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幻境里,可全都是你啊,他最害怕的事情,也是失去你啊。
魏溪捏紧菩提珠,明知道韵朱是故意这样说,让他慌张,失去镇定,但他又没办法不担心应重楼。
他和虚流火以及藏渡在这边来回打了好几次了,以应重楼的能力,应该早就察觉到了,然后及时赶过来。
现在不见他踪影,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真的还被困在幻境里。
韵朱走近几步,嗓音轻软柔弱:魏溪,我不要太多,只想要一截仙藕,让我可以重塑肉身,你帮帮我好吗?给我一截仙藕,我马上就带着流火离开这里。
魏溪抓住旁边的一个莲蓬,接力站起来。
莲蓬里的莲子松动,从孔洞里滑出,被魏溪接住。
你不想要莲子吗?魏溪捏着那粒碧玉的莲子,听说服下一粒莲子,就可以坐地升仙,你都进来了,会不想这个吗?
韵朱轻笑:仙有什么好的?成了仙,上了三重天,上面还有九重天,欲念无穷无尽,我可不想被囿于其中,我就想做个自由自在的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杀人就杀人,不比做仙更好吗?
好吧。魏溪指尖一松,任由莲子掉进仙池里。
随即他迈步,直接往岸上走。
韵朱温声道:魏溪,你现在要做什么?
魏溪已经走到池边,一撑手臂,他爬了上去。
去找应重楼啊,你们想要仙池里的东西,那你们就自己去拿啊,放心,我不会拦着你们。
藏渡噗呲一下笑起来,夸道:妙哉。
虚流火顿时怒道:魏溪,你别不识好歹,上来了,你可不是我们的对手!
魏溪怼道:那又如何,你们又真敢动我吗?这仙池,只有我和应重楼能进,你们敢动我,别说仙藕,连一滴池子水你们都得不到。
韵朱飘落在魏溪面前,红唇轻勾:魏溪,你太天真了。
魏溪等的就是韵朱过来,他伸手想抓她,只要把人带进仙池,池中的白火会帮他杀了这些人。
可韵朱身形一散,化作一蓬雾气,直冲魏溪额头。
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咫尺,眨眼之间,红雾就抵达魏溪面前。
魏溪站在池边,想往后倒进仙池里,虚流火突然出手,用魔气结成链子,勾住魏溪腰,不让他倒下去。
魏溪顺势抓住链子,反过来借着链子的拉力极限下腰,韵朱的红色雾气从他鼻尖上方惊险掠过,一头撞向仙池上方。
白火蹭的烧起,裹住了红雾。
虚流火尖声大喊:不!!
魏溪手里抓着链子化开了,他失去支撑点,咚的一下倒进仙池里。
虚流火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却还是什么都没有捞住。
白火熄灭,空气里一片寂静。
红雾消失了。
虚流火愣在池边,茫然地看着虚空。
一旁的藏渡也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事情会结束得这么快。
魏溪!虚流火握紧双拳,魔气大量涌出,卷住她的长刀,我要你陪葬!
魏溪也没想到计划会如此顺利,眨眼之间,韵朱便消失了,顺利得像是假的。
我一定要杀了你。虚流火怒喊着,猛地挥刀,扬起大片威势,海啸一般扑向魏溪。
攻势穿过仙池,不受火焰阻挡,卷起一片浓稠仙雾,铺面而来。
魏溪抬掌阻挡,抗住了虚流火的第一拨攻击。
但周围的莲蓬被掀动,无数莲子噼里啪啦落进水里。
虚流火刺激之下已然失控,不要命似的放出所有魔气,一刀一刀的挥向魏溪。
尽管魏溪都挡住,却还是被其中的压力退得不住后退,几乎快到仙池边上了。
藏渡这时迈开脚步,走向魏溪后背,垂下的双手掌心,隐有金光浮动。
既然她都死了,那这事,也该了结了。藏渡双手合十,掌心的金光重合汇聚,凝出金色的佛珠虚影。
魏溪,你放心,待你死后,贫僧一定给你超度。
第54章 第 54 章
前面是发疯的虚流火,后面是即将发疯的藏渡,魏溪两头大,他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大的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应对。
思绪飞快转了转,魏溪一咬牙,和他们一样,开始爆灵力。
全身灵力飞快运转,在掌心聚集,前面一掌后面一掌,应该能撑过去了。
三方对峙,灵力与魔气乱飞,整个空间里风流飞旋,吹得满池仙气猛荡,偏偏这时顶部的天花板上忽的发出碎裂声响。
一道磅礴凶狠的压力猛地压下来,石板碎开,狂暴的压力如飓风般灌进来,伴随着无数石块与尘土,狂烈地往下一压。
飘飞的仙气顿时下沉,池水一荡,接着石块坠落流星般的坠落下来,砸得池子里水花四溅,莲花与莲叶不住抖动。
魏溪感觉自己被大风呼了一脸,但前后的虚流火和藏渡却直接被压力摁得当场跪下,张口喷血。
天花板破开大洞,一道人影站在洞口上方,俯视着下方。
魏溪抬头,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人,是应重楼。
池子周围的火光映出应重楼的面容,他半垂着眼,神情冷漠又恍惚,看起来不太清醒的样子。
魏溪立即出声喊道:应重楼?
