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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管家来敲门时,施允南没回;小金鱼来敲门时,施允南也没理。
    醉后的施允南蜷缩在沙发上,任由烈酒在他的身体灼热,多年以来压制的痛苦在他身体里肆虐,直到理智被一点点侵蚀、吞没。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踹门声传来。
    施允南昏沉的理智被再度敲醒,他慢悠悠地抬头,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回来啦?我、我等你好久了。”
    没了以往的撩拨,反问带着一丝惨淡的自卑感。
    骆令声对上施允南从未有过的通红的双眸,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骤然捏紧了,疼得快要呼吸不上来。
    他一下飞机,就看见手机上疯狂弹出了上百条的来电显示。
    从那一刻起,骆令声几乎是疯了般地要求袁猛往家里赶,他中途给管家打过电话,可只得到了模棱两可的消息——
    施先生不知道遇到什么事了,从昨晚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
    骆令声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到家中,结果就看见了如今眼前的一幕:向来疼到心尖上的恋人缩在沙发上,地上尽是空荡荡的酒瓶子。
    骆令声第一时间走近挨了上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施允南习惯性地偏头,默默蹭了蹭骆令声的手心,“骆令声,你现在爱他还是爱我啊?”
    “谁?”
    骆令声眉头紧蹙。
    施允南瞧见他的反应,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低下头藏着眼泪,闷声发问,“你还瞒我呢?我、我早就知道了……”
    施允南注意到骆令声身旁没了轮椅,含着泪眼笑了一声,随后就开始了固执表述,“你以前有个很喜欢的人,因为腿脚不便所以没去追。”
    “现在腿脚差不多也好了,你还要不要去追他?”
    “我想过了,其他人我不愿意让,但如果是他,我可以退出去。”
    “我施允南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大不了、大不了继续躲在国外去不回来了。”
    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酸涩感将施允南团团包围。
    听见恋人有离开意图的骆令声顿时变了脸色,直接将恋人禁锢在自己的怀抱内,“你哪里都不许去!”
    兴许是语气太过严肃,施允南不自觉地一颤。
    骆令声霎时心疼收敛,但又无奈到极致地发问,“你听谁说我喜欢过别人?”
    施允南见自己困在怀抱中挣脱不得,酒劲上头后吼了一声,“你不用否认,我就是知道你心里藏了个白月光!”
    “你要是到现在都爱他爱得要死要活,就别来招惹我!”
    “……”
    骆令声用指腹蹭着他的脸颊安抚,似乎有些答不上来,“白月光?你是在吃‘这人’的醋?”
    “默认了?我吃什么醋?你当我稀罕?”施允南死死憋着眼泪逞强,只是讲话的声线有些发颤,“但为什么你们都喜欢他?”
    “骆令声,为什么你们都喜欢我哥?”
    骆令声听见这后半句话,突然意识到了施允南痛苦的原因。
    还没等他开口解释,施允南就彻底陷入了崩溃的情绪,用浓浓的哭腔发问,“为什么没有人喜欢我?”
    “爷爷不喜欢我,爸也不喜欢我,他们都只想亦北留在施家,他们表面上让我们自己选,但所有人都想要我哥、他们都不要我。”
    年幼的施允南只记得温闵在生前说过,温家才是学音乐的好地方。
    “明明我小时候也很乖,是我、是我抢在我哥之前,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小提琴。”
    “骆令声,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拿过奖的,我其实可以像我哥一样做好的,我也想开自己的演奏会!”
    “如果当年我选了温家……说不定、说不定……”
    骆令声圈着施允南的手越发紧了,“说不定什么?”
    “当年你要是参加了以我为名义的生日宴,看了以我为名义的演奏会,说不定就会喜欢上我了。”
    “……”
    骆令声听见这断断续续的言论,骤然间明白过来,“你去过书房了是不是?”
    施允南沉浸在自己的绝望中,压根不理会骆令声的提问。
    他太累了。
    靠自己熬过来的这些年,实在太累了。
    “我不想去国外学校,不想被那群外国同学欺负,不想被关在黑到什么都看不见的仓库,我也不想在夏天穿着玩偶服发传单自己赚工资……”
    “凭什么我就得是那个没人要的人!凭什么施厚德和施盛不要我!”
    “我到底哪里没做好?我到底哪里没做好!”
