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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责罚,摆明了只是安抚他的手段罢了。
    竟连刺杀之罪都可以宽恕,皇上简直是……有些走火入魔了。
    “皇上!”李贺辰还欲进言,但皇帝却摆了摆手,道:“少卿的事,朕会详查,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好了,朕要修仙了!”
    一番呵斥,李贺辰只能皱着眉退下。
    他与李慕之兄弟二人,一前一后步出殿外。
    正值秋冬之交,天高云淡,阵阵扑面冷风,吹得人面颊如刀刮。
    李贺辰望着兄长的背影,心思复杂。
    这一回,虽没伤了他的根本,却也令皇上对他起了疑心,倒也不是全然铩羽而归。
    可兄弟如今走到这一步,却叫他心底有些酸涩。
    虽非同母所生,到底是血缘兄弟。若不是察觉到李慕之暗害人命,若不是李慕之意图谋害他的妻子,他又如何愿意对兄弟手足出手?
    昨天夜里,他在父王的房中逗留许久,与父王陈明大义,才让父王勉强同意揭举大哥,以此保全豫王府的名声。
    豫王到底身为人父,对李慕之心中依旧有着不忍。李贺辰再三劝说,豫王才狠下了决心:“那些失踪的宫女、下人之流,亦是他人儿女。我面对儿女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人乎?”
    但如今看来,想要让李慕之做过的那些阴私之事暴露在阳光下,还需要许多功夫。
    也许是察觉了李贺辰的目光,李慕之的脚步忽慢了下来。他侧头望一眼李贺辰,似笑非笑道:“世子,当初我敢放竹衣小姐走,那自然是准备好了后路。”
    李贺辰的心微微一沉。
    “大哥,多行不义者必自毙。”他最后劝诫一句,转身朝宫外台阶走去。
    *
    李贺辰回到豫王府后,面色便有些难看。
    恰好宁竹衣来府上见李燕婉,与李燕婉一道商量簪钗的款式,二人看他忧心忡忡,便询问发生了何事。
    李贺辰不想叨扰她们二人,只苦笑着摇头说:“无事。”
    宁竹衣看着他皱起的眉头,若有所思。
    李贺辰有心事,是不是该好好做点甜点,安慰安慰他?
    *
    周府。
    一辆素帘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周府的侧门外。帘子一掀,上头下来个青衣简钗的女子。
    这女子虽打扮朴素,犹如罪人,但眉目之间却藏满傲意,正是曾经因谋逆之罪而被禁足于行宫的永荣大长公主。
    不过,她与皇帝,到底有着深情厚谊,皇帝不曾忘了二人自小扶持长大的困苦。她听从嬷嬷的话,写了几封血书,便引来了皇帝的怜悯。
    如今,她虽然不再是长公主,也不再有封号,恢复了“李娥”的本名,但却可以返回京城,还得偿所愿,嫁给了一直心心念念、仰慕不止的周景昂。
    虽说周景昂的官职可能只会跌,不会升,但她不在意这些,她只要能和周景昂在一块儿便好。不如说,少了这权势傍身还好些,省得那些不安分的女子缠上来。
    这样想着,李娥得意一笑,朝周家府邸内走去。
    进门时,门口冷冷清清,既无人迎接,也无人领路,更不见周景昂的影子,只有一个老婆子懒洋洋地打着呵欠,见她来了,才慢吞吞道:“三少夫人到了。”
    李娥皱眉道:“真是失礼,怎么也无人出门来迎?”
    老婆子扫她一眼,阴阳怪气道:“这是夫人特地吩咐的。您是戴罪之身,自然不能大摆排场,要不然,便是咱们周家与皇上对着干哩。”
    周景昂的母亲,周家的大夫人,已经为了这桩婚事气了好久了。
    周景昂是周府的宝贝根子,原本被寄予厚望,虽然风流了一点,可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结果却被长公主连累,仕途没了指望。
    仕途没指望也就罢了,皇上竟然又赐下了婚事,让周景昂娶一个罪女子为妻,这真真是彻底断送了周景昂的前程。
    老爷夫人都为此气了数日,夫人更是以泪洗面,砸遍了家中的瓷器。
    可无论夫人如何哭闹,亲眷如何恳求,皇上都不肯收回成命,无奈何,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但夫人到底受不了这口气,特地叮嘱了不必大张旗鼓地招待李娥,就让她有罪女的待遇便成。
    听婆子这么一说,李娥自是气得够呛:“真是大胆!再怎么说,我也是皇帝之妹!周三公子呢?让他来见我!”
