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怕被人流冲散,他另一只手里还紧拽着桑萌的手腕。
白景平和桑萌原本是在另外的舞台等待桑萌喜欢的乐队表演,中场休息的时候被这边的热闹吸引过来,白景平眼尖,发现了人群里的也宸。
一下午下来白景平嗓子都快喊哑了,但刚才实在太嗨,他这会儿都还没下头:我靠蹦得累死我了。
他手里的水瓶还剩下三分之一,仰头两头就灌完了。
也宸把自己包里喝了一半的递给他,白景平也没客气,拧开瓶盖就喝,喝完还要继续发表感叹:我从没见过小提琴手玩摇滚的,这也太酷了!
也宸眼前浮现出许遇行在舞台上拉琴的身影,他听着白景平的话没吭声。
谁能想到呢,我以为小提琴就是那种白景平皱着脸半天都没找到形容词,你懂我吧宸儿?
也宸点头。
在此之前,他也以为小提琴是只会出现在演奏厅里的乐器。
其实国外蛮多乐队会加入这些古典元素的。桑萌说,音乐这东西,哪分那么清楚啊。
白景平同意:倒也是。诶,萌萌,你之前看过这个Toxic的演出吗?
桑萌摇头:选拔舞台这边的乐队都没什么名气,我之前都没听过。
啊?我看他们反响这么大,还以为是什么有名的乐队呢?
你不也跟着蹦得很欢?桑萌笑道,蹦完也不见你认识他们啊。
现场反应好,除了乐队带起来的节奏外,还有一部分是观众带起来的。情绪这东西是会传染的,很多人跟着嗨就完事儿,结束后真想去了解你这支乐队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不过
桑萌低头摆弄了下手机,然后对白景平说:你要是想认识他们的话,也不是不行。
我有个朋友是Toxic鼓手的妹妹,她要去后台看她哥,我们可以去凑凑热闹。
她摇了摇手机:去不去?
去啊!白景平一口答应,去!
他问也宸:宸儿你去不去?
理智上来说,也宸是不想去的。
如果去后台,那势必就会遇上许遇行,在扒掉了小提琴手这层皮后,也宸仍然是排斥他的。
白景平见他面带犹豫,才不想给他考虑的时间: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
走走走,他抓着也宸胳膊,跟着桑萌往舞台后面去,一起去看看。
桑萌的朋友等在门外,看到他们挥挥手跑过来,挽着桑萌胳膊然后又看了看白景平和也宸。桑萌大概介绍了一下,女孩子叫温晓晓,是Toxic乐队鼓手温志豪的妹妹。
温晓晓说:他们后台不让随便进,我们在这等会儿,我哥说他们快出来了。
休息室门外也守着几个保安,大概是为了避免有狂热的乐迷看到喜欢的乐手而做出过激行为。
过了一会儿又过来几个温晓晓的朋友,都是来凑热闹想见见乐手的男女生。
他们应该都是看了刚才Toxic在舞台上的表演,叽叽喳喳地围着温晓晓八卦,问她哥哥有没有女朋友,问她和那个小提琴手熟不熟。
一群人吵吵闹闹,也宸抬肘撞了白景平一下示意自己在旁边等他后便退到一边依墙站着,插上耳机开始打游戏。
中途有个路过的女生上前要联系方式,也宸说了声抱歉后又戴上耳机,一点面子都不给,生人勿近四个字就写在脸上。
他冷漠态度让女生自讨没趣,一言难尽地和朋友走了。
下一个乐队的演出开始后不久,Toxic一行人才走出后台。
温晓晓在看到温志豪那一刻直接飞扑了过去,就差挂在他身上:哥哥,你好棒啊!你在舞台上好帅啊!!
平时惜字如金的温志豪即使被妹妹一顿狂夸也没多吐出几个字,只是摸了摸温晓晓的头。
他在表演前就告知了队友们今天妹妹会来看演出,沈暮背着贝斯:晓晓,就你哥在舞台上帅啊?
那当然是你们都帅了,尤其是暮姐!温晓晓逮着沈暮就是一顿彩虹屁。
沈暮乐得很。
晓晓,你再吹沈暮就要上天了。
许遇行拎着琴盒最后才出现,因为休息室都是临时搭建的,门框对他来说有点矮,他还得稍微勾下脑袋来避免撞到头。
温晓晓带了几个朋友的事温志豪也事先知会了队友,他看到和温晓晓站在一起的高中生们忍不住笑:带这么多小朋友过来?
那当然!我的这些小姐妹看了你们的表演都可喜欢你了!
小姑娘们各个是颜狗,看到许遇行肉眼可见地双眼一亮,纷纷凑了上去。
无人问津的方万和邵帆,只能形单影只站在人堆外抱团取暖。
邵帆眼含钦慕:为什么没人说我帅呢?
