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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给他行礼后,挎着篮子打算离开,忽地又想起什么,顿了脚步,道:“六叔以后若是想知道什么,直接来找娢儿就行,只是不要告诉爷爷和四叔我在这里出现过。”
    施成润狐疑看她,但他心大,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施娢转身慢慢离开,青石板路上落了黄叶,被风扫到角落。
    等见到她爹为她准备好的马车后,施娢才恍惚发现赵骥对她的宠爱和信任,远远比她想象的要大。
    她在他面前足够听话,他大抵也没想过她会支开所有侍卫。但凡他对她的信任少一些,或许施娢连这座梨园都走不出来。
    她坐在马车上,忍不住打个冷颤,他那种人,不会轻易把信任交托出去,如果发现自己被骗了,会做什么,竟连她也有些想象不到。
    他性子冷淡,杀过人,视人命于无物,在他那种位置,就算是失手杀了她,也能做到不会被任何一个人发现。
    日后再想取得他的信任,恐怕是件不可能的事。
    该说也用不着,施娢双手轻轻环住身子,她脸颊微白,失了些血色,初秋的清冷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变成另一种刺骨的冰凉,赵骥现在或许还在朝中被她四叔针对。
    对她来说,只希望他的怒气能小一些,而后便是再也不见。
    她该服侍的男人,将是皇帝。
    第27章 砍她的手
    赵骥那边是什么反应, 施娢是猜不到,但她仍旧是谨慎地请了自己大夫过来诊脉,确认自己确实是有了孩子, 刚刚好一个月。
    她轻呼出口气, 一时觉得还好, 皇帝那身体是不能生育的, 倘若她这孩子是误诊,那就算她从赵骥身边离开了, 她四叔也会另外给她找一个人来。
    施娢已经有些倦了,心里都生出一些茫然, 她知道四叔忙, 抽不出来看她, 该是她自己回施家问他该做些什么,但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赵骥绝不是泛泛之辈。
    施娢离开得太过顺利, 甚至感觉自己就像从前偷溜回来样, 没有任何真切感,以至她在别苑看书时都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回去趟?赵骥真生气怎么办?
    等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梨园那个院子已经空了,再也回不去。
    婢女碧成在一旁斟茶, 见她细白手指轻撑头, 垂在肩上长发柔顺,眼睛明明在看书, 但久久都没翻过一页,不免问一句道:“姑娘是在想怎么跟四爷提吗?四爷一向宠姑娘,更何况那些都是施太师要四夫人催的,他不会说什么的。”
    施娢回过神,她垂下眸,卷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把刚看的那一页纸折起一角,合上放到书桌边,开口道:“没什么,四叔朝中尚有事,我过两日再回府同他说这件事。”
    知道她和赵骥在一起的,只有她爹和覃叔,就连贴身的婢女都不知道她到底找的谁。
    施家需要一个皇室血脉的子嗣,即便她腹中的孩子是别人的,施家也做得到让天下人以为是皇帝的亲生子。
    施娢心中轻叹口气,终究是觉得自己在赵骥身边呆得太久,否则也不想这么多东西。
    赵骥是御亲王,但他厌恶施家至极,有施家为重的场合,他极少可能会在场,她也不会任由自己出现在有他的地方。
    她爹是最溺宠她的,就算是手中没有权,用钱也要护她平安,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碧成见她心情不太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收着茶水道:“四夫人前段时间给四爷房中送了个婢女,四爷收了,姑娘可知道?”
    施娢讶然道:“四叔收了?”
    “可不是,奴婢也稀奇,”碧成说,“只是那个婢女不知道被四爷带哪去,奴婢听要好的朋友说四爷十分疼爱她,面上不说,却是把人带出去养着,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人影,四夫人都要气了。”
    施娢一顿,想起了那个替她侍寝的婢女。
    “四婶多虑了,四叔倒不是疼爱她,”施娢叹道,“等我回府再同她说说。”
    树影在昏黄烛光下轻轻摇曳,夜色已深,她站起身来,打算歇下。
    外头突然跑来一个侍卫,禀报说御亲王白天抓到了刺客,供出在城北还藏着同伙,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擅长杀人,御亲王的侍卫一路搜查,但凡见到漂亮女子便原地扣下,等御亲王查证过后才可放行。
    他们现在搜到这座别苑,人已经闯了进来。
    施娢一动不动,她身形纤细,素白衣裳衬脸俏,掌心和后背都慢慢冒出冷汗,她慢慢捏住手中的帕子,完全没想到赵骥会闹这么大,竟然连皇帝的地盘都闯。
    碧成看向施娢,惊惧道:“姑娘?”
