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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音之回到家里后, 又回归了她以前的娇小姐生活,连神识都懒得放,问道:“怎么了?”
    阿浣攥着一团雪递到她面前,“小姐, 你昨日说今冬还没看过雪呢, 这不, 就下雪了!”
    澄碧赶紧将她扯回来, “可别把雪水滴到小姐身上。”
    聂音之翻身坐起来,踩上绣鞋往外走,“下雪?”现在已经春深,再过三旬就要入夏了,怎么会下雪?
    一走出屋子,寒气便扑面而来,雪簌簌下个不停,院子里银装素裹,白雪皑皑堆积在房顶树丛,将一众春花都冻得瑟瑟发抖。
    聂音之打望着四周,愣愣走出廊下,伸手去接飘飞的雪花。
    她昨日只是随口说的,今冬还未见过雪。
    “小姐,你先披件斗篷呀!”阿浣忙撑开伞追在她身后,澄碧回屋去取斗篷。
    聂音之弯起眼角微笑,“没事,我不怕冷的。”
    脚下积雪被踩得咯吱咯吱响,聂音之来到一株海棠树下,盛放的海棠枝杈被积雪坠得沉甸甸的,花瓣上结着冰霜,她抬手抖落花枝上的雪。
    聂音之抬起头,目光从伞面边缘望出去,天幕一片白茫茫的,她的神识一瞬间铺开在整个沅州城。
    这场春雪让沅州城里的百姓一夜之前又穿起了冬装,小孩在雪地上追逐打闹,房前屋后都堆着大大小小的雪人,很是喜气。
    再往远一些的地方,到了郊外的农田耕地边,气氛就很沉郁了,三三两两的农夫愁眉苦脸地站在田埂上,这场异常的大雪不知道要冻死多少农作物。
    她看到郊外起了春风,积雪在融化,大约是魔头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在设法弥补。
    聂音之捂了捂脸,挥手一扬,衣架上的外袍飘来裹在身上,在丫鬟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的身影已经从伞下消失,只留下一句软软的呢喃,“笨魔头,真是笨死了。”
    不到片刻,聂音之已经来到郊外上空,鸿鹄从她的剑首上飞出去,身形膨胀,化作一只雪白大鸟,纯白的火焰末端染着暗红,托着长长的尾羽从农田上飞过,积雪在它的翅膀下飞快融化,驱走土地里的寒气。
    凤凰在民间属于祥瑞,郊外的农户成群结队地从屋里奔出来,双手合十许愿祈祷。弥漫在上空的低沉气氛都被鸿鹄的翅膀哗啦啦扇走。
    聂音之压下剑,落到一处小山林边,神识铺开在大片的农田上,感觉到有一缕不寻常的微风朝向她而来,风里夹着细微的血月影魔气。聂音之低头打量自己一眼,有些懊悔没有梳过妆再出门了。
    她急匆匆地从一直随身携带的折丹峰芥子里,抽出一条绣着金纹的绯红发带束上长发,又取出一盒口脂,匆忙在自己唇上点了点。
    做完这些之后,她又想起自己应该生气的,一点都不值得为这个一言不发就抛弃她的臭魔头打扮。
    聂音之抿着唇,感觉到那缕微风缠上她的指尖,带着些微凉意,撩动她袖口的轻纱,在她腰际转一圈,凉意袭上她的下颌。
    聂音之睫毛颤了颤,眼角的湿意被魔气舔吻走,她往后退去一步,唇被那缕凉意撬开,魔气在她唇齿间缠绵片刻,聂音之仿佛被风拥抱了一下,随后,唇上的凉意随着微风一起消散。
    “什么嘛。”聂音之捂着脸蹲下身,吸了吸鼻子,她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难不成她以后都要这样,和草木恋爱,和风亲吻?
    她才不要呢!她明天就要去找别的男人!
