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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逾深吸一口气, 放过了沈浮桥的衣襟转而伸手抚了抚沈浮桥的喉结,后又抓住沈浮桥的手腕,带着他将掌心放在自己的右胸口, 鲛人逆鳞所在的位置。
    因为我只心悦你。
    他一字一句, 很缓慢, 很认真。有一瞬间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丧失了语言能力的孩童, 脑袋里一片空白, 每说一个字,颅内那空白处便燃一支烟火,噼里啪啦,五光十色,炸得他目眩头晕。
    我还等着你回来与我成亲,怎么会去另觅新欢?
    沈浮桥沉默地听着他告白,任凭蓝色海洋中的风暴漩涡将他尽数吞噬。他隔着衣衫和逆鳞感受着那片炙热滚烫的赤忱丹心, 只觉得自己应当是一束干燥的莲茎,被烈火轻轻一吹,尸骸就漫山遍野。
    哥哥曾答应嫁与阿宁,可是自回来后却很少提及此事,料想是哥哥不愿意,想踹了阿宁罢。
    我何时
    三百年前,哥哥不要与我说你忘了,我真的会很生气。
    沈浮桥失笑:我自然记得,方才是问我何时说过我不愿意了。阿宁总是猜错我的心思,下次便直接问好了,反正我总会给出阿宁爱听的答案。
    宁逾眨了眨眼,确认道:真的吗?
    他这副模样简直像是在讨吻,但沈浮桥自觉今日已经黏糊过度了,时时刻刻卿卿我我并非清心道修者所为,对宁逾也不太好,便按捺下多余的心思,温声哄道:自然是真的。不过此事确实是我错了求婚大事,不该由阿宁来做。之前是想着先带你出去转转,成亲的事不着急,没想到阿宁这么在意。
    那便定一个良辰吉日,把我的宝贝阿宁娶回家罢。
    宁逾闻言怔了怔,倏然难以自抑地笑了起来,雪白森亮的獠牙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倒像是两对过分可爱的装饰,教沈浮桥忘了南海边上血流如注的痛楚。
    这么高兴吗?他伸手将宁逾的长发拢起来散了散热,拿那支青莲玉簪很简单地绾了一下,随口道,嫁给我有什么好的,明明我处处惹你生气,怎么这么傻呢,独独喜欢我?
    他说这话时自己都没意识到话里话外那股得意忘形的劲儿,就像是故事里捡到晕头转向的猎物还要问问你是不是蠢呀的农夫,得了便宜还卖乖。
    宁逾这只假装晕头转向的猎物听出了沈浮桥的兴奋,也不拆他的台,只是一边笑着一边撒娇:你猜?
    他原意不过是开个玩笑,但沈浮桥还真的去猜了,猜出来也就罢了,要命的是偏偏猜不出来。
    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宁逾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爱着?宁逾看上了他哪一点?如果别人有了这一点按照宁逾认死理的性子,会不会跟别人跑?
    沈浮桥心中颇乱。
    宁逾见他不说话,心中了然,面上却不显,只是很重地叹了一口气,整条鱼都蔫了吧唧的。
    好罢,是我为难哥哥了。
    沈浮桥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看宁逾状态不好,心疼地摸了摸他微凉的脸颊,歉声道:都怪哥哥不好。
    宁逾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正想好好教育一下哥哥,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拿出一条鲛绡薄带遮住了沈浮桥的眼睛。
    做什么沈浮桥没反抗,纵容着宁逾的任何一个动作,眼前的人影在鲛绡的阻隔下隐约晃动,沈浮桥看不太清楚,便只能抬手将宁逾按近一些。
    然而宁逾这次却不配合,无论沈浮桥如何按他自岿然不动,沈浮桥难免觉得有些奇怪,正想将鲛绡扯开,两人之间却忽然漫延开一阵芬芳,高冷清冽,柔韧绵长。
    是生长在天山之巅的高岭刺株玫瑰。
    沈浮桥怔住了,按在宁逾后颈的手瞬间凝滞,惊喜而甜蜜的幸福感冲昏了他的头脑,可残存的理智又牵引出难以言喻的酸涩。
    捧着玫瑰求婚,即便落了俗套,也该是他给予宁逾的宠爱和浪漫。
    哥哥猜一下,这里有多少朵红刺玫?
    沈浮桥沉默了片刻,哑声回应:九十九朵。
    猜错了,哥哥大笨蛋。宁逾抱着玫瑰,神神秘秘地凑到沈浮桥耳畔,轻声道,是一百零一朵哦。
    为什么?
