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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繁茂叶扇后有人撑了个懒腰,不小心将酒瓶玻璃杯拂倒在鹅卵石铺就的地上,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
    这些个师奶没事找事,他都躲到这儿来饮酒做美梦了,还是被搅了兴致。
    叶辞从狭窄的花台上坐起身,让站了些微泥土的皮鞋落地,站起来,抖抖褶皱的衣襟,理理腕表。
    七点过,还早得很。
    找点事做也不错。
    走出温室,穿过昏暗的草坪,往台阶下走去。左转再左转,走到台阶底,见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点头勾身,“叶先生晚上好。”
    叶辞说:“叫司机备车。”
    “好的。”工作人员一边目送叶辞离开,一边同蓝牙耳机那端对讲。
    叶辞走到半道车便来了,非常低调的商务车,他的专座。
    司机是跟了他几年的本地人,叶辞进入后座便问:“太太走了没有?”
    “天黑就走了。”
    车疾驰在路上,叶辞指尖轻点座椅扶手,朝窗外黢黑的环山道景色笑了下,“开慢点。”
    司机微愣,透过后视镜看他,又迅速目视前方大路。
    车速缓下来,窗外的树影和别的什么影能分清了。
    “停一下儿。”语气轻快,连京腔也出来了。
    司机适时刹车。
    车前的灯刺眼,走在黢黑坡道上的庄理别过脸去,又往路边沿挪。
    然后那车又往前开了一截,让车门正对她。
    就在她诧异时,车窗玻璃降下。
    微暗的光让他的脸不甚清晰,却也因此更为蛊惑。
    “靓妹仔,去哪边?送你。”
    庄理心下一瞬捏紧,而后砰砰跳起来。她踩着心跳的节奏靠近车门,勾身与车里人平视,将脸颊旁落下的碎发拨至耳后。
    “可以吗?会不会麻烦?”
    真是装得天真清纯,未涉世的女大学生。
    车门直接从里打开了,他也讲究效率,不喜欢浪费时间。
    庄理抿唇道谢,坐进车里。司机自觉地将车驶了出去。
    “lowy?”邻座男人问。
    她呼吸时闻到酒气,不是她那廉价伏特加。就好像懂得他不明所以的问句,她答:“本名庄理。”
    男人微哂,一双眼瞧着她说:“巧了,我叫叶辞。言辞的辞。”
    沉寂了一分钟庄理才反应过来,他在讲名字的玩笑。
    是理智的理。她想辩解,可怔怔注视着他的眼眸,发不出一个音。
    “傻女。”叶辞的笑声打破沉寂。
    作者有话说:
    小狐狸遇上老狐狸
    第四章
    不辞万里长为客。
    言下之意他们同是天涯漂泊的有缘人。
    庄理信了傍晚听到的那句”就是这样追到你大姑的”,他好会哄人。
    但也想到不辞万里中有个万字,她没敢问当初”就是这样追到你太太的”,因为话出口就有了歧义,像是她多希望他有意。
    “叶先生也是异乡人?”庄理换了一个聪明的方式接腔。
    不过叶辞顿了下,好似像在观察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像她这样的女孩应该知晓问题的答案才对。
    “北京人。”他眼底尚留有笑意。
    庄理大脑形成神经反应了似的,下意识搜索北京叶姓的富豪,可是汪洋如海,没结果。
    她面上先呈现欣然之色,说:“我也是北京来的。”
    “哦是吗?”叶辞这声“哦”很轻,而句尾上挑,漫不经心中似乎稍带几分意外之喜。
    其实他都知道。
    庄理坦诚,“本科在那边念的。”
    “学什么的?”
    庄理说本科学金融,过来攻读财会。又说不想进银行,换方向是为了找工作。
    到底是不想进还是没背景进不了大行,叶辞没拆穿。
    “和阿让是同学?”