    施娢轻轻呼出一口气,漂亮的脸蛋嵌双如宝石般的眼睛,像会说话样,她手轻放在小腹前,十指纤细,轻声道:“如果真的有刺客,让他们查便是,但若是敢冲撞到这里,那便告诉他们,休怪施家不留情面。”
    她明明没有说重话,但施家二字却仿佛给足了人压迫力,施家大小姐的尊贵雅致,旁人到底比不得。
    侍卫应声退下去,施娢却是顿了顿,转头看向碧成,说:“碧成,你代我出去一趟,不用说自己身份。”
    倘若赵骥在这,该对自己这爱哭的娇娇惊讶起来。
    但他现在不在这里,甚至正坐在梨园中,喝着冷茶,视线慢慢扫过底下瑟瑟发抖跪着的一群人。
    没人敢抬起头看他,也看不到赵骥连手里的茶杯都拿不稳,压抑的怒意在周身四溢,随着回来侍卫的摇头在不断上升。
    梨园郑老板能被施娢父亲挑出来做明面上的老板,这张嘴自是了得的。
    秋日转凉,他后背却像是完全被汗湿透了,急急忙忙道:“王爷,小人就做个生意,听他们那个戏班子唱得好才请过来的,谁能料到他们竟是刺杀王爷您的刺客?若是小人早就知道,给小人八百个胆子也不敢请他们。”
    一声巨大的茶杯摔碎声狠狠打断他的话,瓷器碎片割伤郑老板的手,地上水花炸溅开来,所有人都发抖弓住了腰,紧紧低着头,只知道御亲王是生了大气。
    “本王再问最后一遍,”他厉声开口,“覃含在哪?”
    郑老板低头,整个人抖成了筛子,道:“王爷饶命,小人和覃叔交情一般,实在不懂他们能去哪,他们也没同小人打过招呼。”
    他听说过覃叔的一个女儿叫覃含,平时总在屋中练戏,带着面纱,谁也没见过她模样。
    原先郑老板还以为覃叔父凭女贵,攀了高枝,哪里料得到赵骥今天下午突然派兵把梨园围得水泄不通,把那些爱听戏的达官贵人全给堵在了门口,还放下口令,谁敢硬闯,那便是刺客,格杀勿论。
    “看来郑老板不死到临头都不承认,”赵骥威厉道,“梨园郑武私下豢养刺客,意图不轨,罪无可恕,压入大牢,严刑拷打,不容任何人探视。”
    他声音里的狠意仿若卷进了凉风中,郑老板瞬间慌乱起来,磕头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小人真的不知道他们去哪!求王爷饶命。”
    赵骥低着头擦手上被溅到的茶水,不为所动。
    郑老师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赶紧道:“小人听覃叔说过要回去给给妹妹上香,他或许是带着覃姑娘回去上香了!他们走了也没多久,王爷可以派人去追上他们!”
    赵骥淡道:“他妹妹葬到哪?”
    郑老板满头大汗,突然支支吾吾起来,这谁知道别人一个不怎么提的亲戚葬在哪?
    赵骥手瞬间抓住郑老板的衣领,布满疤痕的手背青筋暴露,他力气大,一张脸本就生得肃穆威严,眼里戾气更是把郑老板都吓得发抖:“在哪?说!”
    “小人、小人在市井中有些朋友,专门帮人寻不见的东西,”郑老板头一次感受到沙场武将杀人般的气势,哆哆嗦嗦,“王爷要是需要,小人可以花钱找、找他们帮忙。”
    赵骥瞳眸深得什么几乎只能看见实质怒意,但他只是一字一句道:“倘若本王找不到覃含在哪,你这梨园也别想再开下去。”
    他松开手,把郑老板丢在地上,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郑老板心知逃过一劫,松了口气,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是被吓尿了。
    赵骥的侍卫在城北搜寻,见过覃含的人都被叫出去辨认。
    一个带刀侍卫骑马过来,到赵骥面前停下,下马跪地道:“禀王爷,除城北南边那边皇家别苑外,其余地方全部已经搜查过,那里住着施家小姐,她出来了一趟,以施家施压,怒斥侍蔑视天威,犯大不敬之罪,侍卫没敢再继续搜,但那地方守卫森严,凭覃家人进不去。”
    赵骥手背在身后,还没怀疑到就是那处没搜过的别苑,藏着他的女人,只冷声道:“城北查完了便往东边查,本王就不信她能逃出京城。”
    侍卫踌躇问:“可京兆尹那边也来了人,今晚上还要继续找吗?”
    微凉夜风吹拂在人身上,平常灯火通明的梨园只点了几盏灯。
    “找,为什么不找?”赵骥冷笑一声,“谋害本王子嗣,暗窃本朝机密,按律当斩,把人抓回来,用重刑审讯,砍了她的手,剁了她的脚,本王就不信撬不开她那种嘴,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算计到本王头上!”
