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员主将一时之间厮杀得难舍难分。
耶齐的军队却如潮水一般,在第一层包围圈的故意放水下,不消片刻便全部进入了第二层,而耶齐还留在第一层中,彻底成了孤军。
耶齐余光瞥见军队突围得这么顺利,心头狂跳,暗道不好。
他刚一走神,就被萧归一□□中肩膀,痛得他差点让兵器脱了手。
萧归从他身边擦过,冷笑道:耶齐将军,不要走神,这次是肩膀,保不齐下次就是脑袋了。
耶齐的无视他的嘲讽,脑中快速地转起来,他隐隐猜出了温无玦的真正目的了。
所谓的分散兵力,绝不是分散圆阵里面的兵力,而是分散整个战场上的兵力,这个看似精妙的圆阵,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温无玦是想要分散兵力好快速撤军,而不是逐个击破。
耶齐越想越心惊,想要快速撤出去,却被萧归死死缠住。
两人的战斗力一向是萧归略占上风,耶齐没想跟他正面硬刚,当即调转马头,一拽马缰,马前蹄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从硬生生从第一层士兵的头上越过去。
却不曾料到,萧归就在等着他这一出,银灰长.枪如同灵蛇一般,挥洒着凛凛寒光,一枪猛砸马腿上,拦腰折断骨头,马儿猝然跪倒,连带着耶齐也滚落在地。
耶齐骂了句狗崽子,气急败坏地翻身爬起来,还没来得及捡起兵器,脑袋就被冰冷的枪尖抵住
耶齐的军队刚刚进入第二层,就被一二层合力绞杀,但他们谨慎地听从耶齐的命令,不敢分散兵力,集中力量进行反绞杀,而大梁士兵还要维持圆阵,战斗力远远不足,一时之间死伤无数,倒让敌军在其中一角撕开了一道口子,一齐冲了出去。
来到第三层,第二层的大梁军队伤痕累累,第三层的士兵还要应对外围的兵力,因此这一层的兵力格外松散。
耶齐的那支虎狼之师,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从第三层中突围了出去。
可几乎就在所有人除了阵的同时,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将军呢?
将军是不是还在里面?
圆阵的目的达成,蓦地散了开去,但见潮水般的大梁军队在林洇的率领下快速撤退后,中间区域站起了一个深色甲胄的少年。
一手持枪,一手拎着个脑袋。
那脑袋血迹斑斑,面目全非,却依旧不难看出,那就是他们的主将耶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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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剖白
三军侧目、瞳孔地震。
这数年来在西北边境上赫赫有名的大将就这么陨落了。
而那个手持一杆银灰长.枪的男子, 分明还是个年纪弱冠上下的少年,却有种后起之秀初露锋芒的锐利。
北燕王眼角皱褶跳了两下,感到莫名的威胁。
耶齐的部下瞬间悲恸哀嚎。
将军!
萧归瞧着林洇率众撤得差不多了, 甩了甩手上的脑袋,用力一扔,将他送还那群胡虏。
然后利落地调转马头, 踏着满地尸首, 遽然而去。
北燕王这才从震惊缓了过来, 不能留下小皇帝这个大患!
现在这么年轻就如此张狂,等他成了气候, 那还得了?
他当即断喝一声, 给我追!拿下大梁皇帝的人头,赏黄金百两!
声音在空旷的山间传出老远,萧归伏在马上一路狂奔,听见这话, 差点没气死, 老子的脑袋就只值黄金百两?!
