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视一笑后,他俩双双停下了弹奏。陆泓溪先道:看来你还是经常有练习的嘛。
跟以前比差远了,现在忙着工作,都有一年没碰过琴了。
刚才还有几个音差点弹错。郑卓廷苦笑道,说完就站起来回到座位上。
陆泓溪跟在他后面,无视了周围客人投来的目光,坐下后便叫来侍应生,点了杯Manhattan。
在郑卓廷来之前,他已经喝了不少,见他一口喝下这么烈的鸡尾酒,郑卓廷提醒道:你该不会想奴役我送你回去吧?
陆泓溪放下酒杯,感受着从喉咙到胸口的一片辛辣,不禁抬起下巴望着天空,笑道:不用担心,我经常在这里睡到天亮的。
在这里?幕天席地?郑卓廷四处张望了下,这种地方是可以开到天亮,但是真睡到天亮就有点夸张了。
陆泓溪指了指下面:酒店开房。接着就饶有兴致地望向郑卓廷:不是要我给你解谜吗?说说你听到的是什么八卦。
本来郑卓廷都忘了这茬,主要也是怕真的提起他会不开心。但看他这样子,又觉得这是搞清楚的最佳时机,于是也没掩着,把从大刘那听来的都说了。
一开始陆泓溪没说话,只安静的听着,甚至在听到黄晟业的名字时都没有神情上的变化。但等郑卓廷说完后,他反问了一句你信吗,郑卓廷想都没想就摇头的举动却让他有了动容。
他不想被看到眼眶中的变化,就转头望向别处。
然后他就听郑卓廷继续道:说真的我不信。
你以前家境就好,我不认为你会为了这个就失去自
未完的话忽然顿住了,郑卓廷沉默下来,视线停留在酒杯中融化掉大半的冰块上。
酒精容易放大情感,也容易让人模糊了边界感。在上头的时候脱口而出说这样一番话,不必对面的人提醒,他也反应过来自己过界了。
他动了动嘴唇,一句抱歉还没说出来,陆泓溪就回过头来看着他。
那张白净的脸庞上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映照下逐渐朝中心点加深颜色,直到瞳孔部分令人看不清的黑。这样的色彩过渡让这双眼睛显得透彻许多,但这一刻,郑卓廷看不懂那双眼里真实的情绪。
虽然陆泓溪在笑,嘴角轻佻上扬,眼睛附近的肌肉却一点都没动静。
郑卓廷犹豫着要不要就此结束今晚的聊天,陆泓溪却叫来侍应生,开了瓶白兰地。
他给郑卓廷倒了杯,拿起自己的杯子跟郑卓廷的碰了碰,仰头一饮而尽。
这样混着喝太容易醉了,郑卓廷想拦着,被他指着杯子道:你这是鱼缸啊?
郑卓廷只得拿起来喝了一口。他的表情有点不乐意,但也没说什么,语气慵懒地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是能被你看穿,你真该去学心理学。
郑卓廷笑了笑,没接话就见他又望了过来,这次神情生动多了:人都是会随着环境改变的,你怎么就确定我不会为了名利折腰?
感觉。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郑卓廷却说得很自信。
他打量着郑卓廷。朦胧的夜色和醉意像柔光滤镜,将对面人俊朗的五官蒙上了一层纱。
他越盯就越看不清,最后只得闭上眼,捏了捏眉心。想着自己真的喝多了,是不是该停了。
倒酒的声音传进耳膜里,片刻后他又听到轻轻的撞杯声音。睁眼一看,郑卓廷靠在沙发里喝着酒,而他面前的空杯子已经满上了。
他莞尔一笑,端起来跟对面的人隔空碰了碰,又一次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
这章还没写完,所以今晚八点还有一更哈。
第6章 一间房
(这是今天的二更,别忘了看前面那章)
春末夏初的风吹在身上是最惬意舒适的,陆泓溪像只猫缩在了宽大的沙发卡座里,怀中抱着黑色的抱枕,把半张脸都埋在里面。
对面的郑卓廷继续聊着这些年的变化,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即便很想跟上郑卓廷说的内容,脑子却越来越迟钝了。
直到手臂被人拉了起来,他睁开朦胧的眼睛,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远处的光,然后他就被一股力道架着站了起来。
耳畔响着一道有点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他听懂了那声音是叫他走,便下意识地迈开步伐,但他整个人是软的,几乎所有重量都压在了身边那人身上。
郑卓廷比他高出一截,体格也比他壮,可就算把他的一条手臂架在肩上扛着走也觉得费力。何况郑卓廷自己也喝了不少,只得叫来侍应生帮忙,把他扶到电梯那,坐到了酒店所在的楼层。
陆泓溪是这里的常客,被郑卓廷架着出电梯后就有服务生认出来了,帮忙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又带着郑卓廷去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明天一早郑卓廷要去公司开会,这会儿都四点多了,再回家的话时间肯定不够,便说开两间房。
前台为难地说只剩一间,他只好先搞定陆泓溪。登记好后,服务生再次帮忙把陆泓溪扶起来,穿过弯弯绕绕的走廊打开了1917号房门。
把陆泓溪弄到床上的时候,这家伙已经一点意识都没有了。郑卓廷给了服务生小费,又环顾了下四周。
这间房很大,床对面的隔间里有张大沙发。他看了眼床上睡死过去的人,想着要不自己在沙发上将就两个小时,好歹眯一眯眼。然而他还没决定好,床上的人动了动,居然坐起来了。
他过去看,陆泓溪的双腿挪到床下,撑着床垫想站起来。但许是腿软,试了两次都跌坐回去。他便走到陆泓溪面前,问道:你要干嘛?
