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话比一句话刺。黎温没回他话,只是与他静静对视一刻,然后忽而笑了。
皇弟乖乖听话不好吗?
黎眠知道他说什么。
乖乖听话,按照黎温给他安排的结局走,以达成黎温的目的。
他歪了歪头,对我有好处吗?
顿了顿,他道:似乎我在皇兄的计划里并没有那么重要吧。不如让我猜猜,皇兄来找我做什么?
总该不会是来威胁我几句,或者是发现没有可以控制我的东西了,想吓唬吓唬我?嗯?皇兄不会这么肤浅。又或者,皇兄是被我养的宠物抓了一把,恼羞成怒的来找我算账了?这也不大可能,毕竟皇兄这么有教养,不会和一个宠物一般见识。
他托起了下巴,叹气道:真难猜。
黎温看了看眼前坐在床上的少年。他穿着一身宽松白衬衣,只托着下巴含笑看他。看起来再纯真不过。尤其是那双眸子,深蓝的好似一颗蓝宝石,倒映着浅浅的身影。
前几日他还与面前的少年坐在一起相互交易。可转头便能针锋相对起来。
不知怎的,黎温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有人温柔的牵着他的手,蹲下身用那双深蓝的能包容万物的眼眸凝视他,笑着替他整理衣领。
可那些记忆已经太过遥远,以至于他早就忘了女人的面容。
相比之下,与她有着同样眸色的少年反而在他脑中越发清晰。
黎温看着眼前的人,没了前世那种张扬狠辣,多了一种深。他突然勾起唇角,很想见识一下黎眠发火。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黎温悠然起身,突然一手抓住黎眠的手腕,在他耳边语意不详道:我来找皇弟,自然是
黎眠果不其然,脸色有了变化,眼底翻涌出厌恶之类的情绪。他尝试挣脱了一下,没挣脱开,便索性懒得动。只直直看着黎温,没什么害怕的样子。
果然变了不少。
黎温在心底叹道。
从前的黎眠,最厌恶与人近距离接触。洁癖上来,脾气收也收不住。
少了些趣意。
他想了一下,又含笑添了一句话。
皇弟养的那只畜生果然是畜生,闻着腥味就能追上来咬。皇弟不是说打狗看主人吗?我提前知会一声。
黎眠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黎温口中的畜生到底是柯泽。
他瞬间心底腾升出一股无法遏制的烦躁怒意。眼底压制住的凉薄也忍不住流露出来。
黎温。他一字一句问道:你在挑衅?
这样的黎眠才是黎温所熟悉的那人,或者说更像是前世那个黎温最恨的人。
黎温满意了,松开了抓住黎眠的手。
不是挑衅,是来商谈的。
黎眠侧头看了看他,突然换了种口气,意味不明的牵动了唇角,好啊。
当黎温终于离开后,里面的小门立刻被人推开了,长相又奶又白的少年就像一个小炮弹一样,突然飞速的弹到了黎眠的身上。
黎眠还没来得及动,就感觉自己被死死抱住了。
他挑起眉,又怎么了?
少年的脸紧紧贴住他的背,闷声道:眠哥哥说我是狗,说我是畜生。
黎眠平静道:不是我说的。
明明是黎温那个变态。
白思赫软着嗓音,听起来倒有些雌雄莫测了,可眠哥哥也没反驳他。思思是眠哥哥的狗吗?
黎眠将她从背后扯了出来,看着少年委屈的神色,挑眉道:你不是吗?