云袅峰下,两侧峭壁森森,追杀的大军戛然停下。
北燕王眼睁睁看着萧归的白马在前头转了个弯,不见了踪影,气得差点咬碎牙齿。
这里太好伏兵了, 他不敢贸然进入。
可又不甘心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明明他们只有几千残兵, 斩草除根的机会就在眼前。
他在原地绕着圈,目光在峰底探索,寻觅着可以突破的薄弱处。
过了片刻,他忽然眼光一闪, 凝神往远处看了片刻,只见云袅峰底下这条路的尽头,那里一片白茫茫,分不清是山还是雪,蜿蜒的道路也渐渐消失,似乎被掩盖住了。
他挥了挥手让一个部下上前。
你,策马到前面十几里外探探路,本王让一支步兵给你打掩护。
部下得令出发,谁知队伍刚刚进入云袅峰,没走几步,便被一阵乱箭射住。
前方策马的将士被一支流矢射中肩膀,从马上滚落下去。
北燕王骂了句脏话,却仍不甘心,拽着马缰在原地跶跶来回走。
双方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峰顶上,所有军士尽皆张弓搭箭,忍着高处的严寒,趴在山石后面一动不动。
萧归紧紧抱着浑身抖得如同筛糠的温无玦,神色焦灼。
温无玦本就发烧迟迟未愈,此时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全身每一根骨头几乎都在冒着寒气,怎么捂都捂不热的感觉,冷得他唇色发紫。
萧归心急如焚,却别无他法,只能紧紧地抱着他,带着揉进自己身体的力量,让自己身上的温度渡过去。
相父
温无玦感觉自己的命要交代在这里了。
峰底原本有一条可以直通凉城的官道,按照温无玦的计划,是可以从这里撤回凉城的,但适才他派人去探路,才发现近日大雪连下,路居然已经被封住了。
一边是被堵住的退路,一边是云袅峰下的围兵不去,所有人困在这冰天雪地的峰顶,恐怕不用等到断粮,就得活活冻死了。
他忽然想到了书中的原身便是饿死在冰雪之中的。
难道不管他如何筹谋,都无法改变所有人的结局吗?不管作死也好、自救也好,最后都是殊途同归?
温无玦缓缓叹了一口气,天要绝我。
萧归看见他嘴唇一张一合,却几乎听不到他细弱游丝般的声音,要俯身凑得很近才能听到。
相父,你别睡啊!萧归急了,拼命摇晃着他的身体。
温无玦:咳咳。
还没死呢,等会就得先被你摇死了。
太冷了,萧归身上的热度怎么不能给他一点点呢?他努力地挪挪身体,想要贴得更紧一点。
山下的围兵徘徊许久,迟迟不去,甚至已经在开始安营扎寨。
林洇观察了片刻,面色极度难看。
他大步跑了过来,但见丞相此时靠在皇帝怀中,面色苍白,眼睛虚虚地闭着,看得出已经病得很重了。
他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归瞥了他一眼,问道:有情况?
林洇忙拱手道:皇上,末将适才瞧见一个敌军哨探从后面官道上绕了过来,给北燕王报信,估计是从另一道上去探路了,可能可能已经知道了云袅峰下通往凉城的通道被大雪封住了。北燕王接了报信后,就下令安营下寨,可能他们是想要围而不攻,生生将我们困死在这上面。
萧归面上寒气缭绕,接着他的话道:不是可能,是事实了。
温无玦虽然烧得头昏脑胀,却还是听清楚了二人的对话。
早料到了,北燕王也不是傻子。
他缓缓开口,原地驻扎吧,让大家都躲进军帐中取暖,留下几个人轮流在山石后面盯梢。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保存体力,缩减口粮
萧归几乎把耳朵贴在他嘴边,才能听清楚,感觉到他的胸口的起伏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下去,他心里像被什么揪紧了似的,几欲抓狂。
一座座军帐拔地而起,却因山上石头太硬,凿不下去,扎得并不稳,北风一过来,就摇摇晃晃。
但总算有个可以避风挡雪的地儿了。
入夜,峰顶几乎滴水成冰,所有人都躲在军帐中,没有柴火,没有木炭,只能靠围在一起取暖。
只有温无玦的大帐中有少量的木炭,是因他素日怕冷,随军携带的,此时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萧归给他烧了好几个火炉子,将帐中烧得温度很高,他自己倒热得不行。
又取了帕子裹了冰块,贴在温无玦的额头上,一整夜不停地换。
军中本来是有军医的,但今天厮杀混乱之中,军医早已不知是死是活了。
萧归也不懂怎么伺候发烧的人,只能凭着本能去做,他隐约记得他小时候在军中发烧,也是如此处理的。
但,似乎看起来没有效果?
温无玦浑身依然是忍不住发抖,仿佛再多的火炉子,也无法温暖到他。
但事实上,他如今的体温很高,萧归摸上去都觉得烫手,怀疑他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相父,相父,相父?
