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间签完名字,定定地看着今天的日期,像是回想到了什么,他嘴唇抿得笔直。
半晌,他突然笑了一声,笑声又冷又厉,满含讥讽。
他笑自己太矫情。
不是从来如此吗?
随即他移开视线,再未看过日期一眼。
前段时间的工作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顾间以往总是会因工作而疲惫想要歇一下,但今天,他却丝毫不想闲着,只想工作,想把自己的时间榨尽,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其他。
他叫来助理:“你把下个月要对接的公司资料给我,我提前看看。”
助理有些犹豫:“顾总,今天是五一。”
顾间闻言手一顿,沉默地抬眸睨他:“所以?”
助理吞吞吐吐道:“今天是法定节假日,我能不能休息?”
顾间皱起眉。
因为工作性质,常常要去国外,加上有些国内的法定节假日国外也并不过,忙起来节日里加班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他招助理时干脆说得很清楚,助理没有节假日,当然相对应的,工资也会很高。
助理低下头:“顾总,你看这个要下个月才用,也不急,要不我今天晚上给你?”
顾间冷冷地睨他,仿佛他要真这般了,一走出办公室就能接到人事的电话。
助理抓了下裤缝,硬着头皮解释道:“昨天是我女儿的生日,我昨天忙工作没时间陪她,答应了她今天会陪她去游乐园玩。”
顾间瞬间怔愣。
良久都没等到回应,助理咬了咬牙,陪女儿固然重要,可是这份工作更加难得。
他握紧拳,刚要说算了,现在就去整理资料。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男人极淡的一句:“你去吧。”
助理不可置信地抬头。
公司内甚至是整个业内,谁人不知顾间是个工作狂。他对自己狠,对员工也狠。
他其实一开始并没抱希望能请到假,只是看前期工作已完成,才存了侥幸想试一下。
顾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落地窗前。
外面是座座大厦拔地起,人间声色,车水马龙,皆被置于脚底。
顾间站姿挺拔,清隽矜贵,睥睨下方,浑身上下满是上位者才有的压迫力。
助理感谢道:“多谢顾总体谅。”
“以后每年的4月30号,你都休息,去陪你女儿好好过生日。”
助理猛地转身。
外面天光灿白,满目明光。
男人站姿丝毫未动,背影漆黑如墨。
助理看着他,莫名觉起几分伤感。
想到这儿,他立马摇了摇头,顾总能有什么好伤感的呢?接着很快离去。
-
快八点的时候,顾间还没回来。
梁喃忍不住给顾间发信息。
喃呀喃:亲爱的,你今天啥时候回来?想你啦!
裤子右侧的手机震动两下,传来微麻的触感。
顾间这才恍若梦醒,他看向自己的左手,上面拎着一个涂满巧克力酱的生日蛋糕——是他刚从蛋糕店买的。
顾间咬了咬下颚,轻哂一笑,接着利落地将蛋糕扔进了垃圾桶。
无人在意的东西,自己也要假装不知情,抱有幻想的挣扎只会让自己失去最后一丝体面。
-
梁喃趴在桌子上,看着餐桌上菜的热气又飘没了,她又跑去热了一遍。
她手里摇着手机,不时地查看,顾间却一直都还没有回信。
她托起腮,想着要不要直接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却又怕他在忙,会吵到他。
正纠结着,门外传来熟悉的汽车引擎声,她立马立起脑袋,听到引擎停下,她立刻跑到客厅里。
顾间沉着脸按完密码,“叮”的一声,密码门打开。
可随即而来的,却是阵阵古琴声。
空气里还混杂着油烟味和菜香。
顾间脚步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扫视一圈。
原本只有黑白灰的景园里,颜色突然靓丽起来。客厅上空飘着蓝色的气球,沙发两头边缘,桌椅上,也都挂着束束黄色的气球,餐桌上摆着蓝白色的花束,周围是还在冒着徐徐热气的饭菜。