    难道是代表着宁逾对他的爱比满分还要多一分?宁逾也懂异界情侣的话术?
    宁逾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先轻轻笑了下,沈浮桥还未来得及从他的笑声中品出什么意味,便听得他幽幽道:
    和哥哥初尝鱼水之欢以后,每三年阿宁都会有一次非常严重的生殖热,但哥哥不在,阿宁便只能靠自己解决。其它时候阿宁都能好好控制住自己,但唯有那几天,真的没办法白日里暴虐嗜血的天性作祟,便只能去天山找雪妖打架分散精力,每次打赢以后便抢它一朵红刺玫,想着哥哥喜欢,攒多了哥哥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夜间睡不着便在哥哥的衣物里
    沈浮桥蹙了蹙眉,担忧道:怎么回事?我没听说过鲛人族还有那种热,难不难受,可以治吗?
    本来是要哥哥陪我过的,哥哥不在了,阿宁自然难受。宁逾拉长了声音抱怨,这不是病,是鲛人王族血脉都有的一个传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而且似乎还有越来越频繁的趋势,去年和前年都有过
    沈浮桥沉吟片刻,从宁逾手中接过了那捧深红的刺玫搁置一边,另一只手环过他的腰身,将他按进自己怀里。
    对不起。
    没关系。
    傻瓜,不要这么轻易原谅我啊。
    我乐意。
    沈浮桥搂紧了宁逾,不顾他喊热喊黏的欲拒还迎的推阻,只觉得眼前深红的长发比什么高岭刺株玫瑰好看多了,怀里的海潮气息也比玫瑰香味好闻万倍。
    把你自己送给我,我便答应你的求婚,以后你的难关,我帮你渡。
    宁逾闷闷地哼了一声:本来就该你帮我渡。
    那送还是不送?
    本来就是你的。
    **
    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周围人声如沸,叫卖朝天,沈浮桥掀帘一看,原来已经到了京畿附近。
    手中的帷帽刚刚制成,青莲骨架,鲛绡帽裙,檐边镶了几粒珍珠点缀那还是树林里被沈浮桥收集起来的。
    宁逾的耳鳍与发色眸色变不了,行于街市难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如一并遮去,且这帽檐较宽,也好阻隔他的视线与动作,免得时时刻刻想亲吻。
    来,戴上,我们到了。
    宁逾窝在他怀里,不怎么高兴似的,指尖蹭了蹭他的虎口,看起来有些恹恹。
    沈浮桥抓住他的手,垂首吻了吻他的眉心,温声问:不喜欢吗?
    不是
    那是什么?
    宁逾不说话,闷闷地憋着气,沈浮桥戳了戳他微鼓的脸颊,忍笑道:真不喜欢就不戴了,我用些术法帮你遮,这副表情是为何?
    我只是不想隔着东西看你。
    隔着雾,隔着纱,隔着生死,隔着经年累月的贪嗔爱恨,一切如梦似幻的倒影,一切如露如电的悲欢。
    宁逾早就受够了。
    沈浮桥心口微窒,抚了抚他的眼尾,沉声道:那便不戴了,想如何看我便如何看我,不必再受委屈。
    但不戴会给哥哥添麻烦吧阿宁这么没用,哥哥真的不会讨厌阿宁吗?宁逾故作苦脸状,语气也很是低落。
    沈浮桥心知他撒娇成瘾,却也挡不住这浓情蜜意的攻势,遂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我喜欢阿宁还来不及,又谈何讨厌呢?
    两人这样你来我往地黏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舆内还有两个人似的,缓缓消停了下来。
    沈浮桥整理好宁逾的衣衫,给他重新系上了衣带,扣了腰间与胸口的暗扣,将散乱的发重新绾好,仔细确认没有什么疏漏,才慢慢收了中间的纱帷。
    便见孟秋关瞪着一双大大的铜铃眼,面色颇为麻木地望着他们。而风烛侧着头,掀帘望着雕花窗外的行人如织,听见动静回看了一眼,依然是一副麻木的神情。
    沈浮桥一头雾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氛围,却突然想起了他最初放纱帷设结界的时候,似乎少了一个什么步骤。
    糟了!是忘了隔音!