    家族人多庞杂,对侄子的学业不了解也很正常。她说:“比他大两届,我念书早。”
    问女孩子总是不礼貌的,他没有往下说。
    这一会儿功夫,商务车穿过安静的住宅区,来到熙熙攘攘的街头。
    车里安静片刻,叶辞说:“你去哪儿来着?”
    像是终于想起来了,他缓缓地再度看向她,手点额角,露出略带歉意的笑。
    艳色霓虹透过窗玻璃在他眉眼间流动,掠过他高挺的鼻梁。她看见他的唇翕张。
    “小庄,你吃了没,我请你吃馄饨?”
    来港有半年,馄饨俨然是个世纪的词汇了,庄理愣了半秒,说:“谢谢您的好意,不必麻烦了,我就在前面地铁口下车就好。这里离住处很近的。”
    “你不住学校?”
    “……嗯。”庄理说,“都一样,学校提供的公寓至少也是两人间,不方便。”
    意识到这话不对,又忙找补,“我在做part-time。”(兼职)
    叶辞忽然说:“你又怎知我是好意?”
    庄理怔怔然。
    “一个人吃饭太闷,是让你把时间借给我。”
    庄理抬眸看他,“当作车费?”
    叶辞笑了,“被人当顺风车还是头一遭。”
    庄理习惯了看人脸色、听人话中深意,当即感到心惊。不管他是哪家的叶公子,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庄理。”
    被叫到的人屏息。
    叶辞仍以那漫不经心的语调,“谁教你胡乱道歉的?”
    “我就是……”
    “车么不能乱坐,话也不能胡说,你觉得呢?”
    庄理哑然,片刻后应声,“您说得是。”
    叶辞同司机讲话,去湾仔吃馄饨。
    庄理陷在柔软的座椅里,一整个世界眩晕。
    *
    跟着车在大道背道里绕,两人无话。车缓缓停在昏暗的筒子楼下,门市亮着白炽灯光,沿街散步摊位,一应破旧颓败。
    庄理没想到是这样市井的地方,像万克让说的去吃面,就是高级餐厅一碗几百上千港币的海鲜面。她以为叶公子的馄饨也一样。
    叶辞差司机去摊位前买,想起来问庄理,“你吃鲜肉还是虾仁儿陷?”
    “我可以要红油的么?”
    “挺好,姑娘还能吃辣。”叶辞彻底说起北京话,示意司机师傅照办。
    “一碗十个,二两,能吃么?”
    回答他的是轻微的咕噜声,从她肚子里发出来的。她咬住唇别过脸去。
    她一晚上没吃什么,保持仪态光听人说话了,然后喝了50ml四十度的酒,后劲上来,空空的胃开始难受。
    叶辞倒没笑话,把车窗降下来一点,让热空气透进来。
    外套是早脱掉了的,领带也蜷在座椅上,他浅蓝色细条纹领口只开了一颗扣子,他解到第三颗。继而解开袖扣,把袖子挽到靠近手肘的位置。
    庄理悄然看着,察觉到男人的目光落了下来,只得佯作自然地迎上去。也就掠过他的脖颈,瞥见雕刻般的喉结。
    “他们管馄饨叫云吞,做法也不大一样,”他自然而然地说,“但这家做得很老北京,老板上一辈就是在北京开馄饨摊的。在这么多年,我也就找到这么一家地道的馄饨。”
    其实庄理有点搞不清楚是叶辞很健谈还是别的原因,让他和尚且陌生的女孩谈起家乡。毋庸置疑,他淡然的话语背后透漏的就是乡愁,或许他自己也没意识到。
    “叶先生来北京很久了吗?”庄理回应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叶辞眉梢微挑,似乎感到无趣。
    庄理也感觉到了,她太谨慎了,从婚礼上短暂的交流来看,他不是一个喜欢常规的人。但除此之外还能问什么?总要让谈话安全地进行下去。
    这时叶辞却发问:“和阿让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当然是社交达人庄理受邀加入了各种运动俱乐部,认识公子哥儿,从而认识了万克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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