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受到胸腔的一阵疼痛时,她发现自己竟无比害怕苟烁希会生气地提分手。这个此前从未预想过情景,在她看到他皱着眉头的表情时突然冒出,让她更加觉得喘不过气。她说不出话,也不敢再贸然说什么,只等他先给出反应。
苟烁希充满困扰的神情看上去很是受伤,表演意味十足的模样与严肃的事态相反,让她忽然感到一丝诡异。她敢肯定,只有刚刚他笑容沉落的一瞬间,他的反应是最真诚的,而在此之后的表现都半真半假,连她也分辨不清。
“你在掩护他吗?”
邱心禹愣住了。
她遽然意识到,他并非是在给她台阶下,而是在给他自己一个漫长的缓冲。他绝对听明白了她话中的真实程度,却一而再再而叁地为她开脱,为的是……
苟烁希维持着那个表情,似安慰地说:“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不要担心,也不需要包庇他。”顿了顿,他继续逻辑清晰地分析道:“之前就说他和那个女同事看上去不像真实的一对,他根本就不是喜欢她,而是喜欢你……这样就说得通他为什么一定要针对我了。他就是问题啊,成凛就是问题,都是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他话音一转,将浓郁的偏执用可怜的语气冲散:“没关系的,我没有立场生气,反正这一切也不是你的错。你也是相信我的对不对?我永远不会背叛你。当然如果你生气的话,那就惩罚我,我接受一切,除了你离开。”
邱心禹冷静了下来,边聆听边审视他,无法挥去心中的怪异感。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离奇地想:苟烁希是否在贼喊捉贼?是否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甚至因为了解她,所以把她的报复心理也计算了进去,为的就是消灭潜在的情敌,并且重夺掌控权?
而下一秒她就推翻了这种猜测。她不信苟烁希会为了这种目的放任她与别的男人做爱。
可为什么,他的反应这么平静?
刀刃上的血告诉她,他的心理活动没这么简单。
她深吸一口气,脱离出他塑造的乌托邦,张嘴撕破假性安稳的气氛:“我昨天确实生气。你不知道在你打电话告诉我以前,有人给我发了你和那个女生的偷拍照,所以我相信你是被人蓄意陷害的。但我还是很……难受,就和成凛出去喝了几杯。
“我喝得有点多,被成凛送回房间后,借着酒劲动手动脚,他一直拒绝。我没退缩,说是报复也好宣泄也好,强迫他达成了我的目的,不过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
“不管成凛喜欢谁,昨晚是我犯贱招惹他,以为自己可以没什么心理压力地报复你,但我错了,我真的感到愧疚。我知道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知道你很生气……对不起。”
苟烁希始终盯着她,面上的精气神在这段话中逐渐消散,连带着情绪化的面具一同褪去,露出他原本的模样:面色惨白,眼下青黑,厚重的双眼皮堆积在阴沉的双眼上,像是某种负担。
邱心禹舔了舔嘴唇,感觉有些焦灼。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慢吞吞地发话:“我大概只睡了四个小时,一直在焦虑见到你之后该怎么办。”
女人的睫毛颤动,眉头不自觉地锁起,歉意言之于表。
“我这么爱你,”他声音低到仿佛在自言自语,“即使亲眼看到这样的事也依旧向着你。可是你为什么还在为他辩解?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我不是——”
邱心禹突然停住。怎么回答都是错,继续辩解就是喜欢成凛,不辩解就是默认喜欢成凛,而她该死地无法否认自己对成凛确实有好感,苟烁希对此也心知肚明。
于是她改了回答:“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最重要。”
苟烁希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短暂的呻吟;而她看得莫名,愈发摸不透他的心情,便再次收声。
“你喜欢他。”
语气轻柔的陈述句,却令邱心禹心下一紧。
“你喜欢成凛。”苟烁希迈腿踏进厨房,一步步逼近,“不自己搬出去、不让他搬出去。不听我说的、不信我说的。而我一直傻傻地等你,强迫自己理解你,努力克制着自己……到头来,换来了你对他人的喜爱。”
邱心禹背靠水槽,双手规规矩矩地在身侧垂落,抬头看入男人的双眼。不仅眼球上布满血丝,眼眶外也晕出一片淡淡的猩红,脆弱又神经质。
苟烁希的手指蜻蜓点水般地抚过她的面颊、耳廓,然后在脖颈上驻留,感受到了她的心跳声,咚咚、咚咚,越来越快。
她依旧没有开口,手臂上蔓延出鸡皮疙瘩。
“哈哈,”他的笑声很弱,“原来这就是‘冷静期’的结果。”
他的唇瓣在颤抖。
她意识到什么,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像给他套上锁链一样,阻止他做出可怕的事情。苟烁希由着她去,另一只手则将袖子撩起,没待她看清上面的伤口,便狠狠地咬了上去。他喉间溢出奇怪的声响,似笑,似痛苦的呻吟,无论她怎么拉扯也无法让他泄力。
“苟烁希!”她失措地大喊,“松开!”
