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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元琼却没有心思感到开心。
    她拉起徐夙站了起来,扯着他的衣裳:“你去让秦国撤兵!他们还没有打到晋国都城,你快让你的人传信,叫他们撤兵啊!”
    “来不及了,而且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徐夙任由她拉着,他好像想装作和平时一样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元琼听着他好似无关痛痒一般的回答,眼瞳剧烈颤抖。
    半晌,她退后一步,戳穿他:“你说谎!”
    秦国可以攻打任何一个国家,唯独不可以是晋国。
    因为她太了解徐夙了,他亲手将害死他全家的人带入地狱,也一定誓死要亲手灭亡晋国。
    他和哥哥之间也是从这个交易而开始的,不是吗?
    晋国理当被赵国攻破,被他的一手扶起的赵国攻破的啊。
    徐夙抿直唇角。
    一言不发。
    元琼后退时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腰眼传来剧痛。
    痛得她想流眼泪。
    可他分明曾经生生受下千倍百倍的痛苦。
    比撞到桌角要痛得多。
    元琼手下没了力气,抬头望向他:“你都走到这里了,只差最后一步了,你甘心吗?你甘心看着自己恨了十几年的国一朝灭于别人的铁蹄之下吗?”
    对元琼来说,夏季是枝繁叶茂,是百花盛开,是最让人心动的季节。
    可当她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他轻轻地一抬眼,只剩万物凋零。
    眼前人的眼中,了无生气。
    在无穷无尽的静默中,徐夙忽然用力地撑住石桌,将每一个字都咬得很狠:“臣确实不甘心。”
    “可是如果要我看着你嫁去晋国,我就更不甘心,不甘心到时刻都能疯魔。”
    “我曾经亲眼看着自己的妹妹、母亲死在自己的眼前,是我杀死了她们,在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得以善终,连你都是因为我被牵扯进晋国这等恶心的事中。”
    元琼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地扎了一下又一下。
    他很少会以“我”字为开头,说这样长长的一段话。他应当永远都是端方又傲慢,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亦没有任何事能伤害到他。
    而不是这样,用折磨自己来掩埋脆弱。
    他眼中第一次露出绝望:“我谁都救不了,所以我绝不能再让你……”
    元琼红着眼抬起双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说。
    “你救我了,你不是救到我了吗?你救了我很多很多次。”
    她拼命的忍住眼泪,一遍遍说道——
    “徐夙,你救我了。”
    “徐夙,谢谢你为我放弃了晋国。”
    “徐夙,我不是在怪你,没有人会怪你。”
    元琼放下了手,紧紧地拥住了他。
    徐夙的身子一颤,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大概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等一个审判。
    等那些被他害死的人给他一个判决,好让他因犯的错而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他们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所以只剩他每日都在审判自己。
    他发誓不会放过晋国那些人,也永远不会放过自己。
    却是她让他想活着。
    也是她给了他另一个答案。
    他可以相信吗?
    或许真的没有人怪他。
    徐夙木然地抬起手,用力抱紧她,就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闭着眼,轻轻在她耳边呢喃:“谁都不能动你,谁都不能。”
    ……
    后来元琼还是没能喝到那碗冰镇绿豆。
    实在是太难受了,什么都吃不下了。
    元琼想多抱抱他,可是这样一直抱着站在殿里也不是回事儿。
    想来想去,她搬了个石凳,就放在他的背后。
    徐夙转身想看看她打算干什么,被她制止了:“你别动。”
    他于是又转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背上传来了软软的触感。
    是小公主靠了上来。
    元琼也不说话,就这么和他背靠背坐着。
    “公主在干嘛?”他问。
    “看话本。”她翻开带来的话本。
    “臣是问为何要这么坐。”
    “你不觉得这样有一种感觉吗,就好像——嗯,”她想了想,“自己的身后一直都会有一个人在。”
    听着身后翻页的声音,徐夙也垂眸翻开了他那本书。
    没个坐相,脑子里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乏味的文字,勾了勾唇。
    身后有个人吗。
    感觉的确还不错。
    元琼也没看进去话本,又问道:“可是晋国灭了,你怎么就知道父皇不会责罚你了呢?”
    “再等等,”徐夙不急不缓地说道,“第七天还没过完。”
    ……
    在这等待的时光中,元琼就这样懒懒地靠着他靠了一下午。
    树荫下乘着凉,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傍晚时分,曲析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安睡的元琼,压低声音对徐夙说道:“到了。”
    说完后他就走了,也没多留。
    徐夙这才一只手扶起了枕在自己肩上的脑袋,轻手轻脚地把她抱了起来。
    虽然他极尽小心,元琼还是唔了一声。
    她没睁眼,迷迷糊糊地勾住了他的脖子:“你去哪儿?”
    徐夙低眉:“臣去平成殿。”
    元琼本来还想再续会儿睡意,这一听眉头轻皱,努力要睁开眼。
    徐夙把她放在床上,先一步用手覆上她的双眼:“再睡会儿,臣很快就会回来的。”
    -
    平成殿。
    徐夙单手捧着个盒子:“参见陛下。”
    赵王虚伪地笑着:“徐卿,第七日了。”
    徐夙颔首。
    “你想说晋国要被攻破了是吗?可是晋国破了和寡人治你抗旨之罪又有什么关系?”赵王坐在高高的主位,“你该不是终于没辙了,想要拿东西来讨好寡人了?”
    徐夙没有答话,为那“讨好”二字感到不适。
    但很快,他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冷漠的眼中多了嘲弄。
    赵王假仁假义的脸上露出很细微的赢了般的表情。
    也正是此时,他慢条斯理地打开了那个盒子。
    瞬时,赵王脸上得意尽消,他猛地抓住了座椅的把手,惊恐地往后倾倒:“徐夙!你……你想干什么!”
    子奇整个人也都在抖,勉强才扶住了赵王。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殿中。
    在那盒子中的,是一颗人头。
    晋王的人头连着半截脖子,被人端正地摆在里面。
    那凸出的眼球尤带着恐惧,被切开的地方鲜红的血迹未干,仿佛新鲜出炉还留有余温。
    徐夙望着赵王那吓破胆的样子,寒潭眸中带着轻蔑的笑意:“臣不做什么,只是给陛下看看,要取一个人的人头可真是太容易了。”
    “你要造反吗!”赵王被他的威胁激怒。
    宫外的侍卫听到这样的有了动静,持刀冲了进来。
    见到徐夙淡然地捧着颗人头,也都是一惊。
    徐夙浅淡地瞥了一眼冲进来的人,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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