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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清将军听闻华夏军突然绕过清军的江岸防御,绕到芜湖到东西梁山之间的江岸上插入人马,被惊的汗都出来了。两地之间距离不过三四十里,怎么突然就被华夏军切入了呢!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傅清将军立刻下令,趁着华夏军立足未稳之际,马上派兵解决这个心腹之患。
    然而清军赶到的时候,这片靠近江岸的阵地上看不到华夏军的身影。在用麻包垒砌的阵地上,只有些鲜红的旗帜扎在一些位置上。江风吹拂下,旗帜招展,猎猎作响。
    当然,清军看不到的是华夏军工兵们正在快速挖掘。以将这个十分简陋的阵地改造成能够更好防御的阵地。
    清军立刻开始试探性进攻。华夏军这次都没露出身体,仅仅从射击口就轻松击溃了排着队列杀上来的清军。
    清军也没有因此而气馁,开始组织纵队,试图摸到这个看着非常不靠谱的阵地旁边,从近距离闪入射击口死角。
    这也在华夏军的考虑之内。这个时代著名的所谓棱堡,就是原本城墙那种防御体系,变成了多边形。使得对任何一个边的攻击人数都变得较少。
    如果只是这样,实际意义也有限。棱堡最重要的攻击手段,是各个角都向阵地内眼神出一定距离。位于这个延伸线上的守军,能够对攻击附近两条边的敌人实施侧面打击。
    这种突出部看似会遭到敌军的攻击,事实上未必如此。只要不是那种毫无意义的过长凸出部,突出部可以得到两翼城墙方面的火力支援。
    在修建战壕的时候,华夏军是第一次挖掘出这样的样式。众人都不是很有信心,所以礼部成员率领的部队负责这些地堡。在地堡外,又设置了不少障碍物。
    战前的培训有礼部负责,人人都学到了要点。所以看到清军竟然没有试图先攻击突出部的地堡,而是绕过那些障碍物,向看着没啥防御的战壕靠过来,华夏军官兵都傻了眼。
    那些战士们还好点,毕竟他们只用听从班长指挥。班长们可是明白怎么回事,都一个劲瞅排长。排长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清军在玩花活,怎么看这帮清军都是向着死亡进发。
    虽然说敌人落入陷阱是好事,然而傻乎乎的走进陷阱这件事本身,也会让猎人们感到些意外。毕竟打猎的时候,猎物们可是极度警觉,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它们亡命逃窜。这么自以为得计的猎物并不多见。
    当清军完全进入包夹区域,甚至试图从正面射击口的死角尝试破坏的时候,华夏军实在是不能再看。来自于突出部地堡的射击口开始猛烈射击,清军猝不及防,被打倒了不少。没死的清军如同兔子般往回逃。这可就把他们暴露在正面的枪口下,最终摸上来的几十人无一生还。
    这下清军将令大惊,他们连忙改变方向,指挥着剩余的火炮猛轰华夏军阵地,同时派遣清军开始集团冲击。
    华夏军听到炮声,就躲进了从清军那边学来的猫耳洞。这玩意真好用啊,只要留下阵地上的观察员,就可以防备包括华夏军火炮在内的各种炮击。
    等清军集团冲到近前,清军火炮轰击才停止下来。华夏军就利用射击口与清军对射。
    清军的顽强令人讶异。竟然对射了五分钟,才开始忍不住撤退。一窝蜂往后逃走的清军突然就成排的倒地,没死的随即停住脚步。在后面八旗军组成的督战队凶神恶煞的怒骂与恐吓下,返回身继续与华夏军作战。
    此时投降的清军把总吕长岱也在华夏军阵地上,他作为提供清军布置的人,当然得随行。若是他说了假话,正好就地正法。
    看着清军的惨状,原本只是被复仇促使投诚的吕长岱连着擦了几次额头。清军现在以绿营为进攻主力,吕长岱就是绿营的一名把总。一般来说,清军八旗负责监军,当绿营兵们拼死拼活决定胜利局面的时候,八旗军才会出动抢功。
    便是如此,江南清军因为从来没打过这么惨烈的野战,督战队也没真的动用过。不成想现在八旗军就开始督军作战。吕长岱想明白了,若是自己没有逃走,此时就得在八旗军的火枪逼迫下与华夏军死战。那真的是非得打到死的战斗。