客厅最右边的那面白墙上,金色的字母气球摆成了几个单词
——“happy birthday”
——“to gujian”
顾间最终把视线移到最中央的梁喃身上。
梁喃穿了条月牙白齐胸襦裙,随着动作衣袖微微飘荡,偶尔会遮住小半边脸,似清冷不可触碰的仙。
她多数时候是在低头抚琴,偶尔会抬眼看顾间一眼,随之便忍不住甜蜜地笑起。
仙终是落了人间。
曲子速度很快,很激烈,但并不恢宏磅礴。
像是雀儿唧唧喳喳地诉说,又或是小溪潺潺不绝地奔赴。
曲子很小巧,情绪却很热烈。
也是一首顾间从未听过的曲子。
梁喃笑容扩大,露出的酒窝圆润甜蜜。
这是她自己谱的曲。前几天泡在琴室也是为了这个。
如今,指尖流转,抹挑勾剔,每一个音符皆是对顾间的爱意。
很快,一曲作罢。
梁喃兴冲冲地跑去抱顾间,襦裙裙摆随动作翻滚飞舞,织成一片肆意扑腾的云海。
在顾间还未回过神时,梁喃已经轻轻踮起脚尖,盯着他的眼睛,在其唇上慢慢地落下一个吻。
生日快乐呀。
我最亲爱的。
第12章 为什么就不能稍微夸我一……
天空深蓝偏黑,偶尔有几颗星子微弱地发光,扁月静静地高挂,偶有晚风吹来,树梢慢摇,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梁喃是被顾间抱下楼的。
她腿酸得一直轻颤,完全走不动路。她手揽住顾间的脖颈,头埋在他胸膛里。顾间只穿了条黑色的丝绸睡袍,领口有些开,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半块胸膛。
梁喃鼻尖蹭着那块裸-露的胸膛,呼吸间全是一股子樱花沐浴露的味道——和她身上一样的味道。
顾间本来嫌弃,不愿意用这个味儿,架不住她软磨硬泡,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用了。
她回想着,忍不住偷偷地笑起来。
一笑,身体忍不住随之轻抖起来,带着身上的痛感越发明显,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梁喃立马拧眉去看罪魁祸首,偏顾间只是淡淡睨了一眼,满脸的餍足,却再没其他安抚动作。
她气得狠狠地去咬他锁骨。
顾间瞬间吃痛,搂她腰的手忍不住加重:“别闹。”
梁喃瞪他,腮帮子气鼓鼓的:“这是还给你的。”
哪怕是在床上,顾间也极为霸道凛冽,惊涛骇浪一般重重拍来,浮沉翻滚里,梁喃的五感便只剩下他,只能容得下他。
但是今天他出奇地狠,与其说是亲吻吮吸,倒不如说是啃咬。如野兽一般撕咬,像是在发泄什么积压了许久的难耐的情绪。
这是是她头一次见他失控。
闻言,顾间只按了按她的腰,没多回什么。
本是晚餐,可两人真正坐在餐桌前已经凌晨了。
梁喃先从冰箱里捧出一个巧克力蛋糕,笑眯眯地嘟囔道:“都怪你,现在时间都过了。”
顾间脚步微顿住。
梁喃从旁边掏出一个生日皇冠,踮起脚就要给顾间戴上,顾间退后两步避开,看了眼那个做工粗糙颜色艳丽的皇冠,阿昏嫌弃道:“做什么?”
梁喃摇了摇:“生日皇冠啊,过生日都要戴的,你不想戴吗?”
顾间闻言顿住,脸上依旧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嘴上却迟迟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
梁喃见他正站着不动,索性一踮脚尖,将那个皇冠稳稳地放在顾间挺硬的头发里:“戴好啦,别弄掉了。”
顾间静静地看她两眼,接着移开视线,仍旧嫌弃道:“没有下次。”
于是一直到结束,皇冠都安安稳稳地停着,位置连动都没动一下。
梁喃点燃起蜡烛,关掉灯。
瞬间,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这一小方昏黄的亮,却并不让人觉得恐惧,反而觉得更加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