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兵分两路?
不好,我要看着你。
噗。
江虞忍俊不禁,伸手刮了一下她鼻子,我还能丢了吗?
程苏然抿唇不语。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完全多余。
江虞挑菜拣肉十分熟练,一瞧就是经常逛菜市场的,生活经验丰富,偶尔还会砍价。
她今天穿着普普通通的黑色长袖和牛仔裤、平底鞋,浑身没有任何装饰品,休闲朴素,可是她的身高气质实在太扎眼,与她擦肩而过的人总会回头看她。
像是闯进了一个陌生世界,与这里格格不入。
逛了大约半小时,两人收获满满,最后来到活禽区,江虞挑了一只个头较大的公鸡,直接用麻袋装起来就要走。
等等,程苏然拦住她,还没杀呢。
摊位旁边的付费杀鸡服务排着长队。
江虞拎着大公鸡晃了晃,回去自己杀。
?
程苏然懵了,你?杀鸡?能行吗?
她忍不住又想象一番江虞操刀杀鸡的样子。
江虞挑了下眉,放心吧。
回去的路上,江虞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调转车子方向,绕过两条街,来到一家人较多的甜品店门前。
怎么了?程苏然满脑子想着杀鸡,回过神才发现,车子停的位置不是自家地库。
她们还在外面。
江虞解开安全带,笑了笑,我去买点东西。
噢,好。
程苏然低头看手机。
她在找杀鸡教程,担心江虞搞不定,希望自己临时补课能帮上一点忙。被丢在后座的大公鸡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在麻袋里疯狂扑棱翅膀。
几分钟后,江虞回来了,把手中的纸袋递过去,看这是什么?
程苏然望着袋子一愣。
草莓甜甜圈!
她惊喜地抬起头。
昨天你不是说没买到吗?上午早点来就有了。江虞顺手拂去她鬓边碎发。
这家店在江城很火,每天新鲜出炉的甜品到晌午刚过就所剩无几,程苏然自从尝过草莓甜甜圈,一直记挂在心里,念念不忘,昨天心血来潮想吃,却没有买到,回家随口提了一句。
她就记下来了。
程苏然怔愣,心好像被挠了一下,痒痒的,她戴上手套拿了一个甜甜圈,递到江虞嘴边,啊
江虞很配合地张嘴咬了一口。
松松软软,果香清甜。
你吃,我开车。
别动程苏然紧张地盯着她的唇。
江虞一惊,怎么了?
她唇边沾上了酱渍,自己却不知,程苏然狡黠一笑,缓缓凑过去,小心地吻住那片唇,舌尖扫过沾到酱渍的皮肤,发出享受般的啧啧声。
绵软温热。
唔
江虞手脚顿时僵硬。
好甜。程苏然适时退开,抽了张纸巾,替她擦拭着嘴唇,一本正经地说:
你嘴巴沾到草莓酱了。
江虞恍然大悟,笑出声,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她脑门。
回到家,两人开始处理食材。
江虞穿上了全套防护服,从头发到脚底包得严严实实,随后拎着大公鸡踏进离卧室最远的一间厕所,打开窗,准备杀鸡。
程苏然为她端来工具和热水,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看。
只见大公鸡扑棱着翅膀,江虞伸手将它从麻袋里抓出来,一棍子干脆利落地敲晕,操起崭新的菜刀,割喉,放血大公鸡在她手中用力挣扎了几下,不再动了,厕所一时间血流成河。
开水烫,拔毛,冲洗血渍,开膛去内脏。
一气呵成。
程苏然惊呆了。
厕所弥漫着熏天臭味,隔着玻璃门也能闻到,她有点受不住,转身退开,带上了最外间的门,拿来空气清新剂一顿猛喷。
她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忽然一股酸意兜上心来
怎么会那么熟练呢?