应重楼眼睑一抬,盯住了魏溪,眸光猩红,阴沉得有些吓人。
他身体往下一倒,几乎是坠落一般的从上方跳下来。
魏溪有些吓到,忙往前走了一步,本想接一接应重楼,却先被应重楼抓住了手腕,用力极大,几乎捏碎了魏溪的骨头。
应重楼没说话,只狠狠盯着魏溪,似乎要用这种方式彻底看清眼前这个人到底是真还是假。
魏溪握住应重楼的手,指尖略微用力,让应重楼能感受到他:是我,不是幻境。
应重楼认真盯着他,艰难地分辨着真假。
魏溪走近一步,好让应重楼看得更加清楚。
另一旁被震飞的虚流火这时爬了起来,见应重楼神志恍惚,当即出手,从应重楼背后攻击。
应重楼头也没回,直接魔气全开,只靠纯粹的魔气威压,将自己和魏溪之外的所有东西,全部震飞。
包括池子里的仙液,那些碧玉莲叶莲花,以及埋在池子底部的莲藕,全都从飞了出去。
一通哗啦啦碎响之后,周围一片狼藉。
仙液四溅,染湿地面和墙壁,莲花碎开,花瓣洒落一地,只剩莲蓬还坚强的伫立在池子里。
虚流火被刚刚的威压挤到墙壁上,肺腑重伤,加上没了一条腿,她完全站不住了,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也在这时,她发现自己手边就有一根玉白色的莲藕。
虚流火立马抓住了那根莲藕,这是韵朱一直想要的,有了莲藕,她就能重塑肉身,能重获新生。
可是
虚流火满脸绝望,可是她不在了。
也不知是情绪太过激动还是如何,她没由来的大口呕起了血来,鲜血如注,哗啦啦的从她喉咙里涌出来,尽数浇在莲藕上。
虚流火脱力地撑着地面,手里的莲藕滚在地上,而她口里涌出来的鲜血,接连不断的落在莲藕上,再被莲藕全盘吸收。
白玉般的莲藕很快被染红,冒出丝丝缕缕的红雾。
虚流火不知道想到什么,惊愕地撑大了眼睛。
另一边。
应重楼爆发的时候,魏溪差点被掀飞,他急忙上前一步,抱住应重楼的腰,安抚道:好了好了,你已经出幻境了。
他想了想,把菩提手串取下来,给应重楼戴上。
菩提珠上金光淡淡一转,一股温和的力量顺着应重楼的经脉涌入灵府,给他混乱的灵府带来了一缕清明。
应重楼扣住魏溪的腰,抓着魏溪手腕的指尖终于松了力气,他偏头,鼻尖在魏溪侧颈肌肤上划过,如愿以偿的闻到了魏溪身上的味道。
魏溪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了。
他停顿了一下,思考怎么告诉应重楼,韵朱已经灰飞烟灭了。
也就在这时,他看见对面池子上,一团红雾从一根血红的莲蓬上慢慢涨开,雾气粘稠得像是某种血液,以莲蓬为中心,沿着地面缓缓流淌,逐渐形成人体的模样。
虚流火呕了大量血,整个人歪在一旁,一手撑着地面,还在不停干呕,吐出血沫。
人形凝成,红雾猛地一收,露出一个肤白似玉的女人洛体,乌黑的头发披散在光洁的后背上,她浓密的睫毛低敛着,鼻尖小巧,唇红似血。
还未抬头,便已经让人感受到了她身上那股惊人的美人气质。
虚流火艰难地朝着她伸手,低声喊道:主人。
那人形抬起脸来,果然是韵朱的模样,有了肉身,她的模样比之前更加美艳动人,像是一块浸了水的美玉,连手指尖都透着湿润温软的艳丽。
魏溪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韵朱竟然还没死,而且如愿的从仙藕里复生了。
韵朱浑身□□,虚流火急忙上前拥住她,替她挡住身体。
韵朱雪白的双臂楼主虚流火的脖子,害怕似的把整个身体藏在虚流火怀里,不让魏溪看到她。
怎么了?应重楼恢复了大半冷静,不再死死掐着魏溪手腕,但也没完全松开力道,仍旧牢牢牵着他。
你母亲。魏溪指着韵朱那边,她借着仙藕复生了。
应重楼皱眉看去。
韵朱还藏在虚流火怀里,但虚流火却头颅低垂,双臂也耷拉在地板上,整个人宛如失去了提线的木偶,僵硬枯萎地坐在地上。
应重楼还没反应,藏渡便先一步走过去了。
他步伐很慢,双臂低垂,紧张又谨慎地,慢慢走到韵朱和虚流火面前。
虚流火已经断气了,韵朱仍旧缩着身体躲在她怀里,肌肤白得像是会发光的玉石,她颤抖地抬起脸,眸光干净地仿佛他们初遇那一年。
藏渡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韵朱满脸茫然和疑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是以为自己长得很吓人。
藏渡出声:你你可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韵朱茫然摇头,又看着藏渡的衣服,小声道:能把你的衣服借我吗?
