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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范京就笑不出来了,范京无措的目光在温照斐和高肆二人之间来回,猜到自己的荤话被温照斐听见了大半,最后涨红着脸磕磕巴巴说:哥嫂子我、我去个厕所。
    跑了。
    跑了正好。
    温照斐接过调酒师递给他的金汤力,将酒杯朝前探了探,主动和高肆手里的zombie碰了一声,很清脆的声响。他语气很淡,面无表情地说:写歌呢?真不错。
    高肆很熟悉温照斐这副表情,这是温照斐发火前的标志。他有些头大,为了不让温照斐发火,先行道歉:斐斐你听我说,我五一确实有演出,刚回来,还要忙专辑的事
    挺忙的哈。温照斐嘲讽似的挑起嘴角,你要是很忙的话,我回头把家里东西理一理,给你寄过去。哦,对了,给我一个地址吧,不然我会寄到垃圾桶里。那把雅马哈的静音吉他我记得挺贵的吧,也没见你写出什么好东西,看来还是废物回收得好。
    他说话不留情面的时候杀伤力超群,尤其是辱骂了高肆的事业,高明的讽刺比无逻辑的脏话来得更气人。
    高肆皱了眉:温照斐你别他想说温照斐你别得寸进尺,却被温照斐抢了话茬:我别?我别和你结婚才是对的。他从口袋里掏出结婚证给高肆看,很巧的是因为一天都没回过家,这本结婚证就在他身边,我结婚了,忘记请你喝喜酒,真是不好意思。
    高肆的注意力果然被结婚证吸引了,他想抽走结婚证确证真假,温照斐一个闪避躲过。他笑起来,眉眼是弯的,却全然不见暖意,像一把弯刀,直接往高肆身上捅刀子。
    温照斐说:调酒师,他的酒我请了,就当我请他喝喜酒。
    你真的结婚了?高肆不敢置信,随即而来的是愤怒,他觉得温照斐绿了他,你他妈的绿我?
    关你什么事。温照斐一口闷下杯子里的金汤力,凑近了,用他那双大眼睛盯着高肆,满是挑衅。他微微挑眉,你高肆缺骨肉皮吗?
    他戳破了高肆一直以来以为自己遮掩得很好的秘密,虽然是因为随口瞎说八道扫射到的。高肆和他在一起的两年里,出去演出总有果儿可以睡,这几乎是乐队圈一种绝不会摆在明面上的风气。站在台上的明星,追光一打,耀眼如同太阳,痴恋的粉丝无可计数,总有小姑娘为这些所谓的纸糊的才气甘愿奉献肉体。叛逆的少女们以向偶像奉献身体为乐趣,你情我愿,倒也无可厚非,日后提起,只是这些歌手的一段风流史罢了。
    高肆的震惊无以复加,他沉思了一会,觉得自己从未露过马脚,确定温照斐是胡说八道,便抵死不认:我没有,你听哪个王八蛋瞎说八道。我只是觉得咱俩不合适结婚,结婚是对你我的不负责任。倒是你,背着我出轨,那男的什么来头?
    没谁跟我胡说八道啊,我就是随口说说,真让我说中了吗?不是吧?温照斐笑,招招手让调酒师多调了几杯金汤力,你说我现任吗?哦,他是清华出身的程序员,比你帅,比你前途似锦。他提起贺轶鸣的时候,演得仿佛确有其事,指着自己说:重点是,他爱我,一心一意。
    高肆急了:我真的没有骨肉皮我也爱你,我也一心一意,我只是觉得咱们不适合结婚,斐斐,不是所有爱情都要走到结婚那一步的
    有没有也不重要,都已经分手了。
    温照斐一杯一杯往下喝调酒师拿来的金汤力,一边想着自己真是瞎了眼,一边听高肆胡扯他的爱情观。这世上真的有爱情不适合婚姻吗?有,假的爱情。只想享受欢乐却不愿承担责任的爱情,虚妄的迷恋。
    你说完了吗?温照斐笑着喝完最后一杯金汤力,我要回家了,明天我会换把锁,钥匙你也不必还我。
    走回卡座的时候温照斐觉得他有点头晕,他好像喝了五六杯金汤力。他虚浮着脚步去结了账,又跟一个回来休息的同事说明了自己胃不舒服要先回去了,让他们玩得尽兴。最后走到酒吧门口坐在台阶上给贺轶鸣打了电话。
    他胃里烧得慌,恶心感从喉咙里反复涌出,偏生大脑像浸在密度极高的液体里,动弹不得。
    温照斐特别委屈地问贺轶鸣:你会来的吧?
    其实贺轶鸣来不来都在情理之中,反正他和贺轶鸣关系也不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可以打给朋友,却非要打给贺轶鸣。可能是他喝醉了。喝醉了是一个很好的借口,能让一切事情都变得合理起来。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带着贺轶鸣进去,当着高肆的面接吻和蹦迪,只要高肆不爽,他就爽了。
    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委屈的温照斐如是想。
    贺轶鸣压低了声音笑起来: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不来。
    贺轶鸣压低了声音的时候,说话便不似平常那般吊儿郎当,声音有了质感,像空拍吉他的琴箱的回响,有些苏。温照斐愣愣地说:你这样说话很好听诶。
    那头贺轶鸣或许是看了一眼定位,顿了顿,忍不住促狭地调侃温照斐:你在酒吧?喝醉了?
