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也是。他甚至能给温照斐表演一个温照斐生气的样子,眉毛挑起,眼睛瞪大,嘴唇紧抿,拉直成一条戒尺,分明地写出他的清规戒律,违反某条就会触怒天威。
贺轶鸣揉了揉自己的胀着的太阳穴:我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
温照斐说:我没生气,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嫌我烦?
又来了。
贺轶鸣抬头看温照斐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想,明明是和夏修言极其相似的一双眼睛,为什么夏修言眼睛里只带着笑意,哪怕工作被打回重做,也从来不见生气和较真?
对不起。贺轶鸣服了软,服软能把繁琐的过程简单化,不解释能省去一切麻烦,是我口不择言,但我现在想直接去睡觉,晚安。
温照斐拿着温度计,怔怔地看着贺轶鸣走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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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我不喜欢不亲我的
夏修言是那种很典型的刚出校园的大学女生,有时候会犯点奇奇怪怪的小错,需要大家帮着检查工作,也需要大家的帮助和指导。不过大家都有新人期,犯错是人生不可免除的经历,还是比较能理解夏修言的,加上她性格古灵精怪,长得也比较乖巧,更难以对她生气了。
贺轶鸣刚把夏修言的工作打回去重做,一抬头又看见夏修言可怜巴巴的脸,一时间也不太好意思就这样冷冰冰地让人重新调整工作内容,于是说:你找你王哥问。
可王哥在忙。夏修言瘪瘪嘴,贺哥你直接说吧,哎,我还不太上手,会尽快学会的。
至少工作态度不错。贺轶鸣忍俊不禁,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夏修言走过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塞给贺轶鸣一盒润喉糖:感冒还没好,保护一下嗓子啦。
这种事情发生得多了,再笨也要看出端倪来了。尤其是,贺轶鸣并不是纯情直男,也不是没被男男女女献过殷勤。他大学里顶着这张脸招摇过市的时候,恐怕夏修言还在高考,夏修言那点弯弯绕绕,他心里有数。
部门会议结束的晚上,夏修言跟在贺轶鸣身后,贺轶鸣余光瞟见小姑娘的动作,一转头,说:我们去天台聊聊?
夏修言受宠若惊:啊?聊什么?
贺轶鸣转身往上走,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天台风很大。夏修言穿着雪纺衬衫,被吹得瑟瑟发抖,但眼睛晶晶亮。贺轶鸣刚想说点什么,看见夏修言混杂着些许倾慕的眼神,又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了。
这样的眼神他也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却偏偏每次都难以招架。
贺哥?夏修言喊他,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话到了嘴边,他却也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句:没什么,聊聊你最近的工作,然后替女孩子把风吹散的发丝捋到耳后,说:你最好还是专心工作吧。
夏修言听懂了弦外之音,说: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看着夏修言那双眼睛,贺轶鸣很难不去想起温照斐。他觉得,夏修言好像比温照斐聪明那么一点,如果是温照斐,温照斐就会追问为什么,然后让彼此都下不了台阶,尴尬你我他。
如果有什么评选最会折磨彼此的人的比赛,他一定替温照斐报名。人类应该把咄咄逼人的基因删除,然后世界就清静了。
是吧,好像夏修言比温照斐善解人意得多,是李女士会喜欢的那种儿媳,黑长直,眼睛很大很好看,性格很温柔,很会照顾人。
但好像总是哪里不对,贺轶鸣想,他明天或许该把戒指带来上班,在夏修言面前晃一晃。不该发生的故事,应该在开头就结束。
回家的时候,贺轶鸣意外发现了家里多了一位新成员。温照斐蹲在地上和一只猫四目相对,贺轶鸣刚打开门,被吓了一跳。
你买了只猫?贺轶鸣问。
温照斐拨了拨小猫的耳朵:不是,是上次那只。他略微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可能是觉得自己当时特别矫情,嗯,上次看见它怀孕了,然后等她生了之后把她带去做绝育了,我有个同事把那一窝小猫带走养着了,就是大猫不太好处理。宠物医院建议我放回去,但是现在都秋天了,等到冬天天气冷了,也不知道这小东西在哪里挨饿受冻,我就带回来了。
你很讨厌猫吗?温照斐仰着头看贺轶鸣,问。
贺轶鸣说:我不喜欢不亲我的所有动物。
大学的时候他有一任对象很喜欢猫,中关村附近的猫咖去了好几次,那些猫懒洋洋地躺在木地板上,甩着尾巴,对周围来往的人视若无睹。
不过女孩子很喜欢猫,主动去哄那些祖宗,好不容易被猫舔了一口,开心得扭过头来跟他炫耀:你看,他们好喜欢我。
贺轶鸣当时很想跟她说,并没有,想多了,猫就是随口舔舔,并没有觉得你很特别。
但他没说。
真话一般不好听,不说真话也算是某种潜规则,往往越亲密的关系越经不起真话的折磨。
但他从来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执意对无法给予回应的事物报以极大的热情。
贺轶鸣话音刚落,小三花就过来扒拉他裤脚,舔了一口他裸露在外的脚踝。
他只能无奈地蹲下来揉了一把小东西的头。
温照斐突然严肃地对他说:去洗手!