陆泓溪闭着眼睛,薄唇动了动,发出含糊的声音。
厕所
他明白了,又把陆泓溪的手臂拉过来架在自己肩上。把人弄进洗手间后退出来,正想去冰箱里找瓶水喝便听到门外有动静。
那声音不大,他想着是不是错觉,片刻后又听到了一声,于是过去开门。
这家酒店的走廊是弯弯绕绕那种格局,他开门后没看到人,倒是不远处的电梯前站着个戴帽子穿黑衣的男人。那人双手放在外套口袋里,听到他开门了也没望过来,只盯着电梯面板,身体还不明显地晃了晃。
他没多想就关上门了,等电子锁的声音响起后那人才转过来,盯着1917的房门松了口气,接着拿出手机,把刚才拍摄的片段保存下来。
第7章 等我
陆泓溪在床上睡到八点多就被助理的电话吵醒了。
睁开眼的时候他人是懵的,头痛到像有什么东西在大力拉扯着太阳穴的筋。叶枫一开始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进去,直到听见王尔斯这三个字才有了点反应,撑着床坐起来,让叶枫重新说一次。
超扬那批白鹭纱明天应该要送去机场的,刚才他们临时通知,说这批白鹭纱被污染了不能用,让我们另外找卖家。
叶枫焦虑地道。他跟着陆泓溪只有两年时间,在服装这行却摸爬滚打了八年,可谓是经验老道。能让他表现出焦虑的必然不是小事。
王尔斯是轻黎品牌在筹备的宫廷礼服系列,一共有七套。由于其中涉及了一种全新的尚未量产的白鹭纱面料,当初也是谈了许久才谈妥超扬公司的这批货。
陆泓溪抵住左边太阳穴,紧闭眼睛思考了片刻才道:有没有看过货?是什么情况导致的污染?污染程度是什么样的?
那边没给出明确的解释,也不让我们看货品。我已经安排小陈他们马上飞过去看看,如果真的糟到不能用的程度,就要马上开始准备替补的方案。
陆泓溪让叶枫在办公室等着自己,挂了电话后正想下床就发现这是酒店的房间,便开始回忆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只记得躺在沙发上跟郑卓廷聊天。后来呢?后来是怎么到这里的?
他想看下房里还有没有其他人,结果一站起来又头晕了,只得倒回去。
躺下的时候手机脱手,掉在了被子上。他躺了一会儿,等那阵晕眩的感觉好多了才拿过手机,想起来要看微信。
郑卓廷果然有给他发消息:【我先走了,早上还要开会。你醒了要是难受就吃一片床头柜上的泡腾片,那是解酒的。】
他转头去看床头柜,上面果然立着一支蓝色的小瓶子。这家酒店是不会提供这种东西的,所以这只能是郑卓廷给他留的。
他去冰箱里拿了瓶常温矿泉水打开,喝了半瓶后把泡腾片丢进去,等融化的期间去洗手间洗漱,又叫了代驾过来直奔工作室。
他依旧穿着昨天那身,虽然洗漱了,但面容憔悴的厉害,好在车里有口罩备着。进办公室后,他让叶枫召集人开会,直到傍晚小陈那边传来消息和照片,确认这批白鹭纱被化学用品污染过,真的无法使用了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关上了门。
这件事的影响很大,刚才开会的时候就有人提议过要不要找MJ或者霍森帮忙?
霍森到浙东开会,没一周回不来,MJ则是在罗马参加一场大型活动,两边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这次牵涉的不是一般面料,是今年初刚冒出头的,可作为高定面料的新品。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圈子,他能先一步拿到已经是人家卖面子了,又怎么会有多余的再让他挑选?