    不过吕长岱的感受或许也不对。因为只打了半天,清军自己就打不下去了。半天伤亡三千多人的硬仗对于清军来说也是无法承受之重。
    傅清甚至亲自来看了战场,只见华夏军的阵地看着简单,却有着令人惊愕的坚固。不管清军用什么办法攻击,包括用烟熏来遮蔽视野,也没让华夏军这边的反击迟缓下来。
    尤其是到了傍晚,清军探马前来禀报。华夏军的部队开始绕远路,大有包抄清军背后的意思。傅清听到这消息,当即调动人马前去拦截。
    雷虎本就是要调动清军。三天里,雷虎不断派遣部队去扰乱清军,估摸着清军这边已经被各处消息弄到不再把东西梁山的防御当做首要任务,雷虎下令部队沿着长江以北突进,对着东西梁山的江北发动了猛攻。
    清军在东西梁山之间设置了浮桥,力求利用这个要隘锁住华夏军通过长江的通道。
    听闻华夏军猛攻,傅清才明白自己中计了。等他赶到长江边,就见到了傅清这一声从未见过的场面。
    华夏军的军船已经到了长长的浮桥之上。浮桥乃是由十几根手臂粗的铁链穿着浮桥水面上的部分。浮桥木板下的船只都下了船锚,牢牢固定着那些船,让它们在江水冲击下不会移动。
    三艘深色战船上抛出去了十几根带着大铁索的钩子,牢牢勾住了铁链。随即大船上升起了风范,船只的明轮转换旋转方向,从逆流而上,转而变作顺流而下。
    十几条大铁链登时就被拉的向下游方向伸出。却没有立刻断裂。反倒是战船因为被铁链拖曳,船身甚至出现了平移。仿佛是被人拽住的奔马,不得不无奈的左右移动。
    随着噼噼啪啪的断裂声,江边那些有大腿粗细的木桩断裂了。它们本来就承受着江水冲刷的力量,此时又有外的力量加入,终于超出了木桩承受力。在悲鸣般噼啪的噼啪声中,木桩走到了它们功能的尽头。
    少了这些支点,江中的船只翻动起来。那些能承载十几个人的船只此时如同提线木偶般的笔直竖起,横着立起,甚至直接翻了过去。仿佛只是一些小小的玩具。铺在船上的木板更是在空中乱飞,宛如被折断的小木片。
    傅清将军看的瞠目结舌,负责拉垮浮桥的华夏军军船上的指挥官虽然激动,却没有到失去理性的程度。
    三艘炮船起的不是拉崩浮桥的工作,浮桥这么巨大的建筑根本不是三艘炮船能拉垮。
    浮桥本就承受着江水的巨大冲力,三艘炮船不过是破坏浮桥的受力,让浮桥被江水摧毁而已。眼见目的达到,三艘炮船断开连在船上的铁链,赶紧顺江而下。
    别看是浮桥的残骸,加装了钢板的炮船被装上也会有沉没的可能。只能趁着浮桥没有垮塌的现在,逃之夭夭才是上策。
    果然,浮桥并没有当即全面垮塌。但是一直在崩坏。清军夜里无法维修,只能看着崩坏继续进行。等天亮之时,留在江上的只有零星的残缺还顽强的留在江水之中。
    可就在此时,长江下游的华夏军炮船再次开了过来,它们越过了残骸旁边,驶过了东西梁山,向着上游去了。
    到了此时,雷虎知道自己已经赢了。清军最后的野战军此时若是不败退,就要时刻陷入被华夏军包围歼灭的威胁中。以傅清一直以来的表现,他只会撤退。
    心中微微一痛。雷虎想起以往胜券在握之时,或者迟疑不决之时,就会给钱清写信。以前每次只要想到自己能收到钱清的信,雷虎都会心中温暖。
    此时温暖的感觉还在,却仿佛有种撕裂胸膛的东西。
    本来不想写了,雷虎最后还是没忍住。用最公事公办的语气写了信,这是他从未用过的行文。这才让心情好了点。
    六天后,就在傅清已经狼狈撤退之际,参谋送上来的公文最上面放了一封信。雷虎怀疑得自己的眼睛好像看错了。竟然是钱清的信,那漂亮的字绝不会看错。
    把信揣进怀里,雷虎仿佛没看到信般继续公务。连着两天,雷虎都专心指挥战斗。只有在夜晚躺下的时候才用手摸着信封。
    雷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因为生气而不想看,而是怕看信。如果信里面只是把雷虎骂一顿,倒也没什么。可钱清如果只是用陌生人般的态度写信过来怎么办?被钱清痛恨,也比被钱清视作路人要好得多。
    不过雷虎没能挨过去三个整天,第三天下午,败退的清军已经沿着长江南岸的狭窄道路一路西逃。战斗全部交给各师自行应对。当司令部终于卸下重任,开始派人清点俘虏与缴获之时,无事可做的雷虎终于到了无人的僻静处打开了信。
    “你终于给我写信,我总算是不怕了。我还担心,要是你以后再不理我该怎么办!”
