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托尔匍匐在战神脚下:特洛伊的守城之神,你的威严正受到邻国的神严峻挑战。他派来阿基琉斯,要抢走特洛伊将来的王后。
阿瑞斯不明就里,也不知道他说的王后是方澄穆。只想着自己的尊严受到挑战,那就要去夺回来。
阿瑞斯便随手丢下狄奥尼索斯新制的酒水:饮下此酒,以我之名,将折损我威名之人打得满地找牙。
赫克托尔振臂欢呼。急躁的阿瑞斯只觉此事已经了断,急匆匆飞往奥林匹斯同宙斯理论去了。
阿瑞斯满怀激动地捧起战神赐下的酒水。
老实说,这酒水要是旁人所赐,他还不敢轻易饮用。
当初头脑简单的潘达罗斯,就是道听途说拿了假的战神三件套,白送命不说,还在军士面前丢尽脸面。赫克托尔是再不敢吃同样的亏的。
这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手所得,赫克托尔信心倍增。
他捧着战神赐下的酒水,点足王室卫队,来到特洛伊城外的旷野。
阿基琉斯已在旷野等候许久。
他等来赫克托尔自信满满的回复:小蓬莱的国王、昔日迈锡尼的第一勇士阿基琉斯,你看见我手中的酒坛了吗?
明知故问。阿基琉斯选择沉默。
赫克托尔炫耀道:这是战神阿瑞斯赐予我的酒水。他要我为特洛伊打败你的狂妄。如今,你代表你的神,我代表我的神,正是我们一决胜负的时候。
阿基琉斯淡定地举起他的盾和矛,做好准备搏斗的架势。
赫克托尔不急着亮兵器。他要先喝下战神赏赐的酒水,以证明他是神灵的代表。
酒入肚肠,香醇浓郁。连阿基琉斯都闻到这股浓烈的酒味。
酒香让他想起狄奥尼索斯。
阿基琉斯特别不满狄奥尼索斯。
狄奥尼索斯身为守护神,整天呆在特洛伊城上空的云里,也没见他为城邦建设出什么力。
更可恶的是,还要用守护神的身份压他一头,逼着他以酒□□义去迎亲。
阿基琉斯明明想用自己的名义迎亲的。
如今看来,对面的赫克托尔也跟他一样可怜。他本该自己迎娶方澄穆的,结果现在可好,变成为战神而战。
阿基琉斯越想越不满。忽地把矛一横:赫克托尔,我决定以我自己的名义而战。你呢?
赫克托尔一愣。该死的家伙,怎么又换成他自己的名义。要早知是以他自己的名义,也不用拖这么久,更不用去找战神祈祷。
现在战神已经许下酒水,哪能不以战神之名斗下去呢?
赫克托尔只好说:我仍为阿瑞斯而战。小蓬莱的国王,你既不为神灵而战,就没有资格同我交手。
阿基琉斯冷笑:谁说凡人没有资格与神交手?
说着□□纵马,朝赫克托尔攻过去。
赫克托尔没想到阿基琉斯竟敢藐视神灵,有些措不及防,从第一个回合起就落了下风,到后面始终给阿基琉斯压着打。
旷野上两个英雄兵戈交错,围观的特洛伊人擂鼓助威,场面好不热闹。
方澄穆和狄奥尼索斯也赶到现场。
这不是城邦内部的决斗,身为竞技裁判官的方澄穆无权直接干涉。
他悄悄问狄奥尼索斯:你的酒水多久见效?
马上,再数十下。一,二
狄奥尼索斯认真地数起来。
方澄穆迅速展开行动。再过十下,狄奥尼索斯的酒水生效,赫克托尔将会醉倒落败。
这时候要做的,就是引开阿基琉斯的注意力,免得他真的杀了赫克托尔。
方澄穆放出他的猫头鹰,在海面上刮起一阵飓风。
特洛伊的战船都停靠在港湾里,接二连三被这飓风卷上天,摔得粉碎。
方澄穆早安排好的密探们大喊造势:迈锡尼人打过来啦,他们摧毁了我们的战船!
阿基琉斯下意识回头往港湾看去。
他回头,手里进攻动作一刻不停。
正是这时,赫克托尔喝下的酒水劲头发作,勇猛的战士一把从马上摔下来。
阿基琉斯的兵器碰都没碰到他。
还是方澄穆的密探们尽力当演员,又开始嚷嚷:阿基琉斯杀死了我们的国王!
惊叫声,哀呼声,愤怒的吆喝声,从四面八方传出来。
情绪会传染人,再加上赫克托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真像死了的样子。
方澄穆带头冲上去,抱起赫克托尔,撕心裂肺地表演着:哦不,不!怎么能这样?
这回大家更相信赫克托尔给阿基琉斯一□□死了。
方澄穆佯装气愤地同阿基琉斯说:你杀害了我们的国王,我绝不可能答应你的亲事!
