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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辞,你最近没睡好吧,神经这么紧张。”
    “做阿妈的一点不担心啊。”
    “叶辞,不要阿妈阿妈的念。”万以柔颇讽刺地笑了下,“你我结婚八年,女儿十岁,外人怎么讲的你不知?青春正好的时候我替人做阿妈,你一点都不体谅我的。”
    “你应该回想一下,当时作甚要答应。”
    万以柔语噎,心下更是堵得慌。面上端不住了,冷语道:“谁惹到叶二公子这尊大佛了,好让你清早过来把气撒到我身上。”
    “我可没有故意挑衅。”叶辞眼尾上挑,继而又低头吃虾饺。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人窝火。
    “那是我咯?!”万以柔蹙眉。
    叶辞轻轻叹气,“阿柔,你有照顾、关心瑾瑜的义务。”
    这话似乎在暗示,若和子女接触太少,以后离婚上法庭,是拿不到子女抚养权的。
    万以柔心中警铃大作,冷笑两声,不说话了。
    *
    每周两次的例行早茶在冷寂气氛中结束。
    待叶辞离去,万以柔忙不迭拨出通话:“上次当面讲清楚该怎么做,结果呢?这么不小心,已经让人察觉了!”
    “不是就要叶先生察觉?!”
    “timing啊,都告诉你了要慢慢来!如果你做事这么毛手毛脚,我大可以换一个人来——”
    万以柔冷声斥责,气势汹汹,全然不似人前优雅大方的万大小姐。
    “不要这么火大啦!收钱办事,我们向来稳妥的。”
    电话那边的无奈的人,正是庄理以为的秘密情人。自然不是情人,万以柔就是喜欢落魄艺术家,也不至于同粗鲁的市井男人厮混。
    机缘巧合,万以柔找到这个有前科的男人,一个需要找人做脏事,一个需要钱。所谓的脏事——绑架女儿叶瑾瑜。
    过去叶辞需要姓万的太太不假,现在却是说不准了。万以柔之前在电话里那样说,不过是唬人用心办事。
    从很久以前开始,万以柔同丈夫便不再亲昵,各自新欢旧爱轮番登场。
    但离婚战役的号角迟迟到才近来才吹响,是万以柔对瑾瑜发了火的那晚,叶辞带瑾瑜彻底搬去了半山别墅。
    其实那时万以柔也没有觉得叶辞想要离婚,虽然他们之间的情谊已经消磨殆尽,但利益牵扯之深,离婚对彼此都是损伤。后来发现叶辞悄然利用画廊做账,惊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叶辞带瑾瑜离开是为了让瑾瑜和她减少接触,以免她想尽办法拿到抚养权以作筹码。叶辞不是好好先生,但是最好的父亲,如果让她拿到抚养权,就是散尽千金,他也会换回瑾瑜。
    既然叶辞指了路,她何不将计就计,□□瑾瑜,证明他这个做父亲的照顾不周,以后到法庭上打离婚官司,就是争夺抚养权的筹码。
    叶辞未雨绸缪,万以柔也是在大家族中沉浮的长女,心思缜密。这出下下策只是做戏罢了,她真正的重心在温哥华那边,借一众旁亲筹备事宜。
    *
    天气转冷,在社交网络上看到家中晚辈抱怨考试周忙碌,万以柔还留言宽慰。考试周结束,她便接到令人诧异的消息,lowy庄理飞抵温哥华,找上万克让家的门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现在的女孩子这么浓情。
    万以柔把事情说笑般讲给叶辞听,后者笑笑,像听了稀奇事。
    “这些女仔好精明的,挤破头也要进你万家。”
    万以柔说:“你真是冷心冷情。黎曼又给人难堪了,方才还同我抱怨呢,把人赶出街委屈的倒是她了?”
    叶辞略停顿,波澜不惊道:“阿让呢?”
    “在家里闹啊,要死要活的,也不知像谁,再怎么也不至于这样!”
    “年轻人嘛。”
    万以柔叹气,“我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任他们折腾好了。”
    “不讲了。”
    通话中断,万以柔嗤笑,真是他一贯的作派,全世界就他叶家没破事一样,对万家的事不是讥诮就是漠不关心。
    *
    “我这位太太真会编故事。”叶辞把手机踹进短衫口袋里,透过茶色墨镜看身旁的人。
    “叶生,找到了。万克让果然不在温哥华,在多伦多。”
    多伦多天气晴好,酒店大堂的咖啡座被郁郁葱葱的绿意掩映,艳丽的花盛放。
    谢秘书无心赏景,等待老板交代差事。
    叶辞若有所思地问:“我的人到了吗?”
    谢秘书透过蓝牙耳机同人对讲,确认后答复叶辞,“到了。”
    叶辞接过谢秘书递来的套房房卡,穿过大堂乘上电梯。
    没一会儿,房门开了。叶辞视线逡巡,在卧房找到庄理的身影。她脸上的伤已经被医生处理过了,留下刮擦痕迹,颧骨泛青。像被陈放于被褥上,身上衣衫沾了泥灰。
    什么被赶出街,分明就是被教训了。
    叶辞走过去,手碰及床沿被褥时,似是昏睡过去的女孩猛然睁开眼睛。
    庄理就这样愣愣注视叶辞,难以置信,茫然无措。
    “叶先生……?”