她不着寸缕,的确不好。
藏渡脱了外衣,递过去。
韵朱伸手去接,动作间肌肉拉伸,她雪白的手臂上突然开裂,淌出艳红的血色,韵朱看着自己出血的手臂,啊了一声。
藏渡见状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也就在这时,韵朱突然飞起,蛇一样地缠上藏渡,这个动作牵动了太多的关节与肌肉,让她浑身肌肤崩开无数裂口,大量血液涌出来,将她雪白的肌肤染成赤红。
她捧着藏渡的脸,直接亲了上去,唇齿相贴,藏渡的浑身的精气顿时失控的涌向韵朱。
不过眨眼之间,藏渡脸颊深深凹陷,皮肤干枯,被吸得只剩半个人干,而韵朱身上的裂口却在飞快愈合。
韵朱的确是借着仙藕复生了,可仙藕数量太少了,远远不够组成完整的躯体,只让她拥有了一个脆弱的外壳,她现在需要大量的力量来完善她这幅新得来的肉身。
看到这里,应重楼立即一掌将韵朱从藏渡身上打了下来。
韵朱滚在地上,大片肌肤被磨破,再次流出血来。
藏渡被吸得只剩一层枯皮,他后退了几步,靠着墙壁倒了下去。
你根本没失忆。藏渡哑声道,你还是在骗我。
韵朱柔弱的撑起身体,她目光深情:为我死,你不高兴吗?
藏渡呵呵低笑:你果真是无心之妖。
韵朱不再理会他,她转而看向应重楼,神情无比温柔:好孩子,娘亲现在目的达成,得到了新的身体,从今往后,我们重新生活,好不好?
她捡起地上的衣服,随意披上,然后站起来,朝着应重楼走去。
以前的事情,都是娘亲的错,娘亲给你道歉,也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伤害你了。她一边说,一边跨进了仙池里,原本排斥外人的仙池这次竟然没有放火烧她,而是自然的接纳了她。
她白皙的双腿没进仙池剩余的液体里,其中蕴含的大量仙气疯狂朝着她新生的□□涌去,短短两个呼吸,她皮肤上的伤痕就愈合了。
她现在是仙藕之躯,等到她吸够仙气,充盈肉身,就真的能借体重生了。
应重楼沉默地抽出了魔剑,剑尖指着韵朱的脸,丝丝缕缕的魔气顺着剑身钻出来,危险的浮动在剑刃之上。
韵朱向前走了一步,迎上应重楼的剑。
你真的要杀我吗?她仰起脸,眼眸干净,我是你娘亲啊。
应重楼面无表情,抓着魔剑的手指用力收紧。
从今往后,我与你再无利益冲突,你若是不想见我,我可以永远消失在你眼前。韵朱表情慢慢变得可怜起来,重楼,放我一条生路好吗,娘亲求求你了,别杀我,别弑母。
应重楼额角绷起青筋,他咬着牙,说了一个字:不。
这个女人,从来没有把应重楼当成过她的孩子,在她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就算今后他们没有冲突,她也不可能真的就此销声匿迹。
也许将来某一天,她碰见了什么事,或者想要什么东西,就会重新出现,然后紧紧抠着应重楼内心的伤痕,一寸寸地逼迫他。
应重楼用力的吸了一口气,扬起了魔剑。
我来吧。魏溪拉住了应重楼的手,这件事,交给我。
不能就这样放韵朱活着,但要是真让应重楼杀母,这件事会成为他永远的心魔。
魏溪从应重楼手里接了魔剑,剑尖往下一压,落在韵朱脖子旁。
韵朱温和地看着他:魏溪,你还没杀过人吧,第一个杀的人,是所爱之人的母亲,你不怕从此以后结下业障吗?
魏溪手指紧张得有些抖,但仍旧很稳。
要是真的有什么业障,现在这结局,不就正是你应有的报应吗?魏溪还想说一说她当初那翻因你而起的歪理,但转念想到反派死于话多,觉得还是少说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