    【笑死我了,这算什么?和空气谈恋爱?】
    【就因为聂音之想看雪,魔头就给她下雪了?呜呜呜宠妻魔头人设不崩。】
    【虽然但是,真的有亿点点浪漫!】
    【就因为这场雪,又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吃不上饭得饿死!浪漫个屁,修真世界的凡人,真是命不如蝼蚁】
    【没看见两夫妻已经在补救了吗】
    【我只想问,魔头现在是个什么状态?难道以后都这样了?那怎么doi????】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咱们把眼光放大一点,这纵横七千里范围内的所有单身男同胞,都可以看做是聂音之的老公,所有单身女同胞,都可以看做是聂音之的老婆】
    【草,我百度了下,一千里等于500千米,纵横七千里相当于1225万平方千米,比整个中国都还大呢!不愧是玄幻世界,连地都这么玄幻。】
    【原来这么大片地方啊,我还以为就一小块呢,那怎么才几座城市?】
    【又翻出了之前封总的地图看了看,大部分地域都被仙门划开,属于修真界地盘,进不去的浮云川就占了一半面积了,凡间城池只能建在仙山地界外。】
    【哦,原来是这样,所以他们该怎么doi啊?总不能一生一世只日一次吧,音音亏了!】
    【笑死,姐妹我看你只关心他们怎么do吧!】
    【既然如此,就是那个,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封总,师娘,你们懂吧?斯哈斯哈】
    聂音之回到聂家时,已是午时,此时雪已经停了,太阳悬在头顶,城内一片白茫茫地晃人眼,她回自己院中重新梳洗,准备去主院同父母一起用饭。
    阿浣从院外跑进来,“小姐,你快些去吧,魔尊大人已经到了。”
    “魔尊?”封寒缨还要跟他们一起吃饭?
    聂音之还在主院外,修士灵敏的听觉已经听到里面的谈话声,她的父亲声线紧绷,明显被封寒缨那浑身的煞气骇到了。
    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问他今年多大岁数,生辰是什么时候,家中几口人,与音音是怎么相识的,又问昨日晴天暴雪,是不是他做的,这做法不太妥当。
    她爹娘还知道修仙之人讲究仙山洞府,问他既是魔尊,麾下有多少兵将,有多大的洞府,有没有仙山宝地,之后有什么打算,能不能护住他们的宝贝女儿。
    封寒缨一落到聂家门前,就被人请来这里,一连串问题问得他一愣一愣的。
    封寒缨被封在万魔窟中十年,封魔印蚕食魔气,也压制万魔窟中众魔的修为,血月影顶着封魔印大半威力十年,他的修为只退不进,从万魔窟中出来后,他终于恢复巅峰修为。
    但他依然看不透聂音之的修为,她如今修为比他还要高出一阶,在整个修真界都是顶尖,就算是被顾绛以自身为炉鼎喂上如此境界,武力值跟不上,也不至于会被别人欺负了去,封寒缨惊奇道:“今日这顿宴是为了要我护她?”
    聂父和聂母对视一眼,音音不是说,她跟魔头是两情相悦吗?怎么如今看起来,这个魔尊并不怎么在意她呢,那可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聂音之听得想挠墙,快步跑进花厅,看到自己父母被封寒缨吓得脸色雪白,“爹,娘!”
    父亲和母亲明显松了口气。
    封寒缨看到她,神识传音第一句话便是不耐烦地道:“你父母这是在做什么?在你家吃顿饭还得拥有几座山头才行?今日这顿难不成是‘鸿门宴’?”
    聂音之:“……闭嘴。”她跟父母打完招呼,无奈地覆在他们耳边道,“不是他。”
    这一顿饭在极其尴尬的氛围下结束。封寒缨后来倒也自个儿琢磨出来,他跟在聂音之身后,手里抓着一把雪玩,感叹道:“那我可得为师尊多拿下几座仙山才行啊。”
    聂音之翻个白眼,“拜你所赐,我爹娘对顾绛的印象怕是已经跌入谷底了。”
    封寒缨毫无愧疚地大笑出声,被树冠上一堆雪兜头砸了一脸,那刺骨的寒意顺着他的经脉窜进内府,将他丹田刺得一阵剧痛,雪沫险些呛进气腔里。
    他咳了半天,面无人色地收敛了自己嚣张的态度,“师娘,我错了。”
    聂音之奇怪地看他一眼,自从顾绛消失后,封寒缨就没再叫过她师娘,对她的态度也有些轻慢。
    “你收服城阳观了?”聂音之问道,“观主还活着吧?”
    “你若是想找城阳观那观主卜算,那可以不用去了,那老东西修为不行,算得不准。”封寒缨阴沉着脸,一想到那老牛鼻子就来气,竟然说他根本不知情,又如何生情,他不会爱人,亦没有人爱他。
    越没有,他就越要强求。
    聂音之也只是随便一想,到了现在,已经不用别人卜算了。
    身边的一缕风是他,一株专为她开的花是他,好像一切都是他,但又不是他。
    这种感觉就如当初她进入顾绛那片血月影的空间里一样,她时时刻刻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可是却又没办法抓住他。
    聂音之压下心头的想法,疑惑道:“你杀了那观主?”