阿基琉斯冤枉极了,他明明碰都没碰到赫克托尔呀!
只见激愤地仰天喟叹的方澄穆,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
第41章
按照爱琴海一带的习俗, 自家的勇士决斗而死,决不可对杀死他的人群起而攻之。
要报仇,就得开展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斗。
可是连赫克托尔都打不过阿基琉斯, 谁还要上前去送死呢?
人们只好看着阿基琉斯坐船离开特洛伊。
其实人们不知道, 赫克托尔不过喝酒醉死过去。
那个时候的人们, 还不知探鼻息摸脉搏判断一个人死没死的法子。
方澄穆唤几人将赫克托尔的担架扛起, 将他的尸首带回王宫停放。
赫克托尔的死讯迅速传遍整座特洛伊城。
前任国王普里阿摩斯刚死不久, 赫克托尔紧接着又死了。
人们怀疑是不是王室得罪了神灵, 接二连三驱使他们前去送死。
赫克托尔死后,王位自然落到小王子帕里斯身上。
本该十分高兴的帕里斯,现下只因坊间的传言怕得要死, 说什么也不肯去继承王位。
他本就想当个闲散的公子哥,躲在父亲和哥哥的荫护之下。
特洛伊一时群龙无首。
智慧女神雅典娜从海伦那儿迅速获知赫克托尔已死的消息。
命运女神的预言既然已经实现一项,接下来就该准备实现第二项。
雅典娜潜入不见天日的海底, 向海神波塞冬发出神谕:
掌控海洋的神灵,
让你的波澜不惊扰迈锡尼的船队,让你的风浪驱它果敢急行。
在特洛伊的新王登基之前,叫迈锡尼人的双脚踏上异邦的土地。
波塞冬笑而不语,依言照做。
他对宙斯的命令, 向来服服帖帖。
迈锡尼人的船只乘风破浪,十天的船程三日就能走完。
至于特洛伊人,城里人心惶惶, 失去国王的他们全然不知如何是好。
比较惶恐的是贵族。至于平民,他们认方澄穆的账更多些。
方澄穆在, 似乎有没有国王与他们关系不大。
平民们还像过去那样轮班种田,闲暇便到广场上唠嗑,美其名曰辩护。
过去那些真正闲着没事干辩论的贵族, 现在大多闭门不出,静待命运的审判。
狄奥尼索斯大半时间在云间呆着。
他等阿瑞斯回来。
宙斯的脾气他了解。他的父亲宙斯十分固执,平生最忌惮儿子们挑战他的权威。
阿瑞斯去到奥林匹斯一点不讨好,他们的父亲绝不会因此放弃毁灭特洛伊的计划。
阿瑞斯的脾气他更了解。这位兄长跟他父亲一样固执。
宙斯要毁灭特洛伊,阿瑞斯偏要保住特洛伊。
要是战神轻而易举言败,他就不叫战神了。
阿瑞斯果然黑着脸回来,他的铠甲上还有烧焦的味道。想都不用想,宙斯用天雷劈了他。
阿瑞斯气愤地说:偏心的宙斯,凭什么毁灭我的城邦!
狄奥尼索斯得哄一哄他这位兄长。
哄人的法子就是给他喝酒。
这回可不能叫阿瑞斯喝醉。几杯下肚,心情变好,狄奥尼索斯就开始忽悠:我们该去找赫菲斯托斯帮忙。
赫菲斯托斯,他不过是个打铁的,找他有什么用?
铁匠神赫菲斯托斯是战神阿瑞斯同父同母的兄长。可阿瑞斯一点瞧不起他的哥哥。
狄奥尼索斯把他和方澄穆商量好的主意拿出来:我听说赫菲斯托斯能造出一种大木马。人们藏在木马的肚子里,驱着马儿往前冲杀,敌人肯定拦不住。
阿瑞斯不信。他那位瘸腿的哥哥还有这本事?
狄奥尼索斯振振有词:他的手艺活可多着呢?只是他太吝啬,舍不得给我玩。就算你过去,他也不肯给你玩。
阿瑞斯摸摸狄奥尼索斯的脑袋,不屑地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待我过去抢来。
说着阿瑞斯再往奥林匹斯山飞去,找铁匠神索要无往不胜的木马。
狄奥尼索斯兴奋地拍掌,跳下云端找方澄穆汇报战绩。
方澄穆没事就守在赫克托尔身边。他把埃涅阿斯与赫克托尔放一起。
两个醉鬼都没能力保护自己,只好靠他多看着咯。
狄奥尼索斯生平第一次嫌醉鬼碍事。
碍着他跟方澄穆独处了。
狄奥尼索斯冲那两人翻个白眼,兴冲冲同方澄穆邀功:阿瑞斯已经去找铁匠神啦。你要怎么打赏我的功劳?
