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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隋定衍被脸上的痒意唤醒,一把抓住她的手,沙哑着声音,“别闹。”
    纪挽棠见他似乎还没清醒,两只手齐上阵,十分大不敬地揉了揉他的脸:“陛下,您再不起就要误了早朝的时辰,您的一世英名可要被我这个小女子给毁啦!”
    这一觉睡得异常舒服,隋定衍喟叹一声,这才睁开眼,捏了捏作怪人的下巴:“说的有理,那日后你可得担负起叫朕起床的职责,否则就是你的不是。”
    “陛下,你欺负人!”纪挽棠没想到这话他都能说得出口,无赖啊无赖。
    隋定衍见她愤愤,低头一笑,刚要拉开帐子,忽然皱眉,拉过一旁锦被给她披上,说了她两句:“朕差点忘了,你这穿的什么,像什么样子?”
    纪挽棠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半裸,连忙遮住自己,讨好地笑笑:“这不是天热了嘛,再说这里也没别人呀,平日里只有平秋素冬她们可以进来。”
    “若是觉得热,就让内务府送冰来,肩膀露在外边容易着凉。”
    “这怎么行?”纪挽棠严肃起来,“陛下,现在才不到六月,往年七月才开始送冰呢,嫔妾若是这么做了,那就是不守规矩。”
    “……”隋定衍第一次觉得规矩怎么这么多,却不再劝她,下了床,将她帐子拉好,吩咐人进来伺候。
    两人一帘之隔,隋定衍望着帐中影影绰绰的身影,眼神柔和下来,本以为她会惊惧忧愁,可没想到,一觉醒来,她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同往常一般开怀,叫他松了口气,却也更加怜惜。
    昨天那一遭对她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但凡他有一点不信她,或许罪名就被这般定下了,她一生就这么毁了,可见旁人心肠之歹毒。
    隋定衍眸色沉沉,有一瞬的杀气。
    帐内纪挽棠复又躺下,现在才五点多,哪是起床的时辰啊。可是听外面悉悉索索,又睡不着,忽然问了一句:“陛下,您今日剃胡子吗?”
    隋定衍正想着清肃后宫之事,闻言一愣:“朕每日都剃。”
    “哦~”纪挽棠翻了个身,隔着床帘望向外面,“那就好,嫔妾今日摸起来觉得有点刺挠呢。陛下,男子每日都要剃胡子吗?”
    “……应当是要的。”
    “那胡子长得真快啊。”
    这次外面的人不接话了,于是纪挽棠换了个话题:“陛下,您昨晚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叫嫔妾起身服侍。”
    过了许久,外面的人还是不出声,还有离开的脚步声,纪挽棠不由自省,她是问了什么绝世难题吗?这都回答不出来!
    正呆滞着呢,忽的“唰”一声,帘子被掀开,隋定衍穿着一身金丝绣龙冕服,异常英俊,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床边,一手挑帘,一手掐起她下巴,俯下身咬了她一口。
    纪挽棠:“???”为什么咬我?
    “朕今晚还来。”他只留下这一句,什么解释都没给,潇洒离去。
    徒留纪挽棠——他以为自己很帅吗?呵,男人。
    **
    “你看的真真切切,皇上从瑶华宫出来?”甘泉宫前院,雨竹手中拿着一盆水,错愕地问道。
    甘泉宫太监总管李牙急了:“哎呦,从瑶华宫到圣宸宫必经松杨路,打扫松杨路的小太监看的清清楚楚,我骗你作什么!”
    雨竹愣了好半刻,才喃喃:“这……这该怎么跟娘娘交代呢?”
    李牙一挥手:“听我的,你就随便扯个谎,说皇上批了一夜的奏折,千万别跟娘娘提起什么瑶华宫,娘娘可怀着龙胎呢,若是她知道了,对腹中龙胎可是大不妙啊!”
    “这、这怎么能说谎!”雨竹额头流下一滴汗,“我可从来没骗过娘娘啊,再说这旁人随口一提这谎话不就穿了?”
    却见李牙得意一笑:“你当我是什么人,这事我能想不到?你就放心吧,昨夜皇上去瑶华宫的事没人知道,今早更是动静甚小,只有那太监知道,我早就警告过他了,他绝不会说给第二个人听。”
    “当真?”雨竹眼睛一亮。
    “当真!”两人对视,纷纷松懈了神色。
    两人兢兢战战过了一上午,万幸早朝后,隋定衍来了甘泉宫一趟,陪娴妃用了会膳,让娴妃立马就忘却了昨日的不欢。
    用膳中,隋定衍见她食用甚少,便劝了两句,她身边的雨竹连忙上前道:“皇上恕罪,娘娘平日里胃口可好了,只是昨日一遭,娘娘夜不能寐,今晨起来时大夫说有些心悸,不宜再继续下去,否则恐伤龙胎,皇上,您快劝劝娘娘吧。”
    “说这些做什么,只是徒增表哥烦恼罢了。”娴妃训了她一句,勉强笑道,“表哥,你不用理会她,她也只是替我忧心罢了。”
    隋定衍一顿,放下筷子:“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朕,苏福安,去把齐太医叫来,朕倒要问问他,是怎么照顾娴妃这胎的!”