啊。白思赫一时语闭。
似乎从种种迹象来看,白思赫的确像黎眠身边养的一条狗,只不过,是一条疯狗,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主人。
她歪头想了想,似乎当黎眠的狗也没什么的。于是,她真的默认一样的凑到了黎眠跟前,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面前的人,似乎想让人揉她一把。
黎眠便如她所愿,在她下巴上挠了几下。然后随意道:你该把那一身衣服换了。
白思赫一僵。她现在穿的是黎眠的衣服。一想到要换衣服,就十分不愿意。她准备再撒娇一下,蒙混过关,谁知道黎眠却用食指抵到她肩上,推开了她,若有所思道:白思赫,我发现一件事。这几日你没有胸。
白思赫:
她眨着水眸嗔道:眠哥哥原来喜欢这种口味?那我过几天去整个胸。
你还是把衣服换回去好。黎眠认真道:我不打女人,你换回去,我就默认你是女人。
白思赫一听,立刻摇头,不换!那眠哥哥就把我当男人吧。
这时,黎眠突然转过身,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后逐渐勾起了唇,你去帮我刺杀黎温吧。顿了顿,他加重语气,多放点血。
白思赫笑弯了眸子,好啊。
只要不纠结她性别就好。
和上次一样,白思赫很快便离开了。只剩下黎眠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他没有与外界联通的方式,不知道此时外面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也许早就闹得起了轩然大波。对具体局势也毫不清楚。但若不出所料,应该是一边倒舆论。
他觉得无所谓。
从这里出去的方法有千千万万,但他一样也不想要。在他想要的局势没有出现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出去的。
至于他想要的局势
自然是给自己积攒底牌,好给黎温来一招釜底抽薪。
而江州宣就是那根薪柴。
回想起剧本里黎温对江州宣的信任,与江州宣对黎温的支持。他有些愉悦的勾了勾唇。
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黎温他看似温柔和煦,优雅谦和。实际上,骨子里是最黑的。他偏执强势,掌控欲极强。
而江州宣呢?
贵族出身的他偏生克己守礼,将规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同时又率真到有些天真。
黎眠装成绵绵入江州宣的梦。
很容易就能感受到江州宣的一片热忱。他的确对绵绵动心,是少年豆蔻刚开的时候。
倘若是黎温,一定会二话不说先把绵绵弄到手。什么朋友妻不可欺之类的,他向来不当一回事。
这样两个人也能玩到一块儿?
还不如黎温配肖玉明。
一回生二回熟,黎眠这已经是轻车熟路的走在江州宣家的后花园了。
他走了没几步,便看到江州宣突然出现。
此时的江州宣实在有些激动,甚至思考着如何留住黎眠。
他犹犹豫豫的喊了一声绵绵,然后坚定了起来,一下子拦住了黎眠。
黎眠轻轻勾起了唇,转过身来,看向了江州宣。
从他第一次入江州宣的梦后,江州宣陷入了无名的内疚与自责。
然而这种情绪在悄然滋长中被掐灭了。
黎眠第一日没有出现、第二日也没有出现
江州宣开始思慕起了美人。
黎眠对他已经成了瘾,戒不掉了。
这种状况正是黎眠想要的。
他将手伸向了江州宣,被对方牢牢握紧了,然后江州宣小心翼翼的问:要来杯下午茶吗?
黎眠翘了唇角。没出声。
这种沉默让江州宣很快便提心吊胆起来。
不过很快,又看到黎眠笑了。
好啊。
不过,我不喜欢喝茶,喜欢喝红酒。
你要来点红酒吗?
第四十一章
江州宣的酒量实在奇差无比,再加上之前因为醉酒被黎眠戏弄,即使在梦里,都下意识想拒绝。
他张了张嘴,我喝
嗯?黎眠歪着头冲他笑,州宣不是酒量很好吗?
是这样的吗?他怎么记得自己似乎
因为黎眠一句话而陷入到了自我怀疑中,江州宣皱眉回忆了片刻,虽然心底深处还是留有潜意识,可却抵不过面前那双如一泓清水的眸子。
他眉头很快舒展开,露出许些笑意,对,没错,我酒量很好。
黎眠朝他挑眉,示意他看向身后,你看,那里正好放了一瓶酒。
江州宣对他十分信任,几乎一转头的同时,便看到了凭空出现的长桌与红酒。
他十分贴心的替黎眠拉出一条椅子,让黎眠先坐了下去,然后这才坐到了黎眠的对面。
黎眠一边撑着下巴看他开酒,一边散漫开口,州宣,伯父已经同我父亲商量过婚期了,对吗?