神还要人打赏?方澄穆在这带混得久,对他们的习俗愈发了解。普天之下向人讨赏的神灵,恐怕只有狄奥尼索斯一个。
狄奥尼索斯缠着方澄穆不肯走:要赏,要赏。要没有我,你的木马计决不能生效。
方澄穆也忘了从哪本书看到的记载。昔日有人围城久攻不得,就制一木马放置城外,命士兵躲入马腹之中然后佯装撤退。
等到城里人以为木马是敌军仓皇逃窜留下的物事,当成战利品运回城内的时候,马腹中人陡然杀出,里应外合拿了城池。
要是把这个计策反过来用,可不就是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所以要紧的是,得设法叫攻城的迈锡尼人使出木马计的招。
使这招的前提是得有个能装很多人的大木马。
全天下能有这等巧妙手艺的,除开铁匠神别无他人。
铁匠神赫菲斯托斯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他是爱神阿芙洛狄忒的丈夫。
没错,就是那个同阿瑞斯偷情,又同特洛伊的贵胄偷情生下埃涅阿斯的爱神。
试想铁匠神怎么会死心塌地给他的情敌造木马呢?
只怕非但不会造,还要把这件致胜的武器送给迈锡尼联军。
方澄穆在脑海里推演着反施木马计的情形。
狄奥尼索斯在旁闹腾个不停:求赏赐,求赏赐。
方澄穆掏掏耳朵,这家伙真吵,跟个心智未开化的小朋友一样。
方澄穆只好松口:你要什么赏赐啊?
狄奥尼索斯从不做没准备的事,变戏法似地取出罐酒水来。
狄奥尼索斯真诚地说:你愿意尝一下我新调制的酒吗?
嗬,原来是当小白鼠。
方澄穆很乐意。再难喝的酒也喝不死人,更何况是酒神酿制的酒。
狄奥尼索斯满脸期待:你闭眼。
喝酒为什么要闭眼?
闭眼才能叫酒香酒味沁入你的身体,才能完全尝到它的味道。
酒神说得有那么点道理。道家练气也要闭眼凝神,好把注意力集中一处。
方澄穆就闭上眼睛,伸手叫狄奥尼索斯把酒罐给他。
狄奥尼索斯不干,兴致勃勃:来来,我喂你喝。先尝一点点。
他用食指头蘸一点点酒,放到方澄穆嘴边。
方澄穆既然答应替人试酒,他就用心干。伸出舌头,舔了舔酒神的手指。
狄奥尼索斯被舔得心里美滋滋的,赶紧压住免得笑出声来:怎么样怎么样?
方澄穆没尝出什么特别的味道,就是普通的酒啊。不对,既然酒神专门酿造,肯定不是酒的问题,是他尝得不够仔细的问题。
方澄穆索性把狄奥尼索斯的手指含住,认真吮吸一下。
除了手指头的肉味,这酒味还是没什么特别。
为了不打击朋友的信心,方澄穆挠挠头:要不,多喝点?
唔,多喝点。
狄奥尼索斯说着往嘴里灌一口酒。
然后,缓缓向方澄穆靠近。
方澄穆能感觉到眼前的人的鼻息。也能闻着浓郁的酒味。
狄奥尼索斯到底在做什么?靠得这么近。
方澄穆忍不住睁眼看去。
谁知道酒神一把搂住他,对准他的嘴,就把酒水往他口腔里送去。
方澄穆整个人是懵的。不仅给狄奥尼索斯吓着,还给嘴里的酒呛着,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到地板上。
狄奥尼索斯就趴在他的身上。嘴对嘴。狄奥尼索斯的嘴里已没有酒,方澄穆的嘴里全是酒。
酒神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掐大腿忍住满身心的狂喜,一本正经:不要吐出来,喝下去,味道怎么样?
方澄穆本来想暴跳起来打人。可看狄奥尼索斯只关心他的酒,应该不是占他便宜的。
既然答应替人试酒,就要履行诺言。方澄穆强忍着把酒咽下去。
酒的味道还是那个味,只是刚刚被狄奥尼索斯那么一抱一亲,方澄穆的心境变得大不相同。
他仿佛有些兴奋,还有些小窃喜。身上针刺,双颊火辣的反应比什么还真实。
方澄穆以为这是酒水的效应,频频点头,赞不绝口:果然好酒。这酒叫什么名?
狄奥尼索斯灵动的眼睛眯成一道缝:阿基琉斯跟我说,东方的婚礼上夫妇间要喝交杯酒。太含蓄了。所以我的酒叫交口酒。
方澄穆:
要不要再来一杯?
方澄穆吓得赶紧逃:你还是等阿瑞斯回来跟他喝吧。
得手的狄奥尼索斯就像一只欢快的鸟儿,把余下的酒水一饮而尽。
哪怕回到云端再呆上大半天,他的兴奋劲还没过。方澄穆的嘴唇,比天底下最好的酒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