    当熟悉的字体组成的意思被理解,雷虎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不禁高举起手,雷虎觉得眼泪又要不争气的流淌出来。
    拼命按捺住心情,雷虎一字一句的读了下去,“老虎,你是我在意的朋友和战友。也是对我很重要的人。要是你被人杀了,我一定会为你报仇。要是我被杀了,我知道你也一定会为我报仇。但是,先生是我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人。在这件事上,我为了自己,绝不会向你道歉。哪怕是伤了你的心,我也不会道歉。”
    雷虎不禁笑出声,眼泪也晚了几秒流淌出来。
    这才是钱清该有的样子。如果钱清道歉的话,那就不是她了。
    虽然泪水婆娑,雷虎却没有任何愤怒。在看信之前,雷虎在内心的折磨中早就想到了所有令他恐惧的话,但是那些言辞一个字都没有出现在信中。
    又平息了一下情绪,雷虎擦掉眼泪看了下去,“老虎,自从我们追随先生以来,我们的命运已经被捆在一起,不可能分开的。这些天,我一直很害怕,害怕你因为这件事恨先生。却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讲才好。看到你的信,我确定你没有恨我,这才敢对你说。老虎,绝不要去恨先生。我们这些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但是在华夏朝的旗帜下,我们是自己人,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你要是怨我,甚至骂我,我都会听。也绝不生气。可你要是恨先生,那就是背叛了我们曾经一起不顾生死闯过来的日子。”
    雷虎低下了头。这些天来,他的内心也在挣扎。虽然每次想到如果霍崇死了,自己有机会了。然而想到这些,雷虎也感受到了强烈的痛苦。甚至知道自己这么想是错的。
    这样的煎熬丝毫不比失去钱清更好受,如果失去钱清,只是失去了自己仰慕的对象。但是背叛霍崇,也就是在否定雷虎之前的一切。
    那曾经仿佛撕裂胸膛的自责此时不知不觉开始消散,雷虎发现自己终于能够不带恨意的去想起霍崇。只能说不带恨意,但是那种酸涩的感觉依旧存在。
    然而信纸上只剩下不长的一段话,雷虎一口看完了,“老虎,你的心意我知道。也很感激。所以等你胜利之后,抬头挺胸的回到徐州来吧。我请你吃饭。期待早日见到你。钱清。”
    把信纸按在胸口,雷虎此时只感觉没了恐惧。看到这封信之前,雷虎害怕的是,自己看完信之后再没有办法回到曾经的日子里。虽然过往已经发生了变化,至少现在的自己还能以朋友和战友的身份继续过往的日子。
    那种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想象曾经如大山一样压在胸口,此时终于算是搬开了。
    雷虎不禁有些后怕,如果自己没有再和以前那样写信给钱清联系,事情会不会就向着雷虎最恐惧的方向去了呢。看来,礼部的生活会里面说的还真的是大实话啊。
    在生活会上,大家讨论起会不会和亲人与在意的人闹翻,以后再也无法恢复关系。当时各种说法都有,大家不自觉都对这个问题表达出了畏惧与不安。
    不过当里面家庭幸福,素来被人认为是家庭生活典范的一位兄弟开口之时,大伙都认真的听了,“要是那些人真的如咱们所想的这般在意咱们,闹翻之后,咱们先低个头,回去见他们。他们一定会放下过去的事情。要是他们只在乎那些事,不在乎咱们。那就证明了,咱们对他们的判断是错的。他们并没有咱们想的那样在乎咱们。”
    当时雷虎就觉得这话在理。不过此时有为兄弟问道:“那要是他们不在乎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当即有人插话抢答:“他们都不在乎咱们,咱们何必在乎他们呢!”
    然后这么冷酷的话还得到了一群糙老爷们的极力赞同。尤其是那帮公认不怎么会做人的,更是一个劲叫好,就差捶胸顿足赌咒发誓了。
    雷虎觉得这话在理,然而此时雷虎才发现,这话就是屁话。哪怕是对方不在意自己,然而自己在意的人和事情,自己哪里能说放弃就放弃。这是不可能的。如果可能的话,自己就绝不会先给钱清写信。
    虽然对感情的事情有了些进步,雷虎却没有勇气继续想下去。如果想回去见钱清,那就得先解决清军。此时傅清这厮跑得比兔子都快,也不知道各个部队能否追的上他们。
    或许是因为没有雷虎这样的烦恼,傅清此时正指挥着清军玩命的西逃。当然了,傅清本人有没有过雷虎这样的经历,很大可能是没有。毕竟在满清那边,傅清不可能享受什么自由恋爱。
    全身心的放在军务上,傅清感受到了强烈的恐惧。从河南与河北的战报上看,华夏军打仗明显更凶猛了。等自己与华夏军交手之后,傅清更深刻的感受到了这样的变化。
    如果是以前,华夏军的所有行动都是相当四平八稳,就是凭借武器的优势对付清军。所以清军虽然很惨,却还大概判断出华夏军的行动范围,总体来说不至于无法应对。
    这场仗的华夏军是真的变了,变得超出了傅清的意料之外。那些火炮船可以看成意外,除了这个意外之外,不管是突然在清军中插入阻隔的部队,还是各种调动骚扰清军。都让傅清疲于应对。
    双方实力差距就在这里摆着,傅清若是不尽力阻拦华夏军的包围部队,此时连逃窜的机会都没有。当东西梁山的江上防御崩溃后,傅清只会立刻陷入华夏军重围之中。
    而且这不是灵光一现的偶然为之,而是细致的连续行动。从指挥的角度来看,对面的华夏军主将明显是开窍了。华夏军主将不仅找到了如何更有效使用手下强悍军队的方法,更能使出来。这样的对手变得十分可怕。
    必须把这些告诉给皇帝……即便皇帝以为这是傅清的无力自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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