一定是小时候经常做,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大脑的记忆依然深刻清晰在那个见血应该会害怕的年纪。
做什么特色菜,她一点也不想吃了,不想因为自己嘴馋好奇就让江虞做这些事,勾起不好的回忆她在她心中是该被万般疼爱呵护的珍宝。
程苏然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厕所里,江虞处理完大公鸡,把地上和身上的血迹冲干净,端着盆子出来,脱去防护服扔在里面,迅速关上了门。
新风系统会将味道带走。
然然?她看见程苏然倚在门边发呆,疑惑地走过去。怎么了?
程苏然恍惚抬眸,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心情有些复杂,小声说:这道菜只吃今天这一次好吗?以后我们都不吃了
为什么?江虞不明所以,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调侃的语气说:不会是幻想破灭,被我吓到了吧?
程苏然用力摇头,不是的。
江虞看着她,不说话了。
姐姐?
姐姐
程苏然有点慌,抱住了她,我不是觉得你杀鸡的样子可怕
我知道。
江虞唇角漾开温和的笑,轻叹了一声,然然,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对我来说也不算是阴影,现在我有你,有我们的家,生活比我想象中的样子好得多,你不知道我每天都觉得自己有多幸福。
她曾经是想要孤独终老的。
但命运让她遇见了然然。
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自己前半生吃的苦头,都只为了后半生遇见这份甜蜜的幸运。
你程苏然嘴唇颤动,你怎么知道?
这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江虞笑容愈深,牵起她的手,轻轻按在左心口处,是它告诉我的。
程苏然咬着嘴唇垂下眼。
我想,既然要做这道菜,就该有始有终,从准备食材开始,亲力亲为,这样才更有诚意啊。江虞安抚地吻了一下她额头。
那我要去揉面粉了程苏然转身溜走。
江虞要做的家乡特色菜没有名字,只是往挖空了内脏的鸡肚子里填充食材,有糯米、胡萝卜丁,豌豆,玉米粒等,塞满后给整只鸡刷一层秘制酱料,包上锡纸,放入烤箱。为了照顾程苏然的口味,她没有放辣椒粉。
成品出炉时,香味飘满了整个餐厅,程苏然馋得直流口水。
她的三种口味小笼包也做好了。
虾仁,蟹黄,纯肉。
江虞好不容易减掉两公斤,又没能抵制住爱人亲手做的诱惑,吃得一干二净,汤汁也没放过。而吃完整只鸡的程苏然已经撑得走不动了,两人坐在餐桌边缓了很久才起身,决定下午出门遛弯消食。
临出门前,江虞洗了个澡。
刚洗完她就接到了助理的电话。
助理说,米娜在海关被抓了。
听到这个消息,江虞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深入血肉的刺连根拔了出来,整个人顿时无比轻松,如同劫后余生。
都结束了。
以后的日子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再是她一个人面对。
一轮圆月升上夜空。
玉湖公园依旧举办放花灯活动,晚上八点刚过,停车场便已经满了,公园里人来人往,三五成群,拖家带口。
江虞牵着程苏然漫步在灯谜长廊里。
长廊两侧挂满了玉兔灯笼,充斥着朦胧柔和的暖光,照亮纸条上一个又一个谜语。她们一路猜过去,猜着猜着,不约而同想起了许多年前的这一天。
[对自己有信心吗?]
[不太有。]
[姐姐相信你。]
原来这是她们一起度过的第二个中秋节。
然然/姐姐两人同时开口。
而后都是一愣,笑了,又异口同声:你先说。
江虞:你先说。
程苏然:不,你先说。
暖光衬得江虞的脸愈发柔和,眼底炽热发亮,她静静注视着程苏然,似乎欲言又止,而后目光转向湖边,我们去放花灯吧。
程苏然猝不及防,以为她有什么别的话要对自己说,一时有些失落,遂顺着她视线望过去,好。
涌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湖面倒映着灯火凉亭的影子,大大小小的花灯漂浮在水上,今年增加了月饼造型的花灯,江虞看也没看,还是像去年一样,买了玉兔灯。
两人沿岸找了个人少的位置,蹲在地上,拿出纸笔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就画两只兔子怎么样?
