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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落背上的伤已经拆线愈合了,景灼身上的小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但身上还穿着固定带。
    到城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将近一个月五点后看的都是乌漆嘛黑的路,乍一灯火通明还不太习惯。
    约个炮是没法实现了,逛个街吃个饭还是可以的。
    下车才发现下雪了,细碎的小雪粒子随风狂舞,抽在脸上生疼,没什么美感,但在平安夜里足以让街上的人纷纷掏出手机拍照合影,人流都凝固了。
    来拍一张。程落举起手机揽住景灼的肩。
    景灼两手揣兜,很佩服这些人天寒地冻里拍照的手能不抖:背景是停车场入口。
    程落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咔咔拍了好几张。
    这能看出个屁的下雪。景灼很无语地拽住他胳膊往旁边扯,两人旋转一百八十度,充足的打光下街景终于有了下雪的感觉,雪白颗粒纷飞在暖色灯光下,商场门口的大圣诞麋鹿也能拍进来。
    吃完饭干什么?程落满意地戳着手机。
    看电影。景灼想了想,这么大个商场几乎没玩儿的,除了一些手工坊和溜冰场就是电影院了。
    看鬼片儿吧。程落把手机放回兜里,突然笑了,笑得特别欢。
    景灼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迅速掏出手机在他反悔之前订了最前排中间的两个座。
    去吃饭排半天队才挨上号,平安夜商场里年轻小情侣和带小孩儿出来玩的家长多,到处人挤人。
    火锅店店员热情地拿着一个心形大盒子过来:先生不好意思,圆盒方盒都送完了,只有这种
    没事儿。程落对店员笑了笑,有花么?
    啊有的有的!店员看看他又看看景灼,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回来时拿过来一支玫瑰。
    景灼愣了愣,说了声谢谢接过来,店员走后把它放到桌边:怎么是玫瑰?
    可能人家觉得合适。程落笑了,把手机搁到桌上,看朋友圈。
    景灼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点开朋友圈差点儿把手机扔火锅里涮了。
    一张单图,他和程落的合照。
    照片上程落还是很帅的,光一打五官轮廓特别清晰,而自己被他揽着,表情带点儿无奈的小不情愿,偏偏还有点儿恍惚地没看镜头,可能当时在看雪。
    人家平安夜全是秀恩爱秀友情的,他发这么一张。
    而且更可疑的是,程落几乎没在朋友圈发过除了程猫以外的生物。
    删了。景灼放下手机,脑门儿刚愈合没多久,又突突地疼,赶紧。
    程落非常幼稚且弱智地往后一靠,把手机放进兜里,脸上带着欠兮兮的笑:不。
    吃完饭两个火锅味儿的人走到影城门口,程落又开始笑。
    有这么兴奋么。景灼看了看他,程忻然看到都得笑话你。
    高兴。程落在他取票前把他按住,换个位置吧,第一排仰着脖子太累。
    害怕就直说。景灼问,换到哪儿?
    最后一排。程落说,不是害怕。
    嗯,信了。景灼改了位置。
    程落憋着笑,拉着他手腕往自己身边扯了扯:一会儿跟你说。
    说完就笑着转身去买爆米花了,留景灼一脸问号地站在原地。
    检票入口和食品售卖口都堵了,景灼拿着票先去排队的时候程落还在那边排。
    程落前后排队的都是小情侣,男生人均身上都挂着小树懒一样的女生,画面很有爱,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人情侣队伍里散发单身狗清香也莫名有点儿萌。
    大概十米远,这个距离看程落还挺顺眼。
    人堆里特别高的那个,但也不完全凭身高出众,明明一身低调灰黑,却比他前后几个穿得很潮很夸张的男生扎眼。
    是一种帅气成年男人特有的气质。
    而且向店员挑小猫形状手提袋的程落看着跟在医院里穿白大褂的形象又很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景灼说不出来,白衣天使下凡?
    他没忍住笑了,这都什么破想法。
    正用自己也不知道多恍惚的笑容对着程落,程落突然扭过头跟他对上眼,声音挺响亮地问:咖啡要什么温度?
    景灼怀疑这位帅气男人其实已经吸引很多注意力了,这一问,前后左右排队的小情侣和旁边夹娃娃的都朝景灼看过来。
    一个小姑娘可能以为自己声音很小,戳了戳她男朋友:我就说肯定都是带对象来的吧。
    热的。景灼迅速说。
    进影厅后他大步走在前边,等几乎所有人坐好影厅灯灭才松了口气。
    程落坐到他旁边的时候,景灼才发现他在笑:到底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分享一下?
