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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蝴蝶被人沉庭救起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出行的船员兼医护人员上前做了几番急救才吐出水,沉庭的心差点惊吓出去,脱下外套将蓝蝴蝶轻轻罩住,一手抚住她的头顶一手顺着她胸口:“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对罪魁祸首的怒。
“河先生,在我的船上对我...的客人做这事,过了吧?”沉庭差点说出我的女人。
河劲在旁赏好戏似的,觉得无趣了,被这么一质问,影响到了心情。
声线寒了:“什么过了?”迫人的戾气陡然升起。
沉庭怎么听不出来话背后的装傻。
他是亲眼看到河劲推蓝蝴蝶下水的没错,可这也正是最关键的,也只有他看到了,要撕开这层布,他们之间就该撕脸了。
得不偿失的账,沉庭不做。
把怀里还在咳嗽吐水的娇弱身子搂得更紧,不争执了,抱起蓝蝴蝶往船舱里走。
话是对所有人说的,又像是对河劲一人说,愤意明显:“今日如若觉得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大可自行离开,不留了。”
*
蓝蝴蝶醒来,人已经在沉庭家。
房间里有一个阿姨,见她醒了,停下手中工作出去了,很快,沉庭迈着快步进来。
沉庭在床边折腿坐下,扶起她压在自己腿上,“你吓死我了你。”
“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
蓝蝴蝶脑袋还有晕,但也摇头。
沉庭坚持喂她喝完半杯温水和半碗粥才让她再躺会儿。
沉庭也把阿姨招呼出去,然后看着蓝蝴蝶闭上眼睛睡着才出去。
门阖上,房间里晕黄的床头灯散开微弱的亮。
蓝蝴蝶睁开眼,撑起身从床上坐起,她睡得够久了,头沉。
赤脚下床去找烟,沉庭的房间里竟寻不出一根烟丝的存在。
蓝蝴蝶溜了两圈,放弃了。
她拉开阳台玻璃门 ,这里的视野不错,眺望出去皆是树林相嵌的小洋楼。
她闲时没别的事儿可做,所以这一年养成的烟瘾挺重,跟性一样,尝出滋味能消解烦心事了,就容易让人染瘾。
这个时节的南方,夜间还有点透骨的凉。
她倚着矮墙,和黑沉的夜混为一体。
第二天早,医生来给她做最后的检查,高烧叁十九度。
沉庭还没松的眉心又重新打结,让医生好好检查,好好开药,好好治。
蓝蝴蝶好似当真是沉庭的宝贝,放心头上都怕化了。
吃过退烧药后,蓝蝴蝶并不想睡,手被沉庭握在掌心里。
“庭哥。”高烧把喉咙都烧哑了,沉庭心疼。
急着说:“我在,宝贝,你好好休息,听话吃药,很快会好。”
如果沉庭有孩子的话,他可能是个不错的父亲。
蓝蝴蝶虚弱归虚弱,但意识清晰。
说:“庭哥,我该回法朵了。”
沉庭嗓音提高好几个度:“回什么回,河劲也太不把人放眼里。”
“他对你这样,我怎么可能还让你回去,回去继续被他打吗?”沉庭气得胸腔一震一震的。
未等她再开口。
沉庭坚决不肯:“放心吧,河劲那边我去解决,你安心休息,什么也别想。别怕。”
*
自出海那天河劲推蓝蝴蝶下艇后,沉庭当天有私下联系河劲,人多不便驳双方的面,可这个交代他还是要河劲给一个的。
河劲每天神龙不见首尾,谁也不清楚他固定打交道的都是些谁,又觉得是他孤僻异常,谁也不屑往来。这个问题没人去琢磨,没必要也没胆量。
沉庭查出河劲身边最近的是有一个叫做孟沪的,专门负责打理河劲国内的事业。
这种事自然是交给最信任的人来做,沉庭辗转了几番功夫才借他人名义约出来。
孟沪虽是河劲资产的管理人,但他出面不算少,只不过行程捂得死,见过谁,因为什么事,沉庭连根尾巴都没捞到消息。
“久仰孟总大名了。”沉庭客客气气的,自我介绍了一番。
孟沪是本地人,年纪与河劲不相上下,不到叁十。看上去行事作风却高深莫测。
孟沪细细端详了一遍沉庭,凝思的眸色似在搜集与眼前人有关的一切信息,虽面色不热切,倒也没拒人千里。
“久仰。”孟沪回。
沉庭请孟沪入座,同时也致歉,“实在是有点事想要请教一下孟总,希望没让孟总不快。”
孟沪双腿迭着在沉庭对面坐下,右手搭在左手一起覆在膝盖上,微微颔首,没情绪。
去过法朵人的面子,不用给。这是河劲最早交给他的叮嘱之一。
与其说叮嘱,更像警告。
是不是,这个于孟沪判断该拿怎样态度应对沉庭而言不重要。
沉庭还在寒暄。
孟沪听完叁句后,打断:“沉总有事,不妨直说。”
孟沪是高知出身,教育背景和工作功绩都相当卓越,河劲的眼光毒辣精准,留的人也属万里挑一。
沉庭有求于人,态度上没端架子,始终笑脸相迎。
也就有话直说了:“是这样的,说来也脸红。”
“是因为一个女人。”
孟沪听着。
沉庭:“这个人是河劲法朵会所里的,叫蓝蝴蝶。”
说完,沉庭等着孟沪给出回应:“一直是孟总打理河先生事业,想必也应该知道。”
孟沪想了下,问沉庭:“法朵还是人?”
