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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见婠婠瑟瑟发抖,整个人藏进坚硬的蓑衣,薛绍笑了笑,声音温和得很,“穿这么多,怎么审,解了。”
    最后一声是吩咐旁边站着的下属,他们手脚麻利,立马按住婠婠的肩膀,叁下五除二解下了蓑衣,露出一具曼妙玲珑的身子来。
    仿佛失去一层保护,婠婠感受到了深夜里的一丝冷意,把头垂得更低了,不露出眉眼来。
    她是没忘记,之前在薛家两次遇见薛绍,他眼里流露出来的厌恶,是厌恶她这种狐媚货色。
    要发现她是私自出逃的四姨娘,保不准更要严惩。
    婠婠虽然瞧不见薛绍,却察觉注视在头顶的一道目光越发灼灼。
    薛绍眼睛从她头顶移到脚尖,他审问惯了,有些细节难逃过他的眼睛。
    “烟霞楼制的金步摇、飞云阁制的凤头鞋、京里的苏绣衫子,一身装扮就抵去上万两,这身价放在绵州,也只有一家这么大手笔,说罢,四姨太太,”薛绍曼着声儿,亲亲切切地上半身往前仰,仿佛要贴近她的面孔,温润的声音中却带着一股子森然,“深夜瞒着我二哥,要打哪去?”
    婠婠一个字还没说,猜中身份,心惊肉跳。
    就在这时,一个下属走进刑房,低声禀了几句。
    薛绍听了发笑,“真来了?”
    下属陪着笑道:“薛二爷还说了,咱们巡城营办事辛苦,尽心尽力都是为百姓,愿意捐献一万两白银,给兄弟们改善伙食起居。”
    这是变相的收买,薛绍扫了一眼面前瑟瑟发抖的四姨娘,忽然笑了起来,扬着唇角,“可疑之人未经审问,如何能放行,不过,他为了巡城营的兄弟们如此费心,咱们也不能做无情之人,那就放人。”
    属下高兴退了出去,刑房里安静无声,薛绍搬来一张椅子坐坐,好整以暇望着眼前的四姨娘。
    说实在话,见了这女子很多回,眼前还是看不清她的面孔,总隔着一层雾。
    婠婠察觉到一直钉在自己脸上的探究目光,害怕似的藏住脸,低垂着眼睫毛,覆在一双水润圆亮的眼儿上,只露出那冻得红红的鼻尖。
    幽暗的刑室,一闪一闪的暗淡烛火,气氛过于寂静。
    她的眼,她的鼻,都落入了阴影中,绰绰约约,仍不分明。
    薛绍轻轻一笑,只是这笑里带着一贯的讥讽,“用不着发抖,你是我二哥的女人,我总不能吃了你,抬起头来瞧瞧,是什么样的货色,竟叫他神魂颠倒,大晚上急着来捞人。”
    婠婠似乎没有听见,纹丝未动。
    “不听话,那就尝尝老虎凳的滋味。”
    薛绍叫人去拿刑具,婠婠眼角一扫那残留血迹的老虎凳,心里一颤,连忙把头抬了起来,忽然这时,头上罩下来一件干净的蓑衣,将她从头到脚裹住。
    来人对薛绍道:“你别吓着她。”
    薛绍没见到久闻中四姨娘的真面目,却见到了自家二哥,又见他直接把人领走,招呼也不打,叫道:“等等,她怀里的脏物得留下。”
    薛凤停住步伐,垂眼看向怀里之人,婠婠被一眼识破,想藏都没法藏了,不情不愿将怀里一卷首饰交出来。
    这次“出逃”,她分明是蓄谋已久,薛凤如何不明白,来的路上就已经心知肚明,但他还是来了。
    薛凤薄唇抿了起来,欲发未发,只能笑了起来,“还不听话。”
    婠婠心里再不甘心,这时候也不能拂了薛凤的意思,慢吞吞将一包首饰交给巡城营的人。
    薛绍拿在手里掂了掂,笑道:“一路走好。”
    此时夜深了,薛绍望着他们离去,很快收回目光,问一旁的手下,“什么时辰?”
    “还有一刻就到寅时。”
    “我娘那什么情况?”薛绍又问道,薛老夫人早就去世,他问的是另一个母亲。
    手下禀道:“统领放心,蝗虫刚来那会儿,手下就派人保护住了沉老夫人和沉小姐,家里别说一只蝗虫,一只蚂蚱也飞不出去。”
    薛绍点点头,满意手下的表现,往他怀里扔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今夜就到这了,都回去歇着。”
    “谢统领的赏。”
    交完差事,薛绍从巡城营骑马出来,揣着一包首饰,风尘仆仆赶回沉家。
    沉家是他养母的家。
    薛绍被人牙子拐走时,年纪还很小,但也记事了,刚开始几年,他吃过很多苦,后来被卖进沉家,沉老夫人没有儿子,看他可怜就收为养子,之后生了一个女孩,是他唯一的妹妹。
    薛绍认祖归宗后,对养父母一家,感情仍旧深厚。
    一路进了宅子,灯笼高高挂起,门窗紧闭,堂屋里透着一点亮光。
    薛绍刚进门,沉连枝披着一件厚厚的狐裘,眉眼孱弱,透着点长年的病弱,欢喜迎上来,“大哥你总算回家了,再不回来,娘就要亲自出门寻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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