    分享给你我的快乐可能就,啪,没了。程落看了看他,笑得更欢了。
    至于么,说得跟他多没趣儿似的,景灼撇了撇嘴,从他手里接过咖啡:说吧,保证不让你的快乐啪没了。
    程落勾着嘴角望了一眼前排密密麻麻的小情侣,转头凑近他:有没有很像约会?
    看来那晚上景灼说的他是完全没听进去。
    当然,也可能是完全听进去了,所以更进一步往前探了探。
    但景灼心跳得有点儿快,床上怎么都没这种感觉,床下反而不经撩拨,短暂地丧失了一下思考能力。
    程落看着他一脸无语及纠结,耳尖都红了,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耳朵:我的快乐还能完整一会儿么?
    那就景灼一咬牙,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当成约会吧。
    这点儿快乐其实没什么续存的必要,因为片子开始时约会的氛围就烟消云散了。
    偏向悬疑解密的恐怖片,景灼当剧情片看,偶尔有个刺激镜头就眯一下眼,非常淡定。
    程落没这种强大的心理素质,好几次差点儿跟着半影厅的小姑娘喊出声来。
    主要是人家有男朋友揽着,有男朋友给捂眼,程落自己抱着个猫形爆米花袋子,爆米花都被筛出去好几粒。
    可怜见儿的。
    尤其他旁边隔了三着座子有个姑娘反应特别大,是真特别害怕那种,要不是她男朋友摁着估计能直接蹦起来。
    程落一边受着电影惊吓一边还要被她再吓一次,刚开始还一怔一怔的,后来直接往后倚着没动静了。
    景灼往旁边瞥了一眼,发现他直接闭上眼开始假寐了。
    男主逃出去了。景灼对着男主刚被削成半截儿的画面说。
    嗯。程落点点头,深沉地说,刚才就猜到了。
    景灼没忍住乐了。
    他往旁边扫了一眼,周围人都正互相搂着一脸专注地看电影。
    手伸到一半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轻轻覆到了程落眼上。
    然后就感受到程落猛地睁开了眼,睫毛刷得他手心痒,一颤,但没拿开。
    毕竟人家约会都有人给捂眼,是吧。
    勺啊。程落透过指缝只能看见底下人的头顶,小声说,给我蒙个全黑眼罩得了。
    你大爷腿儿的谁愿意给捂谁捂去!
    景灼刚要抽回手,程落却突然往他肩上一靠,因为比他高一块儿,枕了个空,往下坐了坐才靠上,等了半天,扭头看景灼:手呢?
    语气有点儿委屈。
    影厅的最后一排,两个男人姿势别扭地依偎着,一个给另一个捂着眼,安静看完了后半场。
    景灼捂着颈侧走进停车场:肩麻了。
    程落一手给他捏着:看完这场体会到了乐趣,回去再看
    别。景灼赶紧打断了,放过我。
    两人走到车边的时候,后面有人叫了一声小程。
    是个长得不错的男的,梳着背头,年龄看着跟程落差不多大。
    出来逛街啊?那人朝程落笑着,看了眼景灼。
    程落手还在他后颈上放着,景灼有点儿尴尬,往旁边晃了晃示意他把手拿下来,程落没动:嗯,过节凑热闹。
    那人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粘在景灼身上:这位是?
    朋友。程落笑了笑。
    噢,我还以为是那人移开视线,最近忙吗?看你也不在群里说话。
    挺忙。程落说。
    到这儿景灼就差不多明白过来了,这人也是同类,而且那个群听起来也不像什么正经群。
    程落没跟那人多寒暄,态度始终礼貌疏离,但那人扯东扯西特别能聊,把他俩共同好友家二表姑同事叔叔的邻居刚生了个小孩儿都能拉出来唠唠,景灼插不上话在一边儿站着,只能拿出手机划拉。
    末了还让程落等一下,回车里拿出一支玫瑰给程落,特别油腻地单眼眨了一下:节日快乐。
    一天之内,景灼第二次见到玫瑰感觉到不爽。
    上车后他还被话痨男油得浑身难受:那人对你有意思吧?