他纹丝不动,咬合处逐渐见血。
“求求你……”邱心禹把手指强行塞到他唇边,“是我的错,惩罚我吧。”
他蓦地松口,伸舌舔掉唇周的血痕,右眼尾在无意识地抽搐,水光粼粼的眼珠则看着她匆忙地找出急救箱,拿出工具想为他处理伤口。
她声音发抖:“什么时候的伤?”
他漫不经心:“没多久。”
说完便想抽回手臂,可被她牢牢抓着手腕,哀求他:“听话。”
他便笑了:“好。”
“别这样了”
“因为我总是不够听话,所以你喜欢上了别人。”
“不,我、我不否认我喜欢他,可我对你的感觉是要比喜欢更多的,和听话不听话没关系……”
她想告诉她,她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了什么。告诉他自己恃宠而骄,所以变得肆意妄为;告诉他自己害怕分手,一点也不想离开他;告诉他无论任何人都代替不了他的位置,与成凛也不过是短暂的情迷意乱,绝不是为了他人而抛下他。
但苟烁希古怪地打断了她的思路:“你爱我吗?”
“……额?”
她望着他拉开藏着刀具的抽屉,待他取出一把水果刀时,她已经来不及阻拦。他举着带伤的胳膊,隐隐发抖,刀尖却毫不犹豫地遥遥指向她。
“你爱我吗?”
邱心禹惊疑不定地观察他,答得飞快:“我爱你。”
他满足地喘气,面上升起红晕:“再说一遍。”
“我爱你,烁希,你不用这样我也会说的!”
“你爱成凛吗?”
“我不爱他。”
“嗯,你喜欢他。怪我没用,总是惹你生气,所以你把属于我的爱分给他了。”
“不是的,别这样——”
他手腕一转,把刀尖对准自己。女友果不其然上前夺走,惊魂未定地收进抽屉,然后整个人挡在了前面。
他摇摇头:“是我的错,你应该让我惩罚我自己。”
邱心禹额上青筋暴起,深呼吸后,沉声道:“是我的错。以后不会再有‘冷静期’了。我爱你,我不会和你分手,也不会再与成凛有牵扯,我会在找到继任房客后,重新在A市租房。现在,让我给你重新包扎,好吗?”
苟烁希深深地注视着她,眼睛一直没眨动,像是默认了她的说辞,静静地看她动作。直到眼球传来一阵刺痛,他才闭了闭眼,吞没酸涩感,小声确认:“真的吗?”
“真的。”
“你爱我?”
“对,我爱你。如果说‘冷静期’带来了什么好处,那就是我比以前要更加清楚我对你是什么感情。”
“即使我这样……?”
“对,即便你这样。”邱心禹用指腹拭去他眼尾的水痕,“可能我也疯了。”
苟烁希在这一瞬间忽然松懈了身体,像透支完了全部的精神,铺天盖地的疲倦感让眼皮更加沉重。他向前倒去,压得邱心禹只能用双手支撑台面稳住身子。于是他用完好的胳膊替她招架,下巴重重地放在她肩上,呼出绵长的一口气。
邱心禹习惯了搭乘情绪过山车,直接伸手摸上他的背脊,熟练地安抚。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男友半阖的眼睛闪过诡异的情绪。如同梦呓般,他叹道:“你太好了。”也太心软了。我顺水推舟,却握着双刃剑仿徨不安。
所以剩下的一些事情,一定要他亲手来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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