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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他以为可以放下的愧疚,在那一瞬间全部涌上,凶猛来袭将他吞没。
    邬白槐的身体微微颤抖,夏日的风也抚不平他的心绪,只能任由愧疚这只怪物在他的世界里大肆破坏,再次将他的彩色宝物染上黑色。
    在世界愈发灰暗之际,一道清亮的声音划开了沉重的暗色城市,邬白槐!我找了你好久!我跟你说,这个冰棒特别好吃,他买了三我抢了俩,还有一个在橙子那。
    一句一句地像利刃一样割开了黑暗,光一道道地洒下来。
    不容商量,却温柔万分。
    怪物不动了。
    它在光下显得十分丑陋,尤其是照不到光的地方格外骇人。
    清亮的声音放轻了些许,邬白槐,你心情不好的话我的胸膛借你啊,你看上次我在基地那么丢脸你也丢一次,好不好?
    灰暗的城市破碎了,光照得怪物无所遁形。
    却也将那骇人的地方清晰地显现了出来它似乎并不那么可怕。
    邬白槐抱住了叶天邺的腰,把脸埋进去。
    叶天邺摸了摸胸膛上那颗脑袋,他能感觉到一点湿润的热度,但是他没有提任何相关的问题,也没有开口安慰。
    他其实很受不了邬白槐这样子,他情愿邬白槐嚎啕大哭,也不想他像现在这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果不是夏天校服单薄他都不知道邬白槐哭了。
    刚才从小卖部回来的秦介洋和程六逸递给他一冰棒,两人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秦介洋告诉他,战友还在教学楼他没有买他的份怎么办?
    程六逸捂住秦介洋的嘴,说,邬白槐样子不太对劲地往楼上跑去了。
    叶天邺没有犹豫地,抢过了秦介洋手里的冰棒,往天台跑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缩成小小一个的少年。
    现在这个少年抱着他,终于不再那么渺小。
    邬白槐我跟你说个秘密吧,你不要抬起头看我哈。叶天邺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也许邬白槐根本不会相信,甚至会告诉别人,但是没关系。
    我其实25岁了。叶天邺语气不太淡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只是身体和你们年龄一样,所以我之前一直想退学,因为我本来怎么说?也算事业有成了,就不太想过什么校园生活
    说着,叶天邺沉默了一下,才又继续道:但是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所以我又回来了。
    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等着我去追。
    他年纪有点小,所以我想陪着他过完这枯燥又美丽的高中生活。
    他非常温柔,所以心里藏着很多事不说,我想着在他身边在他需要时可以给他一个拥抱。
    他还不怎么会爱自己,所以我准备在这方面给他一点启发什么的。
    等你平静一点的时候,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叶天邺说。
    那个叫邬白槐的少年,真的很值得很值得去喜欢。
    不知道你觉得那个叫叶天邺的老男人有没有荣幸和他交往?
    还有啊,我生意做多了,很喜欢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能有些没必要的东西我也会说很多要是你觉得这个老男人怎么那么啰嗦,那你一定要告诉我。
    叶天邺摸摸邬白槐的头发,我都会改的。
    我信你。邬白槐说。
    叶天邺愣了一下,随后笑道:那你还跟我玩吗。
    没关系。少年收紧了手臂。
    叶天邺松了口气,那我就当真了。
    当你还会继续喜欢我。
    当我还有机会追求你。
    自那天之后,邬白槐对叶天邺特别好。
    特别周到的那种好。
    那种温柔男生会为喜欢的人做的事,邬白槐一件不落。
    叶天邺思前想后,估计少年是把他军训时说的话当真了,他决定撇清这个由他自己制造出来的谣言,我其实也没有我说的那么娇生惯养。
    太娇生惯养把未来男朋友吓跑了怎么办。
    没关系,你做你自己就好。邬白槐却好像完全不在乎一样,一门心思只想对叶天邺好。
    但除此之外,邬白槐平静得好像他们只是朋友。
    要不是少年人的眼神根本藏不住,他还是喜欢他,叶天邺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了。
    可邬白槐越是对他好,越是不求回报,叶天邺就越愁。
    他来上学不是来当小少爷的,他是想哪怕一点,可以让邬白槐更轻松一点。
    现在他养尊处优,邬白槐鞍前马后。
    这和他的预想完全不符合。
    这让他怎么把表白的话说出口?
