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学医心里一麻,还没因触碰到崇拜对象而喜悦,便听贺敛问道:你先前是在研究新的药草吗?
嗯,窦学医答了又觉不礼貌,重新道,是的。
这花不是东南生长的东西,是从西南深山里采摘的?
是的。窦学医又答。
贺敛表现出了兴趣,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窦学医一看贺敛对这些东西有兴趣,当然兴奋道:还有许多奇珍异草,都是范哥命人新采回来的,大人若好奇,午后我便带您去仓库里看。对了,还有许多罕见的虫子,有一些是可以入药的。
贺敛听着前半句还饶有兴味,直到这后半句出来,他的面色却一僵。
窦学医对他不知道有多上心,一下就发现了异常,于是试探着问:怎么了?
贺敛诚然道:实不相瞒,我...
另一边的贺呈悄悄附着裴郁离的耳朵道:我爹爹最是惧怕虫子,跟二伯一样。
裴郁离:......你怕不怕?
贺呈自豪道:我不怕,我随我娘。
我见到虫子时,贺敛显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而用了个比较委婉的表达方式,道,大脑会不由自主地产生肾上...
言以至此,窦学医体贴道:是那些虫子不配!
不过,只要不用手拿,还是可以的。贺敛道。
不拿不拿,我来拿,您来看。窦学医一边说着一边还抬起头对着范岳楼挤眉弄眼。
看呀看呀!贺大人还怕虫子呢!他好可爱哦!
范岳楼反正是不能理解这种看啥都可爱的怪异心思,可又不想拂了窦学医的兴致,便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他很可爱。
窦学医得着了想要的反应,心满意足地重新看向贺敛,还怀着私心扶了一把贺敛的胳膊,两个人一同站起来。
刚一起身,他便觉得侧前方有一道奇怪的视线。
寇翊用眼睛缝眯着他,心想:这完蛋玩意儿定是把他交代的事情给忘到姥姥家去了。
事实证明,窦学医的靠谱程度的确因人而异、因事而异。平日里交代他什么事都是能放心的,偏偏今日叫他瞧见了贺敛,脑子里哪还有什么五岁稚儿,什么兄弟情谊?都是过眼云烟,说散就散。
热闹的一顿午饭过去,窦学医兴高采烈地又听了好几遍生辰喜乐,嘴巴咧到耳朵边的就将贺敛请到仓库里去了。
贺呈小儿心性,对天鲲帮自是好奇,便一手拉着裴伯一手拉着裴郁离,在几个帮众的带领下去了垂纶岛上看风景。
寇翊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离去,兀自端起一大壶凉茶,吨吨吨地灌了下去。
你是不是上火了?范岳楼在他的身边关怀道。
寇翊将那茶壶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放,眸子深沉,道:是有些上火。
秋日时小窦晒了许多菊花,尚未喝完,范岳楼道,给你沏一壶?
寇翊拒绝道:不用,热茶喝起来更燥。
范岳楼奇怪道:不至于啊,东南湿气这么重,燥什么?
寇翊眼皮子一抬,略略清了清嗓子道:不说这个,方才贺大人嘱咐说温汤于你这条腿有益,记得多去岛上泡一泡。
知道知道,范岳楼道,小窦一天啰嗦我八百遍,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别啰嗦我了。
寇翊又道:贺大人开的方子里很有几味珍稀药材,帮中想是没有现成的,我明日回去后遣人送过来。
明日就走吗?
明日得回去签个单子。寇翊稍稍坐直了一些,说这话时,眼中隐隐透着一丝光亮。
这是他接管家业后签的第一单,心中还是有一点...希望得到范哥的夸奖的。
当然,他自己断不会承认这点就是了。
了不起,范岳楼从不吝啬于欣赏自己带大的孩子,当即便道,都签单子啦?跟谁家?
濮家。寇翊答。
晋阳城那家卖石头的?
嗯。
你还是个新手,多在价钱上把把关,别叫人家坑了你。
放心,寇翊道,价钱昨日便定下了,在我的预计内。
范岳楼起了些兴趣,身体都往寇翊那边靠了靠,问道:你是怎么同人家谈的?