    “从来都没有人告诉我哪里没做好,甚至连改的机会都不给我,然后就都不要我了。”
    骆令声听得一阵心酸,他没有劝阻歇斯底里的施允南,反倒任由对方在自己的怀里发泄。
    骆令声比任何人都清楚。
    无论是十八岁醉酒后的施允南,还是现在倒在他怀里的施允南,这唯二的两次痛哭足以证明了他藏在内心深处的委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直到施允南在他的怀里安静下来。
    骆令声趁机吻了吻恋人的额头,抚摸他的脑袋、脸颊、脖颈,再顺到后背一遍又一遍地轻拍安抚。
    “允南,他们不要你,我要你,我一直都要你。”
    “你撒谎……”施允南抬头,歇斯底里后只剩下委屈,“你藏着生日宴的邀请函,藏着演奏会的门票,我都看见了。”
    骆令声凑近问,“就看了这两样东西?”
    施允南抿了抿唇,“这两样东西还不够?”
    骆令声惩罚似地咬了咬他的耳朵,一字一句地回答,“施允南,你听清楚了。”
    “十八岁生日宴上,让我在意你的人是你。”
    “我当初猜到你会去温亦北的个人演奏会,所以才鬼使神差地跑去听了那场演奏会。”
    “那张演奏会的门票,不是我对温亦北有意思留作纪念,而是你在演奏会结束后落在座位上、被我捡回来的。”
    “书房里不止抽屉,其他地方藏的东西也都和你有关系,你要是想看,我带你一件一件慢慢看。”
    施允南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但又留恋骆令声怀里的温度,不舍得动弹,“你、你不喜欢我哥?”
    “我不屑去找替身来满足自己的感情,也一直把你们兄弟俩人区分得很清楚。”
    施允南渐渐意识到自己之前会错了意,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好意思的哼唧声,结果就听见骆令声郑重其事地说道——
    “施允南,从一开始,藏在我心里的人就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狐狸:啪叽!白月光竟是我自己。
    第85章
    施允南望着骆令声的双眸,慢半拍地确认了他话里的真实性。
    借着昏腾升起的酒意,他终于克制不住地回抱住了骆令声,一秒、两秒、三秒……直到骆令声感受到颈侧和肩膀上一片温热的湿意。
    “允南?”
    “我还以为……”轻到尘埃里的低喃,夹杂着满满的委屈感,“连你也不要我了。”
    骆令声的心被这话狠狠扎穿了个窟窿,恨不得永远将恋人锁在自己的怀抱中,“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施允南感受到骆令声环抱的力度,哭腔欲止未止,“那你之前、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只是不想随随便便交代了这件事,更不想用这些年的暗恋和心意来绑架你的情感……”
    骆令声的手掌抚摸着施允南的后颈,语气里是耐心、是宠溺、是自责。
    “我之前不认为自己的腿能好全,即便知道你不在意,但我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事。允南,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后来,好不容易看见了转机,我就想着再等等……再等等……”
    “我想要以健全的姿态站在你的面前,在危险的时候保护你,牵着你的手慢慢过余生。”骆令声吻了吻施允南的发丝,“你要信我。”
    早知道施允南意外闯入书房、看见物品后会产生这样的误会和绝望,骆令声就恨不得让时光倒退回去,抢在互相表明心意的时候就说出口。
    施允南闷闷地应了一声,实话实说,“……我差点就想要收拾行李逃走了。”
    如果骆令声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真是温亦北,那么施允南没有自信赢过对方的,与其等到最后真相揭穿,还不如在自尊彻底破碎、自卑彻底爆发前一走了之。
    但他舍不得。
    舍不得骆令声,舍不得小金鱼,舍不得这个家。
    直到抉择摆在面前的时候,施允南才发现——他的依赖早已经在日积月累中生根发芽,再也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逃到哪里去?”
    骆令声反问,心里后怕的同时又无比庆幸一切还来得及。他微微后撤了身子,让怀中的施允南方便对上自己的视线。
    两人的鼻尖似有若无的轻蹭,骆令声再开口的语气轻缓却强硬。
    “施允南,你听着,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给过你三次反悔离开的机会了,是你不选的。”
    “既然我腿没好的时候,你执意不肯离开,那现在和将来我就更不可能放你走。”
    “温亦北在旁人的眼里或许是很优秀,但在我的眼里,你才是那个独一无二,谁都取代不了你。”
    独一无二?
    谁都取代不了你?
    施允南脑海中被这番话全部占据,他一忍再忍终究还是垂下眼眸,不争气地掉了眼泪——
    从头至尾,他都只想被人坚定选择,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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