温无玦没有答话,看得萧归越发心慌,总觉得他会不会这么睡着睡着就没了。
他叫唤了半天,温无玦始终没有回应。
萧归急得将他抱起来,抖着手伸向他的鼻息下。
好像、仿佛还有热气出来。
他放下他,又去换了额头上的冰帕子。
处理好了,才将他裹进怀中,用自己的体温熨帖他,好像只要能发汗就好了。
快点出汗吧。
萧归靠着大帐的角落里,紧紧拥着温无玦,干坐了半夜。
怀中的人始终没有醒来,却总是紧蹙着眉头,似乎极度不适。
到了后半夜,渐渐发了汗之后,降温才起了点效果,温无玦的神情也平和了许多。
萧归就这么一直盯着,盯着,盯着。
最终忍不住了,缓缓俯下身去,贴在他相父过热的唇上。
之前的记忆卷土重来,味道似乎更美好了。
他不再满足于点唇之间,而是一步步慢慢地探进去。
萧归胸腔里砰砰直跳,身上某处也开始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快乐并着茫然,那些话本里的画面在他脑中一一闪过,从前模模糊糊的印象,现下越发形迹清晰。
曾经他觉得肮脏的画面,现在却十分渴望。
他渴望他的相父。
这个念头一出来,某种隐隐的情愫叫嚣着即将破土而出。
萧归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明白。
他在他相父的口腔里长驱直入、攻城略地,越深入越凶猛,越觉得不够,仿佛想要将他整个人拆食入腹,然后就全须全尾都是他的了。
他的动作太剧烈,温无玦不适地蹙起眉头,喉间逸出破碎的声音。
细细弱弱的声音却更像是催化似的,萧归头皮都要炸了,当即嘴下更不留情。
这时,温无玦忽然睁开了眼睛。
萧归陡然顿住。
四周安静到了极点,大帐外面北风呼啸,里头几个火炉子烧得旺盛,帐中一片明亮。
两个人就这么四目相对,一时无声。
萧归浑身上下的火瞬间灭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温无玦则是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唇上贴着的温度提醒了他。
相父别这么看着我。
萧归慢吞吞犹带着不舍地移开嘴角,伸手捂住温无玦的眼睛,掩耳盗铃。
只要他看不见,就没有尴尬。
但,撞都撞破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朕才不是喜欢男人,朕只是喜欢的人刚好是男人而已。
萧归犹自辩解着,又咂摸出这句话不太对劲,说了跟没说好像没区别。
但他那塞满草包的脑子着实挤不出一丁点墨汁了。
反正我就是想亲你,想抱你,想跟你
萧归虽然嘴上功夫不行,但却是典型的行动派,双手扣着温无玦的腰,霸道地往自己身上带,贴得几乎没有一丝缝隙才罢休。
温无玦:
他从刚刚到现在,都没想通一个问题。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把这只狗子带歪了?
耶齐都看出来不对劲了,他居然从头到尾没看出来。
萧归:你说话。
温无玦:
萧归放开捂着他眼睛的手,但见他那双极好看的眼睛里,平静得几乎不带一丝波动,脸上也是风轻云淡,仿佛同平日无异。
他在他相父冷静得有些可怕的目光中,渐渐地生出一点慌乱。
可这点子慌乱还没冒头,就被萧归镇压了下去,恐惧就是纸老虎,重视它人就会退缩,他现在不能退缩。
皇上,你再箍紧点,我的腰就要断了。
温无玦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平稳如素日。
萧归把脑袋蹭在他的脖颈间,不箍紧怕你跑了。
温无玦此时头重脚轻,不欲与他纠缠,叹了口气,还没天亮,睡吧。
见他丝毫不提方才之事,萧归按捺不住,又抬起头来,这么说,相父答应朕了?
温无玦:
答应你个头!
他一阵心血翻滚,缓了片刻,才终于能温和地开口哄道:军中都是男人,皇上年少,血气方刚,有冲动很正常。待回了汴京,皇上择妃立后,懂了些人伦之道,便不会生出这种乱七八槽的念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萧归还没听完,就不满地打断他的话,你当朕小孩子哄呢?朕自己心里怎么想还不知道?
温无玦:
他忽然怀念起之前萧归跟他针锋相对的日子了。
他一生行善积德,为何要让他一个直男面临这种绝世难题?
皇上还没有立后选妃,又怎么知道你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萧归冷哼道:朕不需要,朕就是想要你。
可我不想要你。
这话一出,周遭空气都冷了几分。
温无玦瞧着他面上阴云团团,在心中叹了口气,虽然话说得残忍,但好过给他念头。
萧归恶狠狠地掐住他的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