出门在外的孩子若是得了些什么成就,都是想回家分享给长辈的。
寇翊自小打打杀杀的事情做了不少,刀山里趟过,血海里沉过,少年时若是从哪帮海寇手上护下了船只,他也是要雀跃着向范岳楼叙述经过的。
他不会手舞足蹈着表示大喜,也不会蔫头耷脑地表示丧气,但他的眸子一直都是纯粹的。
尤其是在满心信任的人面前,偶尔的灰心丧气骗不了人,偶尔的沾沾自喜也很可爱。
只不过随着接到的任务越来越多,漂泊成为了习惯,他的心情便很少由于这些押镖的经历而波动了。
时隔这么多年,新鲜的事情倒激起了他的孩子气,这让范岳楼觉得弥足珍贵。
寇翊的嘴角微微提了提,答道:没什么,我就是告诉濮阙辛,若是他不给我便宜,我便自己走海运,不同他们合作了。
范岳楼愣了愣,继而笑了起来:是个好主意,咱用咱自己的船,保不准成本更低。
话是这样说,可濮家在购入原料上的渠道和人脉都更广,这点是目前的寇翊所不能及的,也正是必须同他们合作的原因。
商业合作是张网,并不能靠一家撑起来,范岳楼是在半开玩笑地哄着他。
寇翊便低着眸子跟着笑了笑,道:我同人打交道总想动刀,这单生意前前后后还是郁离忙得更多。
得以想见。范岳楼话锋一转,道,你既念着小裴的好,今日为何同他闹别扭?
......
好嘛,除了窦学医那个缺心眼的,果真是都能看得出来。
但寇翊还是下意识否认道:没有。
没有?
......寇翊被范岳楼英明的目光打量着,想了想,嘴硬道,没有。
他怎么可能好意思说得出口,是吃那濮家小姐的飞醋,还是吃呈呈一个小孩子的醋?又或是...因为自己羞耻的欲望不得纾解导致看什么都不顺眼?
无论是哪种缘由,都太丢脸了吧...
寇翊脸皮薄,想着想着又觉得怎么都不顺心,哗啦一下就站了起来,这一起身反倒暴露了手指在刀柄上摩挲的事实。
范岳楼:......做什么?
走,寇翊道,去岛上泡温汤。
范岳楼:......
*
垂纶岛上天然形成了一处温泉,由于距离港口远,平日里没什么人来泡。
寇翊发誓,自己提议到此处来真的是为了提神醒脑,妄图在热气朦胧中发发汗,以熏散浑身无处发泄的燥火。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燥火的源头...
贺呈脱得光光的正在往浅水里下,裴伯在水下托着,裴郁离在水上拉着,刚一站稳,裴郁离便像是后背长眼似的回过了头。
两人的视线对上的那一刹那,真的只是一瞬间,寇翊就觉得自己起了反应。
......
寇翊简直无地自容,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像个发情的禽兽,脑袋里装的不是脑子,而是一堆堆的废料。
他今年二十二岁了,应当过了男人最容易肢体兴奋的岁数,怎会...
当然时机并不允许他琢磨出个子丑寅卯来,温泉里的人已经朝这边打起了招呼,范岳楼就附在他耳边,以一种要笑不笑的语气轻声道:怎么?又上火了?
说完也不等寇翊反应,自己便大步流星地往热气腾腾的区域走去。
裴郁离偏生还对着寇翊灿笑,甚至抬起手对他招了招。
在使坏。
寇翊头上冒着黑线,从裴郁离整个人的表情动作里迅速给他下了判断:就是在使坏。
得亏是池子够大,足以容下很多人,也足以掩饰许多心思。
寇翊不甘示弱地走过去,特地挑了离几人并不算远,同样也不很近的地方放下了手中干净的衣物,利利索索地脱下了外袍、中衣和里衣。
裴郁离站在池子的另一边,慢吞吞地解开腰带,目不转睛地盯着寇翊看。
脱下外袍时他盯着,脱下中衣时他盯着,脱下里衣时,寇翊的肌肉线条透过水雾若隐若现地刺进了他的眼,他的视线反倒是躲闪了一下。
小裴哥哥,快一点!贺呈昂着头叫他。
池上水汽蒸腾,水里的人与池边的人互相看不清对方,裴郁离只应了一句好,眼神和心思又不知上哪里去了。
这时候,寇翊迅速脱下了外裤,着着亵裤一骨碌滑入了水中,连一点水花都没溅起。
隔着几米的距离,竟瞧不见人了。
裴郁离脑子发热,赤着脚,沿着泉壁向寇翊那边走去。
眼前的人越来越清晰,他的头脑却越发的糊涂,将衣服囫囵褪下扔在寇翊的脏衣之上,也顺着池壁轻飘飘地、几乎是擦着寇翊的皮肤,哧溜滑了下去。
两人皮肤沾着水,心里却撩着火,水火交融中,撞出了几近不可收拾的局面。
裴郁离一只手覆住了寇翊的脸,在烟雾缭绕里与他清清楚楚地对视一瞬,而后,水下的另一只手手攥住了寇翊蓬勃的欲望。
饶是寇翊再怎么坚定,也不得不吞咽了一口,才将呼之欲出的闷哼声咽了回去。
你硬了。裴郁离手上微微用力,仗着这袅袅烟云的掩盖,在寇翊的耳边厮磨,声音压得低极了。
寇翊的眼尾衔着绯红的水汽,用大拇指在裴郁离的脸颊上报复性地摩搓了一下,很用力。
可裴郁离仍是贴着他的羞耻心,赤/裸而直白道:我很想下去帮你,可现在不行。
寇翊直从耳根子火到了胸脯。
你太久了,会露馅。
裴郁离留下这么一句,缓缓向下,扎进了水里。
他果真没有帮助寇翊,而是无声无息地游到了另一边。
寇翊听到贺呈兴奋的声音:啊小裴哥哥!你在跟我玩捉迷藏嘛?!