    第28章 见到面
    施娢没想到赵骥为了寻她调动那么多侍卫, 以至于她在别苑中呆了好些天,直到他把这附近都搜了个遍,把其他侍卫撤到别处去后, 她才回施府。
    施家是大户人家, 守在外门的侍卫不比御亲王府少, 只是真论起来, 那施府的侍卫比不得御亲王府厉害。
    施娢好不容易避过赵骥的人从别苑回来,下马车时心才松了口气, 她先去见的她爹。
    她爹知道她今天回来,早早让人备了一堆酸甜蜜饯, 看得施娢无奈又好笑。
    施娢问覃叔怎么样, 施三爷报喜不报忧, 同她道覃叔一切都好,也没说梨园那边被赵骥给盯上了, 一直在查他。
    她是在梨园消失, 赵骥不把那地方掀个底朝天,就已经是他够理智。
    施娢却是懂的,她红了眼眶, 说谢谢爹。
    “你娘和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 能不多忧心些?”施三爷坐在厅堂的扶手椅上,叹口气道, “姓赵的手段狠毒,你四叔也有谋略,赵骥那天在朝堂上被他绊住,比往日晚了许久才回府,我的人这才好躲起来,你要是去你四叔, 别和他这些事,我怕他那心思,会怀疑到你身上。”
    施娢听到他说赵骥时,微愣了片刻,她在别苑中只粗略听过赵骥用什么借口搜查她,再具体些的,她没敢问别人。
    “他……”施娢一顿,“他是怎么找我的?”
    施三爷是梨园背后的老板,里边发生什么,郑老板自要告诉他这个东家。
    施三爷道:“他对你倒也还行,刚开始还以为你出事了,都没大张旗鼓,只让人私下围了戏院,怕打草惊蛇……后来大抵是发现了覃叔的人都被我们带走,意识到我们在骗他,现在倒好些了,也不知道他在打算什么。”
    施娢只垂眸道:“别人总说他脾气不好。”
    施三爷敏锐察觉到她有些失落,不由又叹一声,道:“爹宠你过头,总不要求你做什么,你四叔待你也好,但你爷爷那边……唉,为难你一个女儿家,不过爹给你找了个厉害大夫,最会给女人养身子,听说你反应大,改天爹让她给你看看。”
    他在挣钱上有些本事,但自己是吝啬性子,施三爷屋里小厮婢女不多,却专门给施娢培养了一个忠心耿耿的碧成,将钱大把大把砸到施娢身上,只是想让她过得好些。
    施太师永远先以施家利益为主,施娢自小便被以皇后之仪教导,受施太师的影响重。
    施娢知道她爹对她好,不会为难她,只是应好,但四叔那里,还是要去的。
    她四叔是清雅文人,喜好雅致檀香,可现在的施娢却有些嗅不得,小厮来请她进去,她喉咙中有股干呕意,下意识后退一步,看见四叔正抬头看她,便硬生生忍下来反应。
    她四婶在为四叔奉茶,见到施娢时脸色变了好几次,施娢有些虚心,只是担心四婶会把她去过梨园的事说出去,但她四婶没说什么,只问了句娢儿回来了。
    施娢迤迤然行礼道:“四叔,四婶。”
    施成秉少时不得施太师重视,沉默寡言,他和施三爷交好,对施娢严厉,却也宠着施娢,小时候的施娢对他又敬又怕,私下也会偷偷摸摸把自己喜欢酥点送给他和四婶。
    四夫人不说话,也没打算走,施成秉将笔放下,让施娢坐在一侧紫檀木扶手椅,道:“你怎么会突然回来?”
    书房摆了堆文书,堆得都快赶上旁边文竹花瓶的高度,施太师上了岁数,不可能一直不放权,可惜她爹在政事上一窍不通,那便只有她四叔能做些什么。施娢心想难怪他会食言去找她的事,果然是被事情给绊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赵骥弄的。
    她没坐,只朝后看一眼,见小厮侍卫都远远的,便上前了一步,轻道:“四叔,有件事我想同你说。”
    “陛下那件事?”他道。
    施娢突然有些说不出口,只轻轻嗯了一声。
    她面容是娇媚的,施家小姐贵气玲|珑,单站着就同一幅赏心悦目的画,让人生出想要私藏的感觉,但施成秉清楚她的小习惯,她不安时总爱揪着帕子。
    他对四夫人说声你回去,施娢顿了顿,道:“不是什么听不得的事,四婶在这里也好些。”
    四夫人掌施府中馈,常年下来也有些积威,但面对施四爷时总会有些恼气,施成秉是吵不起架的性子,并不是代表他不会吵,只是被他深黑色眼眸看着时,谁都会先怵上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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