玹微顿,继续道:“如果是帝都的人,这时候来长平郡必然带来了一身麻烦,城中官员之间形势复杂。我想,此人应该会暂时往山林处隐蔽踪迹。”
    第19章 我不会杀你
    马车在大道上飞奔,到了分叉路口。
    赵帆回头道:“劳烦姑娘,指条可以藏身的路。”
    温酒单手掀开车帘,入目的是满天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两旁都是山林树林,路上的泥土痕迹斑驳,都是往来的车队留下的,左边那条是通往县上的,右边那条是走往山里去的。
    温酒往反了说:“左边是山道,右边是去城里的路。”
    这人生性多疑是出了名的,说了他也不会信,问你也只是为了试探而已,其实心里早就已经有了想法。
    果然,赵帆一把将她从车厢里拉出来,长剑在马尾出狠狠插了一剑,顿时血流如注,烈马仰天嘶鸣,发了狂一般朝左边的道路奔去。
    赵帆问她:“这座山后面是什么地方?”
    “山后自然还是山。”温酒说:“进了这山林里,不熟悉的人三四天也绕不出来。”
    长平郡地处偏僻,往好听了说是山清水秀,说白了就是穷乡僻壤。
    “走!”
    赵帆左右两条道都没选,拽着温酒就钻进了树林里。
    温酒刚才在车厢里撞伤了腿,雨越下越大,山路崎岖难行,她走的越来越艰难,却只能强忍着继续往前。
    以赵帆的性格,就算是一剑杀了她,也绝对不会放她的。
    连续走了两个时辰,才爬上了山顶,放眼看去,远近经过的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树木被大雨清洗着,只余下穿林打叶的声音。
    找了个稍微可以遮风避雨的石缝,赵帆坐在石头上,一手拿着剑,一手接了山泉洗脸,连日的奔波令他风尘满面,看起来和普通走江湖的侠士没有什么区别。背上还背着一个灰色的包裹,看起来毫不起眼,可竟然能让这个皇子在逃难的时候还背着不放的东西,肯定是贵重之物。
    温酒在离他三四步的地方坐下,赵帆觉得她逃不了,也没怎么在意她这点小动作,转头问:“这里离安阳城还有多远?”
    温酒说:“大约百里。”
    安阳城以前是大晏的土地,几年前大金国打了过来,三日攻陷三城,气焰之嚣张无人可挡,朝廷派人和谈了半个月,自动再割出七城,这才让大金国的铁骑没有继续打下去,民间百姓早把那些贪生怕死的王孙大臣骂了个狗血淋头,那些贵人们却在庆幸至少还保全了安阳城以内的土地。
    “你不怕我。”
    赵帆话锋一转,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怕你就不用死吗?”
    温酒伸手按自己的脚腕,很疼,但是还有命知道疼也是好的。
    至于赵帆,倒不是温酒不怕他,只是憎恨多过了惧怕。
    赵帆流了很多血,这一路走来要不是刚好有大雨冲刷了血迹,只怕要找他的人早就能追过来。
    而且,他受了重伤,这一路明显是强撑着过来的,温酒和他在一块,真要有机会杀了他报仇也说不定。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赵帆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他清楚女子注重名声,自认被歹人掳了之后无颜再回夫家,看她这个样子寻死觅活的倒是不太可能,但是架不住她存了要拉他一起死的歹毒心思。
    最毒妇人心,皇子殿下向来知道不得不防,还不如说开了给点甜头:“区区长平郡,再富贵的大户能高贵到哪里去,只要你我平安去到我想去的地方,荣华富贵,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在这种时候,还能想到收买人心,到底是天家之子,心狠,也心大。
    温酒抬头看他,嘴角扯出了一丝没有什么温度的笑弧。
    大雨滂沱里,忽然有十几人从林中飞跃而出,全是黑衣蒙面的打扮,剑上寒光乱晃,顷刻之间的功夫,杀气已经直逼眼前。
    带头威胁道:“我们主子吩咐了,只要你交出他要的东西,就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从帝京追到这偏远的长平郡,这样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要是赵帆肯轻易交出来,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般地步。
    “想要?来拿便是!”
    赵帆抽剑而出,迅速的就把最前面的两名黑衣人结果了。
    他武功一般,但是胜在心狠手辣,出手快且狠,这一路行来剑上沾血不少,早不是帝京那个佩剑当装饰的皇子殿下。
    众人见状很快和赵帆缠斗在一起,剑光寒雨之间不断的有人倒地,赵帆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血流如注。
    温酒趁那些黑衣人的注意力都在赵帆身上,刚好退到石壁缝里去,就被赵帆一把抓过去当了挡箭牌。
    温酒肩头中了一剑,血不断的冒出来,染红了她浅绿色的罗衫,痛也喊不出来。
    “今天这一剑之恩,赵帆来日必当还你。”
    赵帆硬生生把这种强行拿她当挡箭牌的事说的像是她自愿帮他挡刀似的,可见这人只要脸皮够厚,就没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峭壁旁边有条小路,一次只能过一个人,不说能不能跑掉,想要一窝蜂的围攻却是不可能了。
    赵帆拉着她不断的后退着,一众人正逼近着,剑招狂舞银光伴随着雨点不断的落下,场面一时十分混乱,马上要退到小路上的赵帆忽然身子一偏,往峭壁那边倒去……
    第20章 杀,一个都不能留
    赵帆整个人跌落峭壁的时候,眼眸里还充满了不可置信,一路从帝京逃亡了大半国土,没有死在刺客剑下,没有落到那些自诩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士圈套里,偏偏折在了这个一路上都不声不响的娘们手上。
    “来日是什么时候?”
