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桐将衣服泡浸盆内,用手清洗,在观内,以他地位,自是不必做这样的事。
可他本就不是喜欢旁人伺候的人,自己喜净,衣服总要每天洗过一次,这情景常常让无意间撞着的徒弟尴尬无比,却也让他博得了节俭躬行的美名,更受观内人爱戴了。
他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些虚名,只是讨厌将衣物穿过两遍,加上洗衣能让他去除杂念,思考一些平日不会想的事,由此得趣罢了。
数天前,于平才找他过去。
于平提了茶壶, 在杯子里缓缓注入了茶汤,试好温度,才恭敬的捧给了然桐。
“师叔,这是天琴山水晶宫进上的毛尖,为清明前所采,是最上一档的一芽一叶 ,您嚐嚐。”
然桐掀了茶盖,只嚐一口,就蹙起眉头放下茶杯来。
于平见,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转头向弟子说:“怎么办事的?这种品物也拿来师叔面前丢人?将前些日子天琴山进的那批茶叶给清了。”
那弟子惶恐道歉。
然桐浅浅一笑:“无妨。找我何事?”
于平屏退了左右,停了停,似是觉得难以开口,想了想,才斟酌的道。
“师叔带着的那个女人,叫做林烟的,应不会武吧?”
“不会。”
“师叔,徒儿斗胆一句,您带着那个女人在江湖上行走,甚为不妥。”
然桐没有说话,于平便继续说下去。
“首先,论身分,您俩天差地别,若传出去徒然惹人笑话,其次,此女品性如何,师叔也不了解,贸然带在身边,倘若为有心人利用...”
然桐终于扫了他一眼,只这一眼,于平立时发起一身虚汗,硬着头皮,到然桐面前,跪下。
“好平儿,好端端的,行什么大礼呢?”
于平整理好思路,在旁人面前总能侃侃而谈的他,每回见这师叔,都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孩童。
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师叔见谅,平儿有话,不得不犯上以告。那位林夫人,并不单纯。”
“我已派人查了,给她的丈夫李明忠下咒之苗人,就是这位林夫人自己花钱请来的。道行于世,则贫贱者不怨,富贵者不骄,愚弱者不慑,智勇者不矜,足于分也。这等人,如何与师叔般配?”
然桐笑了笑。
“你倒查得清楚,这事我早知道了。”
于平不由吃惊了:“什么?那师叔为何还留她?”
“平儿。”然桐淡淡的:“善恶一事,本就难分,你向来不落俗套,又何必拘泥于这些表面事物?”
“师叔说的也有道理,但这样人直接放在师叔身边,我实在不放心。”
然桐似笑非笑:“你待如何?”
于平:“平儿倒有一计,也不会害她,就是试试她的人品,只是,还须师叔配合。”
然桐漫不在意的整理衣袖,语气散漫:“随你,李明忠这人品行如何我已查过了,说实话杀了也没什么可惜的,林烟给他下蛊,虽不可取但也并非不能理解,无论如何,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试了也是白试。”
于平有些不满,仍行了礼称是。
衣衫一抖,洗得干干净净,然桐停了下,将洗好衣物全数收好,手一掀,那盆子一倒,任由污水流入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