江州宣倒酒的手一抖,又很配合着温和道:是这样的。很快我们的婚期就要到了,绵绵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礼,届时陛下会亲自为我们见证的。
黎眠又道:我记得你最开始认识我的时候。
江州宣微微一愣,是在舞
不对。
黎眠迅速打断他,蹙起了长眉,你怎么忘了我们最开始的相遇了?那是多美好多甜蜜的事情。就像奶油一样软绵香甜,你满眼都是温柔珍重
他故意多用了几个形容词去暗示江州宣。
眼看着江州宣的眼中随着他语言的描述,流露出了甜蜜的神色,他却话头陡转,你全忘了?州宣,我太失望了。我生气了。最后一个字,他念的极有技巧。让人感觉到似乎在强调这一句话,但却丝毫无痕迹。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机关一样,咔嚓被人按了下去,然后迅速与记忆里另一件事对上了联系。
江州宣只觉得自己被什么点了一下,脑中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之前的梦。似乎他说错了话,导致绵绵生气了,然后下一刻绵绵就消失了。
他下意识有些慌乱,张了张嘴。却见面前托腮看他的少女在下一刻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他心里咯噔一声,立刻站了起来,下意识左右茫然寻找。
绵绵,你别生气,我错了。我不惹你生气了。你在哪里?
绵绵!
上次那种突如其来的恐慌再次出现,甚至愈演愈烈。将一个观点深深刻进了心底千万千万不能惹绵绵生气,也不能质疑她。
他每恐慌一刻,这个想法便被印证一分。
然后,他听到了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
州宣,你找我吗?
江州宣迅速回头,愣愣看着身后的人,之前那些恐慌又很快变成了惊喜。
绵绵你去哪里了?
黎眠仿佛看不出江州宣脸上的害怕,依旧含笑道:我和你玩呢。吓吓你。谁让你总惹我生气。
下意识听到生气,江州宣眸色闪了闪。
对此,黎眠悄然翘了唇角。
很早以前他听过一个有趣的故事。
给一只猴子脚下画个圈,倘若猴子迈出一步,便有人用细长的竹竿狠狠敲打猴子。竹竿抽在身上生疼,多打几下猴子就懂得了一出圈就要挨打。长此以往,猴子的精神受到了驯服,形成了惯性,也就不敢随意离开圈了。
松了口气后,江州宣死死拉住了黎眠,不肯松开他。同时,眼底流露出的爱意更深了。他刚经历了情绪剧烈波动,完全忘了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于是,黎眠给他了一个动作暗示。
不是要喝酒吗?
对。
江州宣将黎眠又拉了回去,替他倒好了酒,只含笑看着黎眠,来。
黎眠没有动那杯酒,只是侧头看向了他,好奇道:你为什么不喝呢?州宣是不是想把我灌醉,然后让我忘了提到的初遇的事?
他这么一说,就引得江州宣心里微微一动,有些想顺着他的话实施下去。
然而黎眠只说了一句话:你又想惹我生气吗,州宣?
江州宣心一悬,不是。绵绵。我们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我们第一次的相遇。
是在伯爵夫人家的宴会上,你穿着一身礼服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是我们订婚以来第一次相遇。我对你一见钟情了,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你居然是我的未婚妻。
我们我经常偷偷□□去你家找你。我们迅速深深爱上了对方。
说到这儿,江州宣停了一下,睫毛颤了一下,一向傲气的眉宇间显露出了小心翼翼。
对吗,绵绵?
对。黎眠将手边红酒推给了江州宣,奖励你的。
江州宣松了气,终于笑了,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黎眠再次给他了一杯酒。
江州宣犹豫了一下,接过喝了。
连饮四杯后,江州宣却面色无一点红,神情上也看不出是否醉了。
黎眠淡淡看着他,问道:你醉了吗?州宣?
没有。江州宣口齿异常清晰。
黎眠看着他也不像醉了的模样。可略一想,又很快想起了其中的蹊跷。
这里是江州宣的梦,他有着绝对主导权。因此他若真坚信自己醉不了,那无论是喝多少杯也不会有事。
想通这些,他突然起身,一把扶住了江州宣的胳膊,不由分说就要将他拉起来。
这一举动看的江州宣一头雾水。
绵绵?
黎眠道:你喝醉了,我要扶着你。
江州宣诧异的看向他,张口道:我没
很快他又急匆匆改口。
对,我喝醉了。
随着一声落,江州宣的脸迅速染上了一层绯红。这抹绯红在他再次强调后,红的更明显了。
这才是黎眠想要的结果。
他要做的是梦中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