    温酒站在峭壁之上,伸出去推人的手收回的有些缓慢,长发被狂风吹散飞扬着,满身的血迹,更是形同女鬼一般,声音低哑近乎自言自语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欠我一条命,就该在我活着的时候还。”
    “这娘们真是疯了!”
    一群黑衣人快要跳脚,“你们几个跟我下去搜,这娘们狠成这样也杀了了事!”
    雨大的模糊了视线,温酒坐在峭壁边沿上,明知道跑不了还不如省点力气,抬手看着刺向自己的长剑,模模糊糊的想着:又要死了吗?
    这世道,想活着可真难。
    两辈子都因为赵帆没了性命,这样想想,他还应该再死一次才行。
    她如今想想,谢家……真是个好地方。
    “温酒!”
    少年嗓音沉沉,直接用剑鞘挑开了刺向她的那柄剑,往后一扫,直接把两个黑衣人都刺了个对穿。
    血溅到了温酒面上,她有些麻木的看着谢珩,身子却难以控制的颤抖着。
    “别怕。”
    谢珩伸手把坐在泥水里的温酒拉了起来,抬袖抹去了她脸上的雨水,声音低低的像是怕吓到了她:“我来了。”
    温酒脸上的水滴流到下巴上,缓缓的落下,也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眼泪。
    眼前一片模糊,她看不清谢珩的脸。
    前世今生全都加在一起,也没有哪一次,因为见到了一个人,听他说了一句话,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
    谢珩的袖子已经湿透了,没办法,只能用手帮她擦眼泪。
    “哭什么,刚才把人推下的时候你可豪气的很,那些提剑拿刀的都被你吓傻了。”
    这年头当大官的,和那些坐高堂的人手无缚鸡之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女人更是尊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温酒这样一声不吭就要了那匪人的命,脸不白手不抖的,连谢珩都有些惊诧。
    而这姑娘也就厉害了片刻功夫,一见到他这就哭上了。
    方才一剑杀两人的谢珩对上这么个姑娘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无奈道:“本来眼睛就大,这要是哭肿了,岂不是要占掉半张脸?这就不好看了,小阿酒。”
    温酒用袖子狠狠的抹了一把脸,心想:谢珩这厮可真不会讲笑话。
    “还能起来吗?”
    少年修长白哲的手伸了过来,温酒也没矫情,握住就借势站起来,可脚腕肿的太厉害,她根本就站不稳,整个人都靠在谢珩身上。
    衣裳早已经被雨水湿透黏在肌肤上,少年的体温温暖的有些过分,她的身体也渐渐的有些回暖。
    “这破地方哪来这么多麻烦!杀了这两个,再下去找,误了大事,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刚要下山去搜寻的黑衣见状又提剑杀了回来,十余人围成半圈,招式几乎一致的攻来。
    温酒噎了一下,就看见少年眸色无声无息的涌现了杀气,谢珩从头上扯下那条绯红色的发带,覆在她眼睛绕到耳后轻轻打了个结,温酒眼前彻底看不见了。
    少年微微屈身,把她背到背上,低声哄着:“阿酒乖啊,回家再哭。”
    十几柄凶器在大雨中齐齐涌来,脚步声整齐划一的,明显要比对赵帆出手的时候更加凶狠。
    那位皇子殿下身上有他们主子想要的东西,毕竟还有那个尊贵无比的身份在,能不杀最好,而眼前的少年少女就不一样了,被搅进天家秘辛里,必须死。
    那锦衣少年长剑在手尚未出鞘,面对十几人的围攻仍旧面不改色,不紧不慢的往前迈步,领头的黑衣人道:“你杀了这娘们再自尽,兴许我们还能留着你一个全尸。”
    声未落,谢珩抽剑而出,瞬间就结果了那领头人的性命,还未来得及合上嘴的头颅滚落山坡,鲜血喷洒草木,一片猩红蔓延。
    少年面色淡淡:“荒郊野外,最适合杀人了。”
    众人神色一震,这才发现这少年那剑根本不是什么花架子,他们再出手时都拿出了十二分的真本事。
    可少年还背着姑娘,只腾出了右手,每杀一人,只用一剑,只攻不守,以夺人性命为生的一群黑衣人都被他杀的头皮发麻。
    只剩下最后一个的时候,那人犹豫了一下,转身便逃。
    温酒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听觉却变得异常灵敏。
    有长剑落手,有人重重落地,有枝干被一剑劈断……
    温酒趴在少年肩头上,血腥味在四周蔓延开来,她心里竟没有半丝恐惧。
    “阿酒。”
    谢珩低声喊她,许久就绪,才憋出一句:“不要怕。”
    温酒冷的浑身发抖。
    少年却以为她是被他杀人的血腥场面吓到了,蒙上了眼睛是不假,可她又不是死人,耳朵听的见,那么重的血腥味也不可能闻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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