他一开始以为是温照斐觉得猫身上可能有寄生虫什么的,为了他好。结果温照斐接着说:你手干净吗?一回来就摸洗完澡的小猫咪。
贺轶鸣:
得了,家庭地位已经尽数体现了。
他又好笑又无奈地去洗了手,出来看见温照斐坐在地上,小花扒拉着男主人衬衫的领子,非要舔他的脸。温照斐被小花扑了个满怀,朝后仰,试图避开,却又难逃小花灵活的爪子,只好由着小花舔来舔去。
贺轶鸣猜温照斐大概没少喂过它,至少看起来,小花很信任温照斐。
所以也不是所有主动都没有回馈。比如说,前前任喂了一整袋小鱼干,会被猫主动舔一口,虽然很有可能是因为她手心残余鱼的腥味。再比如说,温照斐主动领养了小花回家,小花适应情况良好,一点也不嫌温照斐刻薄冷漠还细节控。
他尝试伸出手去摸一下小花,努力习惯多了一位家庭成员的触感。小花跑过来,蹭了蹭他的胳膊。
但也好像仅仅只能做到这样。
过度尝试的结果是第二天醒来开始长红疹,尤其是被小花蹭过的胳膊,红了一片。贺轶鸣特意穿上了他之前压根看都不看一眼的长袖格子衬衫。
但温照斐仅仅是看见他,就知道不对劲。
你穿衬衫干什么?温照斐惊讶,你脸好红。
贺轶鸣正在喝水,罪魁祸首从冰箱顶上跳下来落在他面前趴好,慵懒地摇着尾巴,吓得他一哆嗦:咳咳有点过敏,稍微有点症状,我待会去买点氯雷他定算了。
在这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过敏,毕竟之前他从来不摸猫猫狗狗,也不会拿着罐头喂流浪动物,完全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温照斐跑过来扒开他袖子看了两眼,啧了一声。
猫我已经领养了,没有再扔回楼下流浪的道理。温照斐说,唉,你早说,早说你猫毛过敏,我就不领养了。
贺轶鸣很想说,可是你领养小花的时候也没有告知过我。
他本来是觉得,他只是暂住在温照斐家,再过半年就可以搬走,主人养猫养狗全是主人的自由,本也不必通知他。
于是贺轶鸣辩解道:我不知道我会过敏,之前没有这样过。
小花还在餐桌上舔着自己的爪垫,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温照斐捏着小花后颈,把猫锁紧了自己房间。
以后放房间里养好了。温照斐说,他有点愧疚,需要我陪你去看医生吗?
贺轶鸣说不用。
然而等他上了班,听说由于找到关系游戏版号批下来了,游戏定档国庆期间,忙了一中午,才想起来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假如小花霸占了那张懒人沙发,他还怎么半夜边工作边看电影?
第四十章 一开始他以为是错觉
他回家的时候,抗过敏的药放在餐厅的桌子上,标明了用法用量,字体娟秀干净,略带连笔,是他很熟悉的温照斐的字体。
温照斐的字一向端庄秀气,比起他那一手狗爬要好看得多,因此作文分也比他高得多。这么多年过去反而更见筋骨了。
贺轶鸣打电话给温照斐,温照斐说他要出差三天,贺轶鸣哦了一声,温照斐就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说:小花我送到宠物店了,你不需要喂,也不需要接触。
贺轶鸣去看了一眼温照斐房间,果然空空如也。
贺轶鸣哑然失笑,不知道该说温照斐体贴还是太客气,刚想说其实不必这么麻烦,只是倒猫粮换水铲猫砂,不接触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然而那头温照斐换了话题,兴致勃勃地说:贺轶鸣,我们十一出去玩吧?或者回家?我妈之前还问我们回不回去呢。
可游戏版号批下来了。
贺轶鸣说:恐怕
怎么了?温照斐疑惑,你有事吗?