    也许是喝醉了吧。温照斐大脑仍旧处于凝滞的状态,他坦诚地说,忘记了要在死对头面前装得自己无所不能,包括酒量:我不知道,喝了好几杯金汤力,然后头很晕,可能是喝醉了吧。
    你胃不好还喝酒。贺轶鸣无奈地说,我还有十分钟就到了,很快就接醉鬼回去睡觉。
    醉鬼本人觉得眼前的世界像是无数个大光斑的集合,愈发迷离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那你快点哦。
    不知道为什么,贺轶鸣竟然意外地觉得喝醉了的温照斐说话还挺可爱的,会在每句话的末尾加上小小的语气词,会吐字吐得很软软糯糯,会把每句话都拉长,天真又可爱。
    他刻意没有挂断电话,而是没话找话:你现在在哪里呀?
    我在酒吧门口,台阶上,坐着。温照斐说,哎呀高肆,你能不能滚回去,你好烦!我不想看见你!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贺轶鸣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高肆这两个字,他皱了皱眉,终于想明白温照斐明知自己有胃病却仍然喝醉究竟是为了什么,担心使然,于是一脚油门踩下去。
    怎么还跟高肆藕断丝连,温照斐就不能长长记性吗!
    贺轶鸣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等他赶到的时候,高肆正在和温照斐拉拉扯扯。温照斐推高肆:烦死了,我说了我有人来接,你他妈能不能离我远点。
    高肆说:你喝醉了,要么就进去坐坐,别坐在外面吹冷风。待会犯了胃病再吐出来。
    他搂着温照斐,把人往酒吧里拽,试图让不听话的温照斐进去。
    酒吧里聒噪的声响让温照斐本能地抗拒,温照斐皱着眉头,正欲表达自己的不满,然而下一秒便被从高肆怀里扯开,有人挡在他身前,跟高肆对峙:你他妈离温照斐远点!
    贺轶鸣还穿着上午穿的外套,很好认。温照斐想往贺轶鸣怀里钻,他的意识处于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的状态,贺轶鸣也就没跟温照斐计较,任由温照斐抱着自己。高肆一看这架势幡然醒悟来者何人,于是怒而挥拳:就是你绿老子是吧,操!
    那一拳生风,直接打在猝不及防的贺轶鸣脸上,贺轶鸣当即就懵了。
    他妈的健身教练真的打人了!
    练过跆拳道的贺轶鸣一点都不能忍,在他看来,高肆实在是过分,既要强迫不愿意跟他走的温照斐,还要打他一个无关人士。愤怒让贺轶鸣不断地思索他七八年前学的跆拳道技巧,准备和高肆干架。结果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他想起来,温照斐过去给了高肆一个响亮的耳光。
    温照斐冷冷地盯着高肆,说:最后说一遍,滚!
    高肆万万没想到打他的会是温照斐,站在原地停滞了很久,喉结上下翻涌几回,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和失望。他以为温照斐会更爱他一点,就像他一样,外面的骨肉皮是外面的,回家的时候仍然会牵挂温照斐。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很爱温照斐,否则也不会跟所有的兄弟介绍温照斐的身份,并且跟温照斐求婚。
    万万没想到温照斐为了这个男的打了他。
    当然,贺轶鸣也没想到。他压根想不到喝醉了的温照斐还能这么彪悍,那一个巴掌的声音之清脆嘹亮,比路过的电瓶车摁喇叭还要响。
    高肆灰溜溜地走了。
    贺轶鸣目送失败者从这条街道离开,一扭头,看见温照斐抓着他手臂,一双很大的丹凤眼水汪汪地发亮,像小时候吃的玻璃糖纸,看着就知道里面甜得发腻。
    温照斐在无意识撒娇:
    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温照斐要是醒着能打十个高肆
    火爆小辣椒上线(*/\*)
    第十三章 共枕眠
    车就在路边停着,严格意义上算是违章停车,不过一时半会也没人管。温照斐半倚在他身上,显然神智已经不太清醒。贺轶鸣怕温照斐在后座吐了或者磕着碰着,于是打算把温照斐安置在他视野可及的副驾驶位置上。
    他拉开副驾驶车门,把人抱了进去,越过温照斐拉上了安全带,刚想离开,温照斐却伸出手去搂住了贺轶鸣的脖子,不让他走。
    温照斐这什么毛病?平常不喝酒,一喝醉就这么耍酒疯?