    “是我。”
    “怎么会。”庄理撑住昏沉的脑袋,环顾四周,最后又看向叶辞,“怎么会,我在哪?”
    “小庄,我建议你改个名字。”叶辞把她的手挪开,将凌乱的额发拨至一边,轻声说,“叫装明,装得精明。”
    庄理只感受到他留下的温度,让额角伤口隐隐作痛。
    第八章
    结束第一学期的考试,庄理在谢秘书安排下远赴温哥华。很难以启齿的是,这是她第二次出国门,上一次是和教授为一个项目去东南亚。
    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对阿让来说理所当然的行为,对她只是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可不知怎的,她还是来了。
    庄理带了见面礼,做好道歉准备来到万克让家。她没有见到万克让,反而遭受万克让母亲又一通羞辱。
    庄理只得离开万家,但万没想到,温哥华这边的万家行事方式很老派,还保留做非法集团时候的习惯。好端端走在路上,忽然被两个马仔拖到角落打了一顿,扔到垃圾桶旁。
    醒来就在这儿了,干净温暖的房间,还有眼前俊朗的男人。
    叶辞的话虽是讥诮,却教人听出亲昵之感。
    许是因为吊桥效应——遭遇危机后获救,如初生婴儿对看见的第一个人产生依赖之感。
    庄理扶着床头柜起身,脚步趔趄,叶辞伸手揽她,被她偏身避开了。
    两人只距半步之遥,气氛沉默。
    许久,庄理低声说:“叶先生觉得我很蠢的话,为什么要让我来?”
    女孩有着超出年龄的聪慧与成熟,只是太年轻,还有点天真。但足够让叶辞另眼相看了,若收敛收敛过分冗杂的心思,是个可用之才。
    叶辞声调轻轻的,“怎么怪起我来了。没有我你现在可能已经昏死在温哥华街头了。”
    “叶先生,您真会偷换概念。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庄理顿了下,迎上叶辞那捉摸不透的目光。
    “哦?你解释一下。”
    “我不清楚,只是一种直觉。”庄理揣摩着男人的神情,补充说,“我大可以同万太太他们讲是您劝我来的,但我没有讲。”
    叶辞弯起唇角,转身往外走,“你收拾一下,一会儿有人会把换的衣服送来。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更好不是吗?”
    庄理发现叶先生喜欢用问句,好似惯于给人选择空间、留余地的温润君子;也好似遇上任何事都会保持笑意,好好脾气。
    但庄理不敢拒绝他的旨意,应当没有人能拒绝。他下旨时那压迫气场教人畏惧。
    *
    洗澡时听见动静,庄理想起小时候看过的肥皂剧,想他们送来的衣服会不会好夸张。
    片刻后裹着衣袍走出去,在客厅看见驼色羊绒大衣、短款紧身体恤和宽松的运动长裤,简直就是考试周在图书馆熬夜的装束,轻便舒适。只是她自己舍不得买maxmara的羊绒大衣。
    傍晚霞光从露台照进,将四壁染成暖橘色,浸在蜂蜜罐子里似的。一束细光映在女孩隆起的背脊上,也落在香槟色的蕾丝底裤上,显出后腰上的一道疤痕。
    换好衣服,庄理在转身走到露台上,静静眺望远处的湖泊美景。
    谢秘书亲自来接庄理,一同乘专车离开度假酒店。谢秘书说lowy小姐的行李箱还在转运中,晚上回来应该就能看到了。
    庄理道了谢,因他打开话匣子,便问这边是不是多伦多,一会儿要去什么地方。
    “叶先生这会儿有饭局,我送你去见让少爷。”
    庄理惊诧。
    谢秘书推了下镜框边,认真地说:“lowy小姐过来不是为了见让少爷的吗?”
    “嗯……是。”庄理无言,心道这人不愧是叶辞的秘书。
    “可是我在万太太那里吃了闭门羹,你就可以让我见到他?”
    谢秘书偏头思索了下,“lowy小姐,我不该讲这话,不过还请你做好心理准备。我想有的事,也不是让少爷可以自主的。”
    一系列事情发展诡异。庄理之前就揣测过,谢秘书的话让人更确定了一点,万克让回来的真相可能同他们家族生意有关,尽管她全然不清楚他们内部发生了什么。
    某种意义上来说,叶辞就是想让她这个女友做间谍。
    她隐隐有点难过。说不好是因为见不到万克让,还是荒谬的遭遇,不被当做一个人来看待。或许还有别的原因,但那最好不要厘清。
    她在谋算怎么利用周围一切资源的时候,就该接受她也会被利用的事实。反正从始至终不就是这样?从那一天开始,她就决定出卖灵魂。
    *
    会员预约制寿司餐厅外昏黄的街道上,商务车已经驶离。素面朝天的中国女孩站在隔壁小店橱窗前吸烟。
    夜暗得没有层次,霓虹灯光如出笼困兽,把四处染得乱七八糟。抬头看,摩天高楼就在几道街巷的低矮之后,傲然、光鲜。
    庄理觉得若是来旅行的,大抵也不会觉得很好玩。都会千篇一律,每一盏灯下都浮动着隐形的数字。
    每一个人类亦是。
    价值不菲的人类从寿司餐厅出来了,穿了休闲西装外套的大男孩和拎爱马仕包包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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