    娴妃脸色微变,连忙拦道:“表哥,不是什么大事,别惊动了外人,免得惹非议。若是表哥真想我好,便多陪陪我吧,你许久未留宿甘泉宫了。”
    隋定衍复又拿起筷子:“朕日后会多来看你,只是你有孕在身,以防万一,留宿便罢了。”
    “表哥……”娴妃目露委屈,泄出几分哀怨,却没有理由反驳。
    **
    午后,热意渐起,景仁宫、咸福宫、甘泉宫、瑶华宫忽被送了几桶冰,各宫皆喜。皇后着一身华服,刚见完各司女官,此时凉意袭来,十分惬意。
    只是惬意之余,她不由想到:“不过五月中,皇上怎么突然想起来赏冰了?”
    龚嬷嬷笑呵呵道:“应是今年热的快,皇上体贴娘娘吧。”
    “体贴本宫?”皇后苦笑着摇头,“嬷嬷,你可真会给本宫贴金,来,碧岚,本宫问你,这冰送了几处?”
    碧岚福了福身:“回娘娘,仅您、惠妃、娴妃、杨婕妤与纯月仪那儿。”
    皇后点头,冲龚嬷嬷道:“您瞧,皇上做的多滴水不漏,该有的都有。”
    说罢,她喃喃道:“这冰,是为了娴妃,还是纯月仪呢?”
    第30章 柔情   化为绕指柔
    夕阳西斜, 云朵被落日染成了的浅浅淡淡的粉色,层层叠叠,远在天边, 又仿佛近在眼前, 美的令人流连。
    侧殿院中做了个秋千, 这是纪挽棠从小便眼馋的玩乐物, 如今终于有了一个自己院子,可不赶紧添置各种花样, 此时她坐在秋千上,匀春在她身后推着, 她越荡越高, 心情随之起伏, 在空中飘荡的滋味令人着迷。
    “再高些,再高些!”她抬头观赏日落, 身着素裙, 染上了层层光晕,仿佛就要与印在眼中的美景融为一体。
    笑声欢快而清脆,传到殿外, 刚到瑶华宫的隋定衍脚步顿了顿, 阻止苏福安传叫,饶有兴趣一步步入内。
    他似乎从来没有听到过臻臻如此自由的欢笑。
    或许是太沉浸美景, 纪挽棠并没有发现身后换了人,反倒兴头越起,双脚晃悠地起劲,笑得声音都破碎了:“呼……匀春,我感觉好像真的要飞上天了!”
    在空中摇曳的她素纱衣袂翻飞,被夕阳镀上一层不可侵犯的金色, 还真有几番仿若羽化成仙的意味,隋定衍眸色瞬间一沉,一把拉住秋千:“不许胡说。”
    “啊!”纪挽棠猝不及防被拉住,吓了一跳,仗着背对他,狠狠翻了个白眼——什么毛病,我不仅要说,还要唱呢: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世界等着我去改变~
    但她暂时只敢在心里喊一喊,面上还是惊喜道:“陛下,您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隋定衍弯下腰,在她耳畔轻声道:“朕想来就来。”
    纪挽棠:“……”有本事给我滚!
    既然隋定衍来了,纪挽棠自然就不能继续玩秋千,她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美到挪不开眼的夕阳,乖乖跟着隋定衍进了屋。
    此时离晚膳还有些时候,隋定衍从来没有这么早来过瑶华宫,纪挽棠想了想,将他带到自己的书房,然后坐在古琴前娇羞道:“陛下,嫔妾为您奏一曲吧。”
    隋定衍颇为期待的点点头,然而第一个音出来后,他便知道,恐怕要失望了。
    果然,不过半盏茶的曲子,听得隋定衍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曲毕还要面对臻臻那双亮盈盈的双眸,他难得有了些自觉,吞下专业的词句,鼓掌:“嗯,不错,十分动听。”
    纪挽棠顿时乐了,她对自己的琴技十分有自知之明,闻言坏心思道:“陛下既然喜欢听,那嫔妾再给您演奏一曲?”