    “都要油尽灯枯的人了,犯得着劳驾本尊动手?我看他就是给这些凡人牵线牵多了,才荒废了修行。”封寒缨满脸不屑。
    “沅州这地方,没个像样的仙门,本尊打算去收拾收拾别的地盘,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第62章
    聂音之没跟封寒缨一起走, 她的雄心壮志都被魔头给腐化尽了,如今赖在家里,有些不想动弹。
    况且, 现在正道自顾不暇, 她也无需忧虑正道的虎视眈眈, 还有封寒缨在,他这个受弹幕认证的原著事业狂, 就让他去折腾吧。
    她父母知道这场大雪真的是因她而起,父亲午饭后就带着府上的账房去城郊给人补贴银钱去了。
    聂音之一个人坐在花园的亭子里看雪化, 对着金芽嘀咕,“你看看, 你都还没进我家门呢,就败了一笔财出去,我爹娘可不喜欢败家女婿。”
    不知是有意还只是巧合,树梢上的一片雪晶被风卷着落到她眉心上,凉得她一个激灵。
    聂音之摸着额头,不高兴道:“都没人给我画花钿了。”
    “这场雪把我花园里的海棠都冻坏了, 你该怎么赔偿我啊?”
    “顾绛, 我想你抱我,不要风, 不要任何替代物,只要你本人。”
    ……
    她的话音落尽,只剩下积雪消融的细微声响——实际上,大多数时候, 她的絮叨都没有回应。
    聂音之不知道顾绛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她相信他若是能回来, 一定会第一时刻出现, 他说过他会回来的。
    她揉了揉泛红的眼睛,趴在栏杆上,看着手上虚散的金叶,就像他之前唤醒她那般叫他的名字。
    聂音之试着将神识浸透入花园里的草木,抓住浸入它们之中的血月影魔气,那游丝似的魔气亲昵地缠着她,要不了多久便渗入她的灵台,融进灵脉了。
    聂音之没好气道:“我才不是要修炼呢。”她现在已经半只脚跨入大乘期,若是闭关努力一把,肯定能突破至大乘,但她一点都不想动。
    一提到修炼,她便想到在万魔窟中那几日,她几乎是被顾绛禁锢在他身上,神魂颠倒地被他引导着运转周天。
    那种战栗的愉悦和灼烧,还有修为进阶的舒畅一同在身体里冲刷,聂音之一时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海上的浮萍,毫无反抗之力地随着潮起潮落,一时又如扑火的飞蛾,又疼又爽。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正经修炼?
    到了夜里,积雪消融尽,晚霞如血,屋里烧着炭,燃着香薰,将湿凉的泥土草木气息都挡在外。聂音之盘膝坐在床榻上,神识沉在灵台里。
    灵台里的元神被纯白的火焰剑气裹着,像一轮小太阳,内里的元神随着她修为升级,从元婴状态已经化作和法身一模一样,心口处凝聚着一缕暗红。
    这是在双修之时被顾绛塞进她灵台火焰里的,聂音之入魔之时,这缕魔气渗透入她的元神,才护住她神魂未散,熬过被自己的血烧成灰的命运。
    这缕魔气和普通的血月影并不一样,里面裹着什么东西,聂音之抽丝剥茧一般细细分离开血月影,这很耗费神识力量,所以她没有着急。
    现在缠在上面的魔气终于被分离开,就像掀开了覆在上面的层层薄纱,终于露出内里的核心。
    眼前出现一滴透着隐隐金辉的血珠,是心头血,里面蕴含着属于顾绛的力量。
    聂音之在看清这滴血时,心口一瞬间又热又疼,鼓胀得快要裂开了,她的神识有片刻的恍惚,倏地被一股漩涡吸入其中,一时间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个瞬息,聂音之听到一个有些惊讶的声音,“阿音?”
    她猛地睁开眼睛,在刺眼的白光中,一个人影背着光,半弯下腰,朝她伸出手来。笼在他身周的光实在太亮了,以至于让他的面目都陷在了阴影里,让人全然看不清晰,但只这一声轻唤,熟稔的语气就让聂音之鼻子发酸,落下泪来。
    聂音之设想过无数次,再次见到顾绛,一定要大骂他一顿,她不要他什么都不说地为她安排好一切。
    但临到头来,只是听到他叫自己一声,就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他的手指从她手臂间穿过,抓了个空,身形顿了顿,有些无可奈何地蹲下身,轻声道:“你别哭,我没办法给你擦眼泪。”
    聂音之这才听出来对方声音里的稚嫩气,她胡乱揉一把眼睛,再次抬眼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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