    作者有话要说:  风烛孟秋关:lay了(精神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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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家有悍妻
    舆内瞬间陷入了一片针落可闻的沉默中, 饶是风烛那样应变迅速的神此刻也不例外地尬住了,不是他不愿意开口打破僵局,而是被迫听了那么久那么黏的墙角, 实在是身心俱疲。
    沈浮桥沉浸在深深的懊恼中, 仔细回想了一番方才有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 又庆幸万分方才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否则宁逾可能会杀了风孟二人,最后再杀了他吧
    沈浮桥轻咳了一声, 状若无事发生地朝对面笑了笑, 只是微笑的弧度莫名僵硬, 不似以往那般自然温和。
    方才诸事是我的疏忽,我与阿宁打扰到二位休息,非常抱歉。
    无碍, 之前在我们的马车里已经休息过了,原本便不困。沈兄且宽心, 你与令正的私语, 我们不会外传。
    是吗哈哈多谢。
    宁逾拿着一盘红豆芋泥点心一口一块地吃着,斜倚在沈浮桥肩头,看起来对这些事并不在乎。他嗜甜,但之前几百年很少有吃甜的机会, 此刻吃着点心便很开心,都忘了哥哥和别人说话他应该生气。
    因为他俩之间的谈话听起来也并不愉快。
    宁逾更开心了。
    风烛见气氛着实诡异,便率先转移了话题:京畿地带多纨绔,自三百年前便如是, 不喜逛青楼烟花之地,倒喜好当街寻遍美人,尤其爱夺他人之妻,沈兄且护好。宁公子修为高深, 别让他把人打死了,到时候天道因果,不好扯清。
    沈浮桥颔首,垂眸看了一眼只顾着吃东西的宁逾,忽然就释怀了所谓一世英名尽毁的烦躁与窘态,心脏变得满满涨涨的。
    我会护好。
    那便告辞,多谢沈兄与宁公子的捎带,我与秋关还有要事去做,便不打扰了。
    沈浮桥温声道:说打扰就客气了,原本便是我们对不住你们不过你说的是什么紧急之事么?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说便是。
    风烛亦笑了笑,拉起孟秋关便起身挥了挥手,一边离开一边道:多谢,但若是真解决不了再来麻烦沈兄也不迟。
    对了。风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拿出一个嵌珠镂空的小绣盒递给宁逾,这个送给你,阿宁,交个朋友,以后常来玩。
    宁逾吃点心的动作顿住了,难以置信地微微瞪大了眼,纠结了片刻还是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接过了那个盒子,心情颇为复杂地抿紧了唇。
    走了,有缘再会。
    沈浮桥见宁逾一副别扭的样子,忍笑道:不说些什么?
    宁逾轻轻踢了他一脚,擦了擦手后便从舆内跳马追出去,拿出了他珍藏多年的南海白金嵌蓝晶石手链塞给风烛,欲言又止,最后干脆一言不发地跑回去。
    风烛怔了怔,扬声笑道:多谢。
    宁逾都已经到了马边,听见声音回望了一眼,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道:就当是赔礼,之前对不住。
    沈浮桥在舆内开窗看清了一切,不由得有种吾家有妻初长成的欣慰感,待风烛与孟秋关走后便把僵在外面的宁逾抱了进来,夸赞道:阿宁真乖啊,懂得道歉了。
    宁逾闻言却整条鱼都耷拉了下来,闷闷道:羞耻死了,我方才脑袋被驴踢坏了。
    沈浮桥不再打趣他,只是笑了笑便将这事揭过,摸了摸他玉润光滑的耳垂,轻声道:咋咋呼呼的,还好方才先给你用了障眼法,否则现在外面该乱成一锅粥了,到时候把你抓去煎鱼饼,看你还敢不敢随便乱跑。
    所以,跟着哥哥,牵着哥哥的手,一刻也不要离开,好不好?
    方才那是突发情况。宁逾反驳道,还不是你逼我的!
    好好好,我逼你的。
    宁逾气极,挠了沈浮桥一爪子还不解恨,还要咬几口才能好。
    等二人黏出来的时候,莲藕马车夫已经在石刻拴马桩边睡着了。
    沈浮桥没来过几回人界,京城更是头一回来,只能感叹这里比雨霖山喧哗多了,也比九重天热闹多了。
    游人往来不绝,酒楼络绎相接,林林总总的摊贩与行商,盛街长盈,语笑声欢,好不繁华。
    他与宁逾走在此处,与周遭形形色色的众生相显得格格不入。
    哥哥,好多人
    宁逾被挤得很不舒服,一直贴在沈浮桥身侧抱着他的右臂,但时不时还是有人不小心擦过他的肩,让他一阵阵地犯恶心。
    沈浮桥看他脸都白了,连忙把他护到街边,心疼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宁逾摇了摇头,沉默着抱了沈浮桥一会儿,强笑道:没事,我们走罢。
    哪里不舒服就要说,这么撑着是什么毛病?沈浮桥也是急了,语气显得有些强硬,先找客栈,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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