    贺轶鸣只好迁就温照斐,一只手撑在副驾驶座位上,俯身看着他,无奈地说:醒醒,不是要回家吗,你放我去开车啊。停在路边一会儿交警给我贴罚单你还得给我报销。
    也不知道温照斐究竟能不能听明白,这是要罚钱扣分的要紧事。
    温照斐的右手慢慢地从贺轶鸣颈后滑落,左手仍搭在贺轶鸣脖子上,指腹贴着贺轶鸣的皮肤,他出了点手汗,肌肤相抵,生出一些粘腻的触感。
    温照斐压着贺轶鸣与他近距离对视,然后顺着地心引力从贺轶鸣颈后硬硬的发根一路摸到右脸耳朵下方头颈的交界线,力度不轻不重,好像晚风拂过,最后他在贺轶鸣的脸颊处停留,摸了上去贺轶鸣的侧脸有一块淤青的痕迹,是刚刚高肆那一拳的产物。
    温照斐说:贺轶鸣,他打你看上去好疼。
    贺轶鸣这才发现温照斐原来戴的是镜框,里面没有镜片,所以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对方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射出的阴影。
    温照斐脸上还有因过度饮酒染上的红晕,微张着嘴,愈发显得唇珠饱满。胸前的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他解开两颗,露出半截锁骨线条,在正中央陷下去一点,在路灯下像掬了一捧暗水似的,盛着不深不浅的阴影,惹人遐想。
    贺轶鸣因此心跳猝然漏跳一拍。半醉半醒的温照斐,意外地多出了一些放荡的性感,像小野猫抻着身子软软地叫唤。
    于是贺轶鸣喉结上下涌动几番,他垂着眼避免直视温照斐,放低了声音哄温照斐:不痛,其实还好你先放开我,我开车带你回家,好不好?
    破天荒地,贺轶鸣用这般低声下气的口吻去哄温照斐。那话一出口,他简直觉得自己被鬼附了身。
    太惊悚了,温照斐喝醉了,难道他也喝醉了么?
    不知他心里有古怪的温照斐软软地嗯了一声,终于松开了贺轶鸣。
    认识另一面的温照斐,在此之前,是贺轶鸣从来未曾设想过的事情。醉酒的温照斐黏人到几乎要和他寸步不离,要他抱着上楼,要他陪着睡觉。贺轶鸣自然是不好意思跟温照斐睡同一张床的,于是洗漱完穿着睡衣躺在温照斐身边,佯装陪他睡觉,等到他睡着了再蹑手蹑脚离开。
    他发誓,这可能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对温照斐这么好过,也许是为了谢温照斐替他还一巴掌之恩,也许是这个状态里的温照斐一点也不招人嫌,总之,他打算陪到温照斐睡觉再离开。
    贺轶鸣关上了灯。阳台的纱质窗帘隐隐透过一点光亮,落在地上,烟雾似的。在黑暗中贺轶鸣看见温照斐那双又大又圆的丹凤眼依旧睁着,湿漉漉地盯着满地雾化的月光,然后轻声问他:你觉得我现在好看吗?
    这是什么问题?
    温照斐是嫌往日里听见的对他的溢美之词还不够多么,偏偏要来他这里再问一遍。
    贺轶鸣哑然失笑,如若放在平时,他肯定会哂笑然后否定,而现下面对着这么柔软的温照斐,他却不想说谎了。
    于是贺轶鸣给予了他真心的赞美:你一直都很好看。
    温照斐仍然不死心,执着地问:那你觉得我高中的时候好看吗?
    这让贺轶鸣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高中时代。他依稀记得温照斐当时在女生里人气很高,那时候流行高冷校草,他那样又欠又讨厌的性格,并不受女生欢迎。女孩子们都一窝蜂地去给温照斐送情书了,连运动会上温照斐参加的项目的呼声,都要比旁人高出一截。在那种情况下,不会有人质疑温照斐的校草身份的。
    贺轶鸣说:高中的时候很多人喜欢你吧,你一直都是校草啊。
    温照斐的问题愈来愈奇怪,他轻轻哦了一声,然后继续问贺轶鸣:那初中呢?
    初中的时候你很可爱。贺轶鸣回忆道,像糯米糍,看上去软软的。就是性格好差,天天跟我抬杠。不过那个时候是真的挺可爱的,估计要成为孤本了。高肆一定没见过胖胖的你吧
    他自顾自说了好多,原本瞪着大眼睛不肯入眠的温照斐却在他回忆往昔的叙述里慢慢合拢眼睛,进入酣沉的梦乡里。等到贺轶鸣把他那些感慨说完,再去看温照斐,温照斐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贺轶鸣本来想问温照斐为什么要这么问问题,直觉告诉他这三个问题的组成一定存在某种原因,而且如果当下他不问清楚,恐怕等喝醉的温照斐回到正常状态,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坐下来把原因挑明了。
    甚至都不必尝试,贺轶鸣就知道,温照斐要么会对此避而不谈,要么会说些自吹自擂的空话,然而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要知道温照斐为什么这么问。
    温照斐。他摸了摸在睡梦中依旧潮红的温照斐的脸,温照斐毫无反应,甚至抗议般地打起了小小的有如小猫咪般的呼噜。
    那一瞬间,贺轶鸣觉得,如果想要也分次序优先级,恐怕这一刻,让温照斐安安静静地睡觉才是他最想要的。
    问题答案有时并不那么重要。好奇心会为了片刻的温柔停下蠢蠢欲动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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