也有人提议要不更换面料。
这在会议上倒是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就连几位设计师也同意,觉得还是更换面料最合适,他却不想轻易妥协。
当初会有王尔斯系列的灵感,就是因为他看过一本书,从一段裙摆描述中注意到这种将细软羽毛织入礼服缎中的设计。虽说也可以靠中式刺绣来取代,但就没那么惊艳了。直到他在一个朋友的样板间里发现了最新的白鹭纱面料。
白鹭的羽毛在风中细软如丝线,而这种白鹭纱是仿白鹭羽毛,经过特殊工艺与白纱完美融合,无论是在纱上展示半立体的鸟类或花朵都栩栩如生,让人一见难忘。
王尔斯是他以白鹭纱为概念创作的,如果要把面料替换掉,那整个设计的精髓之处也就失去了。
这个系列距离推出还有些时间,他便想再试试其他渠道有没有办法。
叶枫敲开了办公室门,本想将外卖拿给他,结果一进来就闻到满屋子的烟味。
陆泓溪靠在落地窗边,电子烟被他咬在嘴里,像是机械一般重复着吞云吐雾的动作,视线则盯着窗外。
叶枫叹着气,把外卖放在桌上后走到他身边,问道:有头绪了吗?
陆泓溪没回头,他又抽了一口,把那股缭绕的烟雾都呼出来后才道:没有。
其实我刚才想了想,最有可能的还是之前跟我们抢面料的林鸥。那家伙做生意没品不是一两天了,还是报警处理吧。
叶枫分析的事之前也是陆泓溪的猜测,但在下午跟丁澜通过电话后,身为律师的丁澜则提出了另一种看法。
如果林鸥真要报复,完全可以等这批白鹭纱用到礼服上了再毁坏礼服,何必现在做的那么显眼,让人一下就能想到怀疑对象?
要不是林鸥,又会是谁呢?
现在报警把事情闹大了,无论对轻黎还是王尔斯都有不可逆转的影响,他还是要慎之再慎的。
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他说道。
好。叶枫关心地看着他: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趁热吃点再想。
办公室的灯亮到夜里十一点多,陆泓溪把有关系的人都找了一遍,电话打到手机发烫了也没找到可以用的白鹭纱。
他的头一直很痛,这样坚持下去没意义,于是先回去休息。
到家的时候黄晟业不在,他让保姆秋姐做了碗面吃,洗完澡后上床去躺着。由于记挂着这件事,他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又收到郑卓廷的微信。
中午郑卓廷发过消息给他,问他起来没有。他回了有事在忙就没顾上了,郑卓廷也没再找他,直到现在才发了句【睡了吗?】
他没心思回,倒是那边又接着发来:【昨晚跟你喝酒的那家店叫什么?环境挺不错的,我有朋友听完了很想去看看。】
他点开键盘,把那家店的名字输入进去。
现在都快三点了,郑卓廷发了个哈士奇看着你的傻表情过来,道:【你这作息不行啊,老是熬夜。】
他本来没什么心情的,在看到这只哈士奇时想起它是前段时间风靡各大群的表情包,那傻兮兮的样子实在逗人发笑,于是回道:【你还不是一样,老是半夜三更找人。】
生活不易啊,我爸最近不太管公司的事了,所有担子都我扛着,哪能轻松睡得着。
郑卓廷回了条语音过来,还带着无奈的口气。这话让陆泓溪想起了另一件事,便也按住语音问道:你家的生意都在外面吧,这次什么时候走?
干嘛?要给我践行?
昨天挺麻烦你的,是该请你吃顿饭致谢。
尽管没想起昨晚的细节,但陆泓溪猜到应该是郑卓廷把他弄到酒店房间的,请人家吃顿饭也是应该。
多大点事就要致谢了?郑卓廷不满道:我没打算那么快走,可能会把大部分生意转回国内。
看着被柔和灯光沐浴着的玫瑰吊灯,陆泓溪翻了个身,却瞥见床头柜上放着的泡腾片。
那是今早郑卓廷留给他的,喝完以后确实没那么明显的不适症状了。
他不知道郑家做的是什么生意,还是按住语音键道:其实现在国内的环境不输外面,政策也比以前有利,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开口。
暂时不需要。郑卓廷的语气很轻松:不过有时间的话可以经常出来吃吃饭,多介绍几家像昨晚那样的店给我。
陆泓溪笑了笑,回了没问题后就收到郑卓廷的一声晚安。
他也回了晚安。放下手机后,许是被郑卓廷的闲聊打乱了情绪,虽然心情还是不痛快,却没有刚才那么烦躁了。
他关上灯睡觉,第二天继续想办法,只是依旧一筹莫展,于是第四天的清早,他换了身运动装,开车去了京郊的长城。
这是他多年来的一个习惯,当有压力或者困难无法排解的时候,他就会去爬长城,借着攀登的过程来释放压力,调整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