其实没有硬性规定一定要加班,国庆假期也不少,可是都到临近开服的时候,他不太想抛弃自己的作品,万一中间出了什么事他可以及时应对。
没有人比他更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大受欢迎的了。
能不离开s市吗?市内我都行。贺轶鸣为难,嗯最近有点忙。
兴高采烈的温照斐突然沉默了,留下机场听不清的电子广播声,纷乱嘈杂。
过了一会,温照斐说:好。
听上去好像不太好。
贺轶鸣当然也希望自己能放假,所以想尽可能地把重要日程在十一之前完成,剩下的交给能加班的同事来处理。但他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能把十一假期空出来,也不太好跟温照斐说,怕竹篮打水一场空,让温照斐更不开心,打算弄得差不多再告知对方。
幸好不知道是不是天台谈话起了作用,夏修言的工作也步入了正轨,最近没给他惹什么大麻烦,还算省心。
项目最终版汇报的时候,贺轶鸣有心提携夏修言,分给了她汇报的一小部分内容,让她好好准备,熟悉情况。小王开玩笑说他是见色起意,搞男女不平等。但实际上却是为了完全相反的原因,女生做这行相对困难些,多熟悉一些板块和内容,丰富一下自己的职场经历,对夏修言来说反而是好事。
正巧他熬夜准备汇报内容的当晚温照斐回来了。温照斐推开门的时候,吓了贺轶鸣一跳,贺轶鸣揉了揉眼睛:你是今天回来啊!怎么不说一声我去接你?
温照斐说:我明明说了,是你不记得。
他也很委屈,在机场等了半个小时,贺轶鸣都没问他几点回来,也没说要接他,最后还是自己拖着箱子打车回家的。
空气突然沉默下来。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贺轶鸣说:对不起啊,我温照斐说:算了,我去接小花。说着就把行李箱放在门口,拉开门,往外走去。
门合上,发出砰的一声响。贺轶鸣看了一会,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又埋下头调整汇报的ppt。
他好像没什么心力去管莫名其妙发脾气的温照斐,他太了解温照斐,一是温照斐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二是对方正在气头上,他现在说什么温照斐估计都不会听,还不如等到放假再跟温照斐解释,不过到那个时候不解释应该也没什么要紧。这种事发生太多次了,以至于贺轶鸣甚至有些麻木。
不只是麻木。其实他也有点生气,他明明是为了把十一假期挪出来才工作到忘了时间,就算温照斐不知道背后原因,难道还看不出来他在工作吗?
情绪作用于大脑神经,让人变得不清醒。贺轶鸣第二天出门汇报的时候,把硬盘忘在了家里,此时距离汇报还有三个小时。
温照斐刚出差回来,今天是他的假期。贺轶鸣一边给他打电话,一边试图调取云盘里的其他版本,做好最坏的打算用这三个小时在上面重新调整内容。
温照斐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也许是在睡觉,骤然被吵醒,哑着声音,语气不太好:什么事?
鉴于昨天晚上刚惹这位祖宗生过气,贺轶鸣温言软语地哄着温照斐:斐斐,我硬盘忘在家里了,有很重要的资料,在吧台上吧应该,你有空吗,能给我送一下吗,我急着用。
温照斐没说话,但贺轶鸣听见了拖鞋踏在木地板上的啪嗒声,过了一会儿,温照斐说:没有,吧台上没有。
由于只睡了几个小时,贺轶鸣的头一阵阵地刺痛,他完全想不起来硬盘被他放在哪里了,只能拜托温照斐:帮我找找吧,房间我没锁,找到了帮我送过来成吗?
说是这么说,但这个时候,贺轶鸣已经决定重新改ppt了,他对找到硬盘并不抱太大希望,如果能找到当然是好事,找不到就用备用方案,也就是临时改的版本。
啧,你好麻烦,你那狗窝堆得乱七八糟,小花都不愿意进去。温照斐抱怨,你有多急?
下午两点前,可以吗?贺轶鸣深吸一口气,他两点半做汇报,最多只能拖到两点,如果找不到就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挂了电话,贺轶鸣紧着时间去改ppt,甚至没有吃中饭,下午一点半,眼见着温照斐迟迟没来,贺轶鸣只好拿新改好的版本和夏修言对稿。夏修言在更衣室换了一套蕾丝面料的小香风裙子,看上去很正式,还紧张地问贺轶鸣自己是不是过于正式了。
贺轶鸣扑哧一声笑出来。
没有。贺轶鸣象征性地夸一夸,挺好看的。
是啊。夏修言眼睛笑成一弯月牙,大几千呢。
贺轶鸣笑着吐槽:你才转正一个月啊,实习工资很多吗,省着点吧。
夏修言一脸别骂了的表情,吐了吐舌头。
对完内容已经两点出头,夏修言和贺轶鸣一前一后去会议室。贺轶鸣走在夏修言后面,眼尖地发现夏修言的裙子拉链有一截没拉上,之前因为头发垂在背后看不出来,走动的过程才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