“法朵是河先生资产没错。”
“具体个人的话,我就不清楚了。”
孟沪滴水不漏的话搪塞住了沉庭。
沉庭愣了下,也是,孟沪是跟在河劲身边的人,怎么也不该是去这种场合的人,不知道蓝蝴蝶就情有可原了。
向孟沪做出进一步陈述:“蓝蝴蝶是法朵的人,实不相瞒,我喜欢的很。”
孟沪难得插话:“沉总的意思是?”
孟沪问得直接,沉庭中间还要述说诸多曲折和顾虑的想法就这么掐掉了,果真是直奔主题的节奏。
沉庭面露棘色:“我想收蓝蝴蝶做身边人,但是河先生那边,有点难度。”
孟沪眼中升起光亮,是那种猎人看到猎物上了捕猎夹的幽深眼神,黯然得也快。
沉庭:“想请教一下孟总,在河先生身边这么久,有没有什么好的化解方法。”
“如果成了,事后必有重谢。”说完,沉庭从钱夹里掏出一张提前准备好的卡,里面存入了五十万,指腹摁在卡面上慢慢推到孟沪手边。
孟沪没动,等沉庭收回手以为能谈交易时,他才将卡重新推回去。
“沉总。”
“我刚刚可能没说清楚,我是主管河先生的国内事务没错。”
“可你若是问河先生要人,诚意得拿给河先生看,不是我。”
*
孟沪没直接表明,可意思在了,沉庭也懂。
沉庭本想从孟沪这边要的是除此之外的方式。
眼下既然没有,他也就只能问些其他,可孟沪只知生意,没他想要知道的多余信息,于是谈了会儿生意上的事情,就结束了见面。
离开酒店,孟沪从沉庭的一番表述和隐喻里提取出重要信息。
车子没往公司开,孟沪直接去马斯兰德找河劲了。
孟沪最近忙,河劲名下可调动的上亿资金直接交给他管理,精力心力都快被榨虚了。
但拿钱办事,自古是天经地义。
尤其是给河劲办,他乐意。
认识这么多年,孟沪与河劲虽谈不上密切联系,但交情足够超过所有人之上了。
论辈分,河劲还得称他一声表哥。
不过,河劲连亲哥都不认,就更别指望从他那里听到一声表哥。
没人能管得住这位爷。
孟沪尤其识趣,自觉自己还是能说得上话的人。
所以蓝蝴蝶这件事情都有人找上他了,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河劲这人,什么都无所谓,以前要个女人不成,非要把人弄成这样德性。
关键是,都这么久了,孟沪就好奇,河劲糟蹋的到底是别人还是自己。
人刚进到露天院子里,孟沪就开始给河劲打电话,想问他在哪儿。
算是提前叁分钟告诉河劲,他人已经到这儿了。
河劲没接,直接给挂了。
孟沪抵了抵腮帮子,行,他自己找。
河劲的这栋别墅在马斯兰德所有房型里规模算最大的,现在点深了,孟沪也没去打搅管家,这么大的屋子,除了河劲外就只有一个料理事务的管家,管家是照顾河劲从小到大的,说河劲没点良心,也念旧情的一直留着年近六十的柏莎。
要在别墅里找到河劲,并非易事,但以孟沪对河劲的了解,他所在的地方大概也就那么两个。
酒窖和卧室。
河劲很少睡,所以前者占有大比重的可能性。
果然。
孟沪是在酒窖找到的河劲。
河劲没什么别的爱好,唯独对酒有点兴趣,也是跟从小生活环境有关,酒庄和葡萄园是他小时候最常待的地方,所以在酿酒这方面多出好几分非比寻常的灵敏嗅感。
孟沪走下木梯的时候,河劲正俯着身子用玻璃试管从酿缸里吸发酵后葡萄酒来品,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也没分散注意力,恍若无人般继续。
孟沪步下最后一级台阶,站住原地看了会儿河劲,见他没要暂停手上动作的意思,他便自己上去了,拖着散漫下来的步子,语调也透出几分懒:“这次酿得怎么样?”
河劲吸出半杯葡萄酒在杯里晃了晃,递给孟沪,意思是让他自己尝。
孟沪摇了摇头,不太想。
孟沪嘴叼,像这种半成品的酒他不喜碰,味道太辛,也涩,葡萄皮的渣可能还有,总之没点好滋味。
接过来他至多是闻一闻,味道就已经能劝退他了。
更别提尝风味酿出几成又如何了。他只图享受,不懂也不想参与过程。
他就问问而已。随即把勺原封不动还给河劲。
河劲还不悦了,盯着酒浆没少半点,视线带刺似地落在孟沪身上。
孟沪无奈,只得屏住呼吸强喝。
河劲看着他喝完才肯接走勺,算完。
孟沪从嗓子眼里哈出一口气,手掌扇了扇,苦楚:“河先生要不要这么客气?”
河劲把试管冲净,垂直放回原处,摘了手套,又把地窖里的灯调暗了些。
才搭理孟沪:“有事?”
孟沪:“没事我敢来?”
河劲无话。
孟沪懂,他得自己交代。
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他开门见山问:“蓝蝴蝶这个人你还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