    程落把花随意地放到扶手箱旁边:之前追过我。
    那怎么没追上?景灼看了看窝在扶手箱边弯着腰的花,长得挺好。
    长得好就行啊?程落笑了笑,这怎么想法这么幼稚呢。
    那就是床上不合你意了?景灼也笑,有点儿戏谑地勾着嘴角。
    程落知道他想套出来什么,没吭声地开了一会儿车才说:没上过床。
    噢。景灼扭头看着窗外,看那花还是膈应。
    他现在不清楚自己现在跟程落是什么形状的关系,是远是近。
    他确实说了在意,他们也确实在平安夜约了会。
    但景灼看话痨男不爽的时候却没有立场多问一句,做过最亲密的事儿,没有吃醋的资格。
    他们的关系可进可退,根本就没成型。程落随时可以揽着新伴儿朝他淡淡一笑说炮打腻了散了吧,也可以在电影院里像其他情侣一样让他给捂眼。
    情侣和床|伴之间做的很多事儿都是重合的,但后者关系畸形到景灼对着一团乱麻,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景老师,我表现怎么样?安静的车厢里,程落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人家都送花了,你不送吗?
    我为什么送。景灼瞥了他一眼,我追你了?
    程落笑了一会儿:勺,你现在说话特别呛知道么。不是火|药味儿那种呛,是醋味儿的。
    景灼实在接不了这话,干脆不再出声。
    进了村再次回到不怎么寂静到处都是狗叫羊叫的夜,雪已经停了,平安夜街上的灯火辉煌好像从来不存在,今晚的半吊子约会显得更虚无。
    灯光没了,热闹没了,很多纷杂汹涌的情绪其实都是气氛作祟。
    景灼冲着半空呵了口气,在冷风中踮了踮脚:回了。
    今晚留在这儿吧。程落走到他旁边,低头看着他,陪人过节不得过到底,过一半儿给人撂下跑了叫什么事儿。
    那确实不叫个事儿,当时在毒窝程落都没撂下他跑了。
    景灼背风站着,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程落给他顺到脑后,然后打开后边车门拿了个纸袋子,从里面掏出来一团灰色的东西,抖开往他脖子上一搭。
    一下子被暖意包裹,景灼没反应过来,打了个激灵,感受到连脑袋带脖子地被缠了两圈才从围巾里露出眼睛。
    睫毛轻|颤,褐色锃亮的眸子里闪着诧异。
    程落扣住他的后颈,低头在他脑门儿上贴了一下。
    平安夜,那就平平安安吧。程落说,远离医院远离医生,除了我。
    虽然不太知道羽绒服帽子拆了比带着能好看到哪儿去,但据我观察你所有外套领子都是秃的。程落笑着说。
    谢谢。景灼闷在围巾里小声说,平平安安。
    他又打开后备箱变魔术似的拿出来一捧玫瑰。
    玫瑰稀稀拉拉,一朵比一朵秃,参差不齐,丑得有点儿破坏气氛。
    但包装纸和丝带是精致的,应该是自己的花拿到店里找人包的。
    这是窗台上所有的花。程落递给他,其他的被猫拿去花瓣浴了。
    景灼接过来,噗嗤笑了,两人贼嘚儿傻地站天井中间乐了半天。
    老半天才止住笑,程落捏了捏他冻红的鼻尖:勺,我家只有一个窗台有花,也只有一只猫洗花瓣浴。
    景灼垂着眸子看着他的手,院子刚积了雪,这会儿心里特别静。
    所以不是到哪儿买一束被赠一束那样,不是你想的那么轻佻。
    心是静的,但跳得飞快,景灼低下头打断他的话:嗯。
    程落还想说什么,他突然没有勇气再听。
    习惯了若有似无的火舌,等火轮廓清晰起来,烧得热烈时他却又想后退一步,留一些余地再踌躇一下。
    景灼从兜里拿出揣了一晚上一直没找着机会给的圣诞礼物,本来想走之前悄声不响留在他车上的。
    程落没有很惊讶,一脸我就知道我也有礼物的得意,从他手中接过盒子。
    但他没想到这礼物是景灼认真挑选过的,说好的糖突然升级成了正儿八经的圣诞礼物。
    回屋程落就拆了礼物,是一支沉甸甸的钢笔,质感细腻。
    你那笔盒别随身揣着了,又是贴画又是共享中性笔的。景灼莫名其妙想起来A哆啦哆啦A梦的口袋,钢笔能用住,被借走好找回来,也不占地方。
    之前程落从来没想过这个,在医院就是焦头烂额的,急着写病历的时候从笔筒抽哪支写出来都是虚线。后来常备一大盒中性笔,这个借那个借的也用不住,用完忘了补又得满世界找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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