    这回还没等到她手指触弦,就听隋定衍轻咳两声,坚定道:“不必,此曲只闻天上有,听一遍便已经足够了。”
    纪挽棠差点没忍住笑出声,面上作失望状:“那好吧。”
    书案上散乱着不少纸张,是纪挽棠平日里练字用的,隋定衍低头整理,一张张翻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这字是跟谁学的,毫无风骨。”
    这话也太扎心了,纪挽棠连忙翻出临摹本,很是不忿:“嫔妾可是跟着书圣王先生临摹的,怎么会毫无风骨呢?”
    隋定衍翻了翻,沉默了,半晌才叹道:“王先生的行书遒美健秀,下笔果断,你看你,停停顿顿,磨磨蹭蹭,连横竖撇捺都没练熟,是谁让你跟着王先生练的?”
    有吗?纪挽棠仔细看了看,怎么看都有六七分像啊,她委屈了,脸侧过一边,闷闷道:“是嫔妾自己想练的,没有人教,确实是嫔妾孤陋寡闻了。从前府中是请过夫子,可那都是教导哥哥与弟弟的,嫔妾也只稍稍听过一些罢了。”
    听了这话,隋定衍心里像是被灯火烫着了一般,立马就软下了神色,展开纸张,拿起砚条磨了墨,见她依旧气着,拉了拉她的手道:“既然你没有夫子,那还不赶紧坐下,朕来当你的夫子。”
    “啊?”纪挽棠懵然看他,似乎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隋定衍将她罩入怀中,拿起笔蘸了墨塞进她手中,手把手教她写下一字一句:“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自己写的时候还不觉得,当隋定衍握着她的手写时,她能很明确地感受到,每一笔的轻重缓急,等一首诗写好,她才明白什么叫做风骨。她从前练字只是完全复制着写,说是写字,其实更像是画画。
    而隋定衍则是将自己的情绪注入每一个字,写出来的字行云流水,铁画银钩,有说不出的好看。
    纪挽棠忍不住喃喃:“陛下,你的字可真好看。”
    隋定衍顿了顿,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廓:“你也能写出来,朕教你。”
    **
    此时的御膳房正热火朝天准备着晚膳,一御厨得空隙坐下歇息,忍不住八卦了句:“今晚皇上又是在瑶华宫用膳,这个月都几次了,从前没见过皇上如此频繁去哪个宫啊。”
    “可不是嘛,”一司膳啧啧道,“这纯月仪可真是有本事,勾得皇上魂不守舍的不说,与她作对的佟司膳恐怕连具全尸都找不着了。”
    说起佟司膳,几人纷纷打了个寒颤,后宫之中纷乱甚多,但甚少有人敢在御膳房动手脚,自靖元帝登基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司膳犯事,她自己死了就算了,可还连累了身边不少人,但凡沾点关系的,都打板子降职了,唯有与纯月仪交好的俞司膳,全身而退不说,还成了掌事看重的御厨人选。
    有人道:“可得好好伺候这位小主,否则指不定哪一天我们就成了佟司膳。”
    也有人道:“那是佟司膳自己蠢,非得与宠妃作对,若是像点心局的俞司膳那般,那便是一飞冲天啊!”
    这时掌事路过,见他们在闲言碎语,顿时肃了脸:“说什么呢,还不赶紧干活,难不成要让皇上等你们?”
    御厨与司膳连忙做出忙碌的样子,不过心里却都有了想法:纯月仪,不能惹!
    ……
    在书房站着练了两刻钟字后,纪挽棠受不了了,开始神游天外,隋定衍没过多久就察觉了,在她身后无奈一笑:“朕都陪着你了,还不好好练?”
    纪挽棠转身搂住他的腰,使劲蹭了蹭他脖子:“陛下,嫔妾饿了嘛,吃饱才能干活啊,饿着肚子当然就没力气了呀,您说是不是呀。”
    “哼哼,”隋定衍拿她没办法,温香软玉在怀,他很自然地圈住她,下巴搁在她头顶,享受片刻的温馨,“越来越发现,你这张嘴,真会给自己找理由。”
    纪挽棠在他怀中偷笑,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才牵着手往外间走去。
    但凡隋定衍来,晚膳总是十分丰盛,知晓纪挽棠喜食,平日里他总会赐膳,而这种日子,他桌上的菜便都是属于她的。
    看着一大桌子菜,纪挽棠笑得满足:“与陛下一起用膳可真幸福,有这么多好吃的。”
    隋定衍一噎:“就只有好吃的?”
    “最重要的当然是陛下啦!”纪挽棠一本正经,“若是没了陛下,再美味的晚膳,嫔妾用着也没意思。”
    隋定衍低下头,掩住嘴角小小的弧度,再抬起头来,面色淡淡:“行了,花言巧语,赶紧用膳吧。”
    纪挽棠咬着筷子,看穿他的小把戏,止不住笑意。
    膳用到一半,隋定衍问起:“你与卫国将军夫人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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