好啊,不过程苏然想了想,不许把我画成矮兔子,要和你一样高!
江虞噗嗤一声笑出来。
强行长高,永不翻身。
你说谁永不翻身?程苏然瞪着眼睛,佯装要生气的样子。
江虞连忙哄她:说我,我自己,永不翻身。
程苏然得意地扬了扬眉。
她拿出手机,打开电筒照在纸上,江虞用自己的手机做垫子,就着这束光认真地画了起来,不多会儿,两只一样高的兔子跃然纸上。
长长的耳朵,大大的门牙。
这还差不多。程苏然满意极了。
两只兔子手牵手,中间连着爱心,江虞思忖片刻,又动笔,在旁边写下了一句祝福:人间烟火,岁月长存。
随后她将纸笔递给程苏然,来。
苍劲锐气的字迹,程苏然默念了一遍这句话,抬起头,在那双被烛火染亮的眸子里窥见了自己,心重重地跃了一下。
对视良久,她垂眸,在纸上添了一句:人海孤鸿,清晨朝暮。
寄托着美好祝愿的花灯下了水。
漂啊漂
越漂越远。
恍惚间,程苏然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她蹲在岸边看花灯,那只好像命中注定的兔子花灯漂到了她面前,告诉她,有一个人也在。
姐姐
嗯?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很久了。她转过脸,双目有些失神。
江虞与她对视着,似乎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嘴唇动了动,几乎抑制不住就要说出口,最终却还是忍下了。
什么?
六年前的中秋节,你是为了陪我才回酒店的吗?
是。
江虞答得毫不犹豫。
她知道她要问这个。是她们想起了同一天,同一件事,同一个心结。
程苏然刹那间红了眼睛。
江虞深吸一口气,在没人看得见的黑暗阴影中抱住她,悄悄吻了吻她的脸,我知道,是我先动心的。
话音才落,肩膀不轻不重地挨了下拳头。
一滴滚烫的泪溅在颈边。
第121章
十月是属于江虞的。
深夜,黯弱昏黄的光芒里,两道交融的影子投映在墙壁上,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淡香。
江虞闭目仰躺着,双手紧紧攥住枕头,几乎咬碎牙齿。
然然宝
唔。
从完全黑暗,到一点点灯光。
她在努力适应。
接纳自己。
有了程苏然的耐心哄慰,温柔诱导,过程并不是她想象中那样艰难,她容得下微弱的灯光,允许自己被点亮,愿意让爱人看见自己情动的模样。
偶尔的羞耻反而添了几分刺激感。
深夜十一点五十五分。
床头柜散落着拆开的粉色盒子,程苏然陷落在温柔乡里,如醉如痴。
江虞只觉得自己是一池温水,被搅得心神荡漾,而后像是有激烈的电流涌过,她瞬间失神,开出沸腾的水花。
然唔
温软的唇带着属于她的味道吻上来。
江虞眼角不受控地沁出泪,双手松开枕头,抱住了程苏然,像一片轻盈的羽毛从云端跌落,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十一点五十七分。
姐姐
程苏然伏在江虞耳畔,轻声喊她,可可宝贝。
江虞骨头都酥了。
怎么哭了呀?
哦豁,被我欺负哭。程苏然揶揄她,低头吻掉了眼角的泪。
江虞红着脸笑了,下次不会再让着你。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她脸颊红晕愈深,如水的眸子滢滢泛光,漫不经心地卖弄着风情。程苏然视线往下,就着灯光一遍遍逡巡。
江虞不自觉绷紧了四肢。
你真的好美程苏然安抚地吻了吻她耳朵,姐姐,我是你的然然啊,在我面前你可以做自己,放松,好不好?一只手握住她的,与她十指相扣。
江虞闭了闭眼,唇角扬起浅淡的弧度,慢慢松懈下来。
这时手机闹铃响了。
零点整。
十月三十一日。
程苏然一个激灵,像是从梦中惊醒,翻身下床,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绒布盒子,捧到江虞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