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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家的卧房比应云那整个小房子都大。
    应云洗澡出来时,陈长逝穿着睡衣,还坐在床头整理东西。
    “怎么还不睡。”
    “还早。”陈长逝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过去,拿走了应云手上的吹风筒,“我帮你吹。”
    温热的风吹在头上,应云感觉到陈长逝手法生涩,动作却细致。
    如今闲暇,那些梦一般的记忆浮现。
    他最后是因为肝癌走的。器官衰竭让人无力,一次一次的化疗也很痛苦。应云本来不会知道这些,他们那时已经离婚了,可偏偏陈长逝拖着那副残破的身体,在她危险时跑来推开她。
    她安然无恙,他身负重伤。
    时隔许久,应云还记得那天她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医生说的那句“他可能看不见了”。
    匆匆赶去医院,他的家人都在。
    她付了医药费,托人去找和他相匹配的眼角膜,又在百忙之中抽空陪他康复,也知道他身体日渐衰微的事实。离婚后再遇,他们间竟有了不好拿到明面上说的关系,成年男女,肉体之间,有什么好说的?处起来也算是和恰,但陈长逝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分毫重病的症状。
    他终于醒了,却什么也看不见。
    “天黑了为什么不开灯?”
    应云正在用棉签给陈长逝的唇蘸水,听见他的声音,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灯亮着。
    “阿云?”
    应云听出他声音里的惊喜,轻轻地回应了一声。
    “你没事吧?怎么过来了?最近不忙吗?”就算是看不见,陈长逝也慌慌张张地去摸。只是到底眼前一片漆黑,总是摸不准。
    “我没事了,想来看看你,不忙。”应云抓住陈长逝乱抓的手,放在自己侧脸上。
    应云是个很认真的人,陈长逝从来就知道。就像是现在,她会回答他每一个问题。
    “阿云,能不能先开灯?我看不见你。”
    过了会儿,应云声音低低的,“灯已经开了。”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沉默了好长一会儿,应云若无其事地给他倒了杯温水,送到他嘴边。陈长逝扭开头。
    应云叹了口气,去打开饭盒,“先吃点东西吧,你好久没吃东西了。”没有回答,只听见那人极力压制的呼吸声。这个姿势容易手酸,应云却坚持着。两个人彼此不退让,就像是离婚后那几年,谁也没主动找过谁。
    “我可以自己吃,你能不能先出去?”陈长逝突然说,就像是离婚后某一年的某一天,他们不经意再次重逢,变成了男女间暧昧而不亲近的关系。
    他的声音很奇怪,像是哽咽,悲哀得可怕。
    应云没有吭声。她没有走,反而吹了吹勺子上的粥,又递到他嘴边。
    他沉默又安静,气氛可怕而经不起任何触碰,岌岌可危,似乎什么破碎了。许久,他终于张开嘴,只是一言不发,不管应云怎么安慰他,连温热的肉粥都没办法温暖他了。
    喂完一碗粥之后,陈长逝闭上没有焦距的眼,再也不肯吃什么。
    “出去。”
    “好。”应云说:“我今天晚上来看你,你有什么想要吃的吗?”
    沉默。
    “如果你哪里痛了,可以打电话告诉我。”
    沉默。
    应云走出病房,在外面停了会儿,许久之后,她听见了病房里的东西扫了一地的声音。
    应云从窗缝看进去,地上一片狼藉,陈长逝用双手抱住头。
    从小听闻贝多芬聋了还能创作出绝世之作的励志故事,如今应云才能勉强感同身受那位名人的痛苦。残疾啊,让他怎么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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