    婆子嗤笑一声,说:“三公子正在忙呢。”
    三公子近日新得了一位美人,二人对月作诗,对花酌酒,红袖添香,玩得不亦乐乎,哪有空理会这连婚礼都办不得的妻子呢?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一道傲然嗓音:“来了这周府,就要遵循周府的规矩。从今日起,不会再有什么皇上之妹,有的只是三公子的罪妻。”
    婆子抬头一看,望见了苏玉鬟的身影。她身上环佩玎珰,玉饰玲珑,清丽的脸上透着孤高的倔强。
    一见到她的身影,婆子心底立刻暗笑起来:这下有好戏看了。
    这个苏玉鬟,也是被三公子玩腻的人。起先三公子还爱和她喝过家家酒,如今却是彻底抛在一边了。但也不知道这苏玉鬟是怎么想的,虽然她连个通房的名分都没有,却整天在周府里耀武扬威,这里调.教一下下人,那里呵斥一番马夫。
    还好,压根没人理她,还有人出言讥讽,气得她玉脸泛红。
    “你又是何人?”一见到她,李娥就来了气。“三公子身边,只该有我!”
    “我?我自然是三公子的枕边人。”苏玉鬟冷清一笑。
    李娥听了,面色微微一青。当下,她竟然狠狠从腰间抽出了一条鞭子,展开来挥舞两下:“真是……真是好大的胆子!看我不抽花你的脸!”
    霎时间,鞭风哗哗而响,把一旁的苏玉鬟吓呆了。
    这个曾经的长公主,竟然直接动手挥鞭,要抽花她的脸!真是粗野至极!
    只见李娥挥舞着长鞭,凶狠地追向了苏玉鬟,而苏玉鬟则捂着脸,跌跌撞撞地向前跑。中途一个不慎,她被李娥抽到了手臂,衣袖破裂,娇肤辣红,她当即哀哀哭叫起来。
    相隔一座桥的小院内,周景昂搂着一位丰腴颤颤的美人儿,正在纸上玩接龙游戏。那美人听着外头的鞭子声和惨叫声,问:“三公子,外头怎么那么吵呀?”
    周景昂心不在焉地说:“谁知道呢!”
    这便是周府的热闹一日。此后的每一天,周府几乎都是这般过来的,不提也罢。
    第78章 竟是陷阱   这人懂不懂逛街的乐趣啊……
    次日。
    宁竹衣起了个大早, 简单地收拾练拳罢了,就到了自家的厨房里。紧接着,厨房里就传来拍案板的洞洞声, 还有瓷碗摔碎在地上的哗啦轻响。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 宁竹衣才从厨房里出来。进厨房时, 她是干干净净的秀气姑娘, 出厨房时,却成了个发髻上都糊着面粉的狼狈人。
    好不容易, 她才重新将自己收拾罢了,又挑了件淡姜黄色的衣裙, 打算出门去。
    临出门前, 宁竹衣去了韩氏房里, 与她交代自己的去处。
    “去豫王府?”韩氏刚起不久,正在妆镜前梳妆, 闻言便嗔怪似地看了宁竹衣一眼, 道:“你还没嫁过去呢,心就已在那儿了,人也天天往豫王府跑。以后真的嫁过去了, 岂不是会忘了我和你爹?”
    宁竹衣连忙撒娇说:“怎么会呢?女儿不过是看世子有心事, 想要为他解忧。”说着,她就故作乖巧地接过丫鬟手里的梳子, 给韩氏梳头。
    韩氏的头发丝很亮,乌黑油滑,保养极好,宁竹衣一边帮她梳头,一边夸赞道:“母亲的头发这么好看,比要进宫做皇后的堂姐还显年轻呢!”
    韩氏被哄得心花怒放, 笑道:“就你嘴甜,净会说好听话哄我。行了,什么‘替世子解忧’呀,母亲还不知道你?十有八.九,是想溜出去野,又拿世子做借口吧?”