    叶天邺很发愁。
    他现在比起把人吓跑,更怕邬白槐对他太好。
    再者,母胎单身真的承受不来。
    时时刻刻都像在做梦一样,全部接受吧怕自己实在太飘,只接受一部分吧到底该接受哪一部分?
    怀着各种复杂的感情,叶天邺按兵不动地陪着邬白槐来到了期末考试。
    又是一次分班考试。
    分!班!考!试!
    有极大可能导致他们不同班的!那种考试!
    然而叶天邺直到期末坐在考场里的时候,才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忘了学习。
    也就是说他和邬白槐高二整整一年,都不会在一个班级里。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他现在不老也很伤悲。
    叶天邺拼命地挖出以前的记忆试图做出试卷所有的题目,但他悲催地发现,他根本就不记得多少了。
    至于最新鲜的知识上学期学的那些,它们好像不太有用。
    他的语文只能靠基础题和诗词拿点分,再靠作文来凑及格。
    下午的数学,那些上学期的知识就更没用了。
    顶多也就解一下大题的第一小题,填空全写1。
    至于选择题那只能采用远古法则: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其他情况都选C。
    当晚叶天邺就痛下决心彻夜复习,哪怕进不了冲刺班,挣扎一下也是好的。
    说不定呢?奇迹就在他挣扎间降临了呢?
    然而第二天坐在考场里的时候,叶天邺就发现对于他这样的人,奇迹是不存在的。
    比较能派上用场就是他昨晚抱佛脚看的那些,但他落下的太多了。
    叶天邺人生第一次觉得半小时做完一份理综试卷是如此空虚。
    昨天语文作文他好歹能发挥一下,今天的理综根本没有他吹牛的余地。
    估摸着最多也就190。
    这一门扣了110,别说冲刺班,就是前300他都进不去。
    唯一能拉分的也就英语,但只有英语高分又有什么用呢?
    他语文、数学、理综都栽了。
    残忍的现实面前,叶天邺毫无还手之力。
    他只能想想办法另辟蹊径。
    比如说服校长取消分班制度什么的。
    有了想法后,叶天邺没有耽误多长时间,资金到位后立刻捐赠给了学校,然后来到了校长办公室,与校长会面。
    天邺啊,母校有你们这样的学生真是荣幸。校长笑着给叶天邺递了杯茶,欢迎你以后常回母校看看。
    校长,我还在上学。叶天邺莫名有种被开除学籍的感觉,他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端正笑容,道:我只是希望学校能有更好的发展,这一点小钱不足挂齿。
    哈哈哈哈哈哈。校长笑得很爽朗,那有什么需要请假的直接跟星星说一声就好,保证人不丢学校都准假。
    谢谢校长。叶天邺并不在乎这个,因为他恨不得全勤,他之所以赞助只是别有所求,其实我对学校制度有个小建议。
    你说你说。校长依旧笑着,合适的建议一定采取。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冲刺班给学生的压力太大了,不如叶天邺试探道。
    校长一口应下,确实,那就取消吧。
    走出校长办公室的叶天邺总有种被坑的感觉,那老头该不会本来就打算取消冲刺班吧?他只是刚好提了一句?
    叶天邺马不停蹄地赶往与客户的约定地点,越想越觉得自己白给学校打了半年工。
    他可是捐了上千万啊!他半年的盈利收入!
    但事到如今,叶天邺也没法儿后悔。
    反正有一部捐赠款会拨到食堂,权当给邬白槐改善中午伙食了。
    他!一!点!也!不!心!疼!
    于是叶天邺更加努力地投入到了工作中。
    但即便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叶天邺还是感觉到了夏天的漫长。
    暑假真的好长啊。
    叶天邺躺在沙发上吹空调,旁边的桌上放着一盘切好的西瓜,但他一点食欲都没有。
    见不到邬白槐的第23天,西瓜都不好吃了。
    这西瓜是冰镇好的,你和白槐尝尝吧。女人往耳后撩了一下头发,很甜的。
    邬明葵没有接。
    他看着依旧漂亮的前女友,不要再来了。
    你很烦。他说。
    女人的脸色变了变,忍住没有发火,她维持笑容,当年是我不对,我那时候太年轻了明葵,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一起供你弟弟读高中、读大学。
    那你知道我弟弟因为你愧疚、埋怨了自己多久吗。邬明葵声音带着冷意,再说了,你不是喜欢潜力股吗,我一个普通教师什么时候又能入你的眼了?