那一刻,寇翊觉得裴郁离就像是传说中的人鱼,于深夜中自顾自地吟唱,勾走了船夫的魂,啃食了船夫的心,再潇洒不留情地离去。
寇翊自甘堕落地当了这名船夫。
而裴郁离是个薄情郎、负心汉。
总之寇翊是没等那边那几位同行,慌不择路地便上了岸,拿起衣物后便退出了温泉区域。
范哥和裴伯会笑他情不自禁...笑就笑吧,反正这也是事实。
第124章 一墙之隔
一顿心思各异的晚饭过后,窦学医与心目中的天神大人也热络了许多,兴冲冲地拉着人家便回了仓库。
没错,他完全忽视了寇翊充满暗示性的目光追随,拉着贺敛去了仓库,大有一种通宵达旦研究药草的意思。
果真是将寇翊的交代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于是不出意料的,贺呈选择了与裴郁离睡一间屋子。
范岳楼为裴松准备好了一间干净雅致的客房,老人的精力不比年轻人,夜幕降临时,裴松便回屋休息去了。
裴郁离有自己的房间,就在寇翊的住船上,与寇翊的卧房隔着一道墙。
两人带着贺呈出了客船走在港口岸边,夜晚寒风凛冽,皓月当空,月光白到极致。
贺呈突然顿住了脚步,指着远方海水里的明月,兴奋道:好漂亮!
那月影周边荡漾着波纹,月光入波,粼粼夺目。
裴郁离的目光也投掷过去,道:是啊,好漂亮。
贺呈很少瞧见海上的夜景,自是喜悦。可这样的场景于裴郁离来说并不少见,更是寇翊自小便司空见惯的东西,无甚稀奇。
海风呼呼地打在耳边,裴郁离一手将贺呈拉到腿前,将他遮蔽在了一域温暖里,自己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他这颤尚未打完,后背却已覆上了一层温度,寇翊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背后,贴得很近。
裴郁离低头,狡黠的笑了笑。
叫你不带大氅,寇翊咬着他的耳朵道,后悔了吧?
我故意的,裴郁离微微后倾,侧过脸去对他道,就想叫你抱我。
他们俩个子高,而可怜的贺呈小娃娃拢共才到裴郁离的大腿根,在海风的打扰下,要想听见哥哥们的话实在是太难了。
这小子一心都在眼前美丽的夜景上,兴奋得小脸都是红扑扑的。
寇翊两只手便环过裴郁离的双臂,将下巴搭在裴郁离的右肩上,报复性地往下杵了杵,低声道:抱你就抱你。
裴郁离轻轻笑了一声,用着气音道:有人在我肉里种下巴,救...命...啊...
他这声救命啊说得九曲十八弯,在寇翊的心上揉着、挠着、抓着、笑着,寇翊打从头皮开始泛出了丝酥酥的麻意。
他控制不住地吻了吻裴郁离的耳垂。
本想浅尝辄止也就算了,谁料裴郁离万般配合地侧过了脸,吻在了他的唇上。
两唇一触即分的那一瞬间,裴郁离道:补偿补偿你,小可怜儿。
寇翊的自尊心可不接纳这样的补偿,他当即将裴郁离的脸钳住,眸子沉得像是一潭深水,他不想管那么多,只想毫无顾忌地侵略下去。
大概是他目光中的侵略性太强了,裴郁离竟下意识躲闪了一下,快速而低声道:呈呈还在!
你知道呈呈还在?寇翊哑声道,那你乱撩什么?
裴郁离向来见好就收,赶紧道:好了好了,我错...唔...我...
小裴哥哥,贺呈指着远方,突然道,那边好像有鱼在跳哎!
裴郁离惊得睁大了眼睛,无措地拍打寇翊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