    宁竹衣讪讪道:“这回真不是!”
    都怪她小时候,一想出门玩,就借口李贺沉传父王之令要她去见他。此事被韩氏发觉后,便时常被韩氏拿来笑话她。
    “好了,母亲知道了,你管自己去吧。”韩氏接过宁竹衣手里的梳子,笑眯眯道:“就算真的忘了自家母亲,那也是没法子呀…”
    宁竹衣在母亲跟前好一通哄,才从母亲的揶揄里脱身。她坐上马车,很快到了豫王府。
    她在豫王府是熟人了,看门的小厮见了马车上下来的山楂,查也不查,便要放行。
    “山楂姐姐,您来了呀!”
    另一个小厮大抵是个新人,见状连忙阻拦道:“不成呀,没下帖子的客人,不能随便放进来,得叫王爷、王妃点头了,咱们才可以开门……”
    那第一个小厮却摆了摆手,白他一眼,道:“这是我们王府将来的世子妃,下什么帖子?王妃说过的,不用拦。”
    说着,这小厮就满面阿谀奉承地迎上来:“宁大小姐,您来得早呀!不过世子殿下也已经起身了,在园子里练剑呢。再晚些时候,他就要去举军营里头了。”
    宁竹衣点了点头,携着食盒跨入王府内。她穿过小径,到了园子里,远远的,就看到一道白鹤似的身影,在槐树下头舞着剑。
    那是身着白衫的李贺辰。他手持长剑,身姿如飞,扬臂时仿佛群鸟争飞,静立时又如青松常驻,叫人转不开目光。
    宁竹衣在园子口怔怔地看了会儿,这目光叫李贺辰察觉了,他便停下舞剑,问道:“怎么来这么早?”
    宁竹衣忙回了神。
    她提起手中的食物匣子晃了晃,笑眯眯说:“我自己蒸了点包子,趁热带来给你吃。”
    李贺辰有些讶异。然后他语气平常地点头说:“有心了。”看起来,似乎不显得羞涩的样子,但他收剑的时候,剑尖却歪了,怎么也收不到鞘里去,连试了三次,才把剑好端端放回剑鞘里。
    “你吃了没有?”李贺辰进屋的时候问宁竹衣。
    “还没呢,等着和你一起吃。”
    李贺辰看了看她手里的食匣子,暗自估计这一点儿不够两人吃的,便转头吩咐下人们再去准备点配菜佐料上来。怕宁竹衣挑嘴,还特地吩咐管厨房要得多一点。
    没一会儿,桌上便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种小食,如榨菜腐乳、白粥酱油之类的小碟子,满满当当。这么一看,宁竹衣都有些不好意思拿出自己蒸的包子来了。
    她掀开匣子,取出两个小碗,蒸好的包子就放在里头。因为两家路近,包子还热腾得很。只不过这包子像是遭遇了什么奇怪酷刑,歪七扭八的,仿佛被人当成蹴鞠踢了一阵。
    “怎么样?”宁竹衣眼睛亮闪闪地望着李贺辰:“这包子是我亲手蒸的。”
    李贺辰看着包子的可怜情形,沉默好一阵子,答:“不错,看起来挺好吃的。”
    闻言,宁竹衣露出了鄙夷之色:“不是吧世子,这你都夸得出口啊?”这包子的样子,都快蒸得融化了,李贺辰竟然还能对着它夸出声来!
    这是不是摆明了李贺辰骗她的话平日张口就来?
    宁竹衣心底暗暗好笑,又揭开了蒸笼的第一层,露出下头的包子来:“这才是我好好蒸的包子,上面那个,都是失败之作!”
    果然,这一层包子个个白白嫩嫩,散发热气和香味,模样正常多了。
    李贺辰:……
    这竟然是个陷阱!
    宁竹衣在桌边坐下来,拾起筷子用餐。她平常话多,今天却少见地沉默。李贺辰见了,便逐渐慢了筷子,问:“可是有什么心事?”
    宁竹衣喉咙动了动,说:“有。”
    “怎么?”
    “前些时日,你从宫里回来,似乎闷闷不乐的样子。但我与燕婉姐姐问你发生了何事,你却又不愿意告诉我们。”她捏着手里的包子,撕着包子皮,别扭地说:“你是不是拿我们当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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