    邬明葵没有留一点情面,把女人的心思挖到了明面上,处刑一般。
    明葵我是真的喜欢你女人还想挣扎。
    邬明葵转身把门甩上。
    进了门后,邬明葵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冷酷。
    他敲响了弟弟的房门,温柔道:小白,午觉别睡太久,起来吃冰沙。
    过了两分钟,邬白槐从房间里出来,刚才有谁来了吗。
    吵到你了?邬明葵说:敲错门的。
    邬白槐低着头,走到客厅坐下。
    那根本不是什么敲错门的,那个尖锐的声音不断地往他脑袋里钻,拼命地想把他的记忆挖出来。
    邬白槐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吃完西瓜、写完作业的了,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
    睡不着。
    白日里尖锐的声音刺得他太阳穴隐隐作痛。
    星星一颗接一颗地出现在天穹,邬白槐却迟迟无法入睡。
    他想叶天邺了。
    邬白槐翻身下床,拿起手机开机。
    可犹豫了一番,他还是没有发消息出去。
    他盯着之前叶天邺发给他的星空照和学渣之力,悄悄地穿上鞋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格外想说些什么,比如番外我都想了俩了正文还在卡:)
    第26章
    你要去上厕所吗,经过外面窗边那种。
    叶妈妈敲了敲叶天邺的房门,快起来,我知道你要去。
    她偶有熬夜加班的习惯,但没想到这次能让她见证到这么青春的时刻,感觉熬夜长的黑眼圈全都消散了。
    叶天邺叹了口气,自家妈妈又搞什么幺蛾子?
    他认命地下了床,打开门,我要去上厕所?
    对。叶妈妈拍拍叶天邺头上的呆毛,快去吧。
    叶天邺自己又扑棱了一把头发,走到能见到外面的那扇窗边,然后他就精神了。
    外面路边靠墙的地方坐着一个少年。
    他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裤子,抬头看着星空。
    叶天邺没有犹豫地,飞快地跑下了楼,然后在邬白槐旁边坐下。
    邬白槐似乎没想到叶天邺会出现,但也不太意外。
    他的眼眸里缀满星光,轻声道:突然很想见你,就来了。
    突然很想见你,就来了。
    很想见你。
    就来了啊。
    叶天邺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
    他喜欢的人在这个漫长的暑假,这个星光熠熠的夏日夜晚,过来见他了。
    叶天邺用手臂挡住眼睛,另一只手摸索着搭上了邬白槐的手,手指挤进对方指间,紧紧握住。
    老实说他现在很想以身相许、山盟海誓、天崩地裂天长地久。
    嗯,天长地久就好了。
    不过没一会儿叶天邺就觉得有点凉了,日出前的某段时间,气温似乎总是格外低。
    我们去坐登山缆车吧,现在过去,估计能在日出前登到山顶。叶天邺说。
    邬白槐没有看他,眼里洒了细碎的星光:好。
    缆车里,邬白槐望着窗外并不清晰的景色,而叶天邺看着邬白槐。
    邬白槐,我上次没问你。叶天邺话语里带了点小心翼翼,但是这次你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不开心吗。
    是我的错。邬白槐的侧脸在缆车里看不清晰,他说:如果不是我,他跟女朋友就不会分手。现在那个姐姐离婚了,回来找我的哥哥。但是我哥哥因为我以前的事情,所以不愿意原谅她。
    邬白槐说着有一瞬间的失神,好像被黑暗笼罩了一样,孤独感油然而生。
    在遇到叶天邺之前,邬白槐是习惯这种感觉的。
    因为被温柔对待,所以内心愈发柔软,因为柔软,所以顿生孤独。
    邬明葵对他来说,不只是哥哥。
    他会有意无意地向他看齐,邬明葵就像是他的人生标杆一样。
    可是他怎么做都不像他,他好像一直是那个卑劣的要哥哥保护的小孩。
    直到那天,他在天台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坚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心脏像被牵扯住了一般。
    不难受,只是有点愕然。
    原来有人那么勇敢地,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想法,并敢于说和做。
    哪怕那是一个并不被大众认可的一条路,对方也依旧坚定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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