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春禾快走到单元门时,看到一团悉悉卒卒的半人高的黑影着实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是谁家饲养的大型犬类,她一直很怕会吠的狗,但听别人说不叫的狗才咬人,于是不管狗叫不叫,只要是大型犬都让她发怵。
春禾犹豫不前,想等狗走了再上楼,没想到没听到犬吠,倒是听到了人类的声音。
“是我。”
有些耳熟的声音。春禾这才大着胆子走上前,凭着幽暗的月光才看清那团黑影,来人竟然是陆川。他蜷着长腿,耷拉着脑袋,坐在门口,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你怎么—”她的话被陆川打断。
“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天太黑了,春禾看不清陆川的表情,却能从他的声音里品出无边的伶仃和脆弱。是不曾见过的一面,毕竟他平常冷的像个冰块。
春禾立马懂了他的意思,刚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随即程宁的脸庞便浮现在眼前,一定是程宁姐同他说的。她也不再去追问。
她对于陆川的家庭也略知一二,之前那么烂的摊子也没见他逃走,这下却央求她带他一起离开,她猜测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不好意思问的太细。
春禾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在思考,随后她说:“四天后,晚上九点,我在火车站门口等你。”
叁天前,陆川接到警局的一通电话。
“你好,南岸区派出所,请问是陆守义的家属吗?”
这样的电话对于陆川来说司空见惯,他常常被叫去警局给他爹善后,无非是些偷鸡摸狗,寻事滋事,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有些不耐烦的对着那头说:“警察同志,你直接把他关起来吧。”
电话那头的警察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不是这件事,我们在一座废楼里发现一具尸体,现在需要你去认一下尸,明天早上九点来……”
陆川好像突发耳鸣一般,警察后面的话他怎么也听不清,只有尸体两个字像是复读机一样,在他耳边循环播放。听到的那一刻,竟然是一种解脱的感觉,随即才是一阵空落的情绪,他与父亲的孽缘竟然以死亡而告终。
他站在储满尸体的冷柜前,看着穿着白袍的法医从一个柜子里拉出窄长的床,上面躺着一个鬓发斑白的中年男子,浑身赤裸,一层皮耷拉着,像是与骨肉分离,全身呈冷灰色调。他看上去很陌生,陆川很难将那具尸体与自己父亲联系在一起,明明他一嘴粗言秽语,如今却沉默无言的躺在那里。明明他身体还算硬朗,抓着板凳一下一下的往自己身上砸,如今却死气沉沉的躺在那里。
听警察说陆守义死于酒精中毒。
陆川笑了笑,这个死因相对于陆守义这烂怂的一生,多少显得有些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