方万问:你想知道吗?
邵帆扭脸看他,竖起大拇指:万哥,你今天在台上真的很帅。
方万拍拍邵帆肩膀,礼尚往来道:小帆,你今天在台上也很帅。
没错。邵帆说,我哥受欢迎主要是琴拉得好,我们要原谅这群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两人互相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自欺欺人四个字。
许遇行被女孩子们团团围住,这些还不到他肩膀高的小姑娘又是问他要电话又是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和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的,又主动又热情,倒是许遇行半天都没插上话。
这种情况他也是头一回遇到,被半大点的小女生搞得哭笑不得。
你们才多大?许遇行一副长辈口吻,小朋友就好好学习,别尽想着早恋。
这人看着长得这么帅,怎么这么保守,跟我爸那个老古董一样。
旁边小姑娘和同伴小声吐槽的声音钻进许遇行耳朵,他也没反驳,甚至被这话给逗笑了。
许遇行笑着抬头,余光一晃,突然扫到不远处靠着墙玩手机的也宸,脸上笑意更甚,长腿一跨就走了过去。
也宸正操作着游戏角色匍匐在草丛中,藏到树后打药。
他聚精会神地注意着耳机里的动静,分辨脚步声的方向,等待读条结束后小心地转动着游戏视角。
他们这一队四个人死得只剩下他一个,正在和另外一个唯一的幸存者相互刚枪。
一道黑影压来,挡住了他面前的光。
也宸此刻的心思都在游戏角逐上,以为是挡了别人的路,头也没抬地转了个方向。
却没想到身边的人一直没走,他撩起眼皮往旁边瞟了一眼又迅速把视线转回手机上,两秒钟后,也宸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张笑盈盈的脸是谁。
突然的愣神导致他暴露位置被对面一枪爆头,最终只吃了个鸡屁股。
一直等着他结束游戏的许遇行摘下他一边耳机。
温热的指尖碰到了也宸耳朵,轻轻一下,一触即离,却瞬间让也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又听到那慢条斯理的声音:小孩儿,你怎么也在这儿?
第14章
如果让许遇行形容,他觉得也宸像极了路边的小野猫。
警惕得很,旁边有点风吹草动就弓背炸毛,从嗓子里挤出威胁似的低吼。
就比如现在,他明明才说了一句话,也宸就仿佛被踩到了尾巴,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他一把推开许遇行,走了几步之后又想起还在他手上的耳机,转身回去也不吭声,只对许遇行张开手。
许遇行笑了笑,把手里那只蓝牙耳机放进也宸掌心。
也宸转身就走。
他耳朵上似乎还留有许遇行手指挨上来的触感,让他浑身难受,只想赶紧找点水洗耳朵。
但许遇行这人,往好听了说叫自来熟,难听点就是没脸没皮不拿自己当外人,也宸一点好脸色不给他也不见他生气,反而仗着自己个高腿长两步就追了上去。
见也宸满脸不高兴,许遇行歪着脑袋由衷问道:怎么又生气了?
也宸还在发育,将近一米八的个头在高中男生里并不算矮,但却整整矮了许遇行一个头。
男人身材高大,存在感极强。特别是他仿佛不懂什么叫做安全社交距离,每次和也宸说话都靠得很近,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干净沉稳又带着点苦涩的木质香水味。
和他本人吊儿郎当的气质相差甚远。
也宸压着心底的烦躁加快脚步,对许遇行的话充耳未闻。
偏偏没得到回应的男人不依不饶地勾住了他的书包带:小宸?
也宸额角直跳,他觉得许遇行这个男人简直有病,他都已经把老子很烦,别惹我几个大字挂在脸上了,罪魁祸首就跟没看见似的还一个劲往他枪口上撞!
你有病吧!也宸忍无可忍,同时无比后悔跟着白景平来这边凑热闹。
许遇行发现每一次他遇到也宸的时候,这小孩儿都气鼓鼓的,就像个肚子里装满了火药的小恐龙,一张嘴草皮都要燎秃。
就挺好玩的。
他眼底荡着笑意,哄三岁小朋友似的:不是说好吃了小蛋糕就不生气了吗?
许遇行笑起来很是讨人亲近,再加上他柔和的声线和哄小孩一般的姿态,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个小孩子,大概早就抱着他的脖子喊哥哥了。
可偏偏就是他这熟稔的态度,瞬间就让也宸想起了郁宁。
一想到他无数次这样同郁宁说话,也宸就有些控制不住心底的燥意。
这人能不能离他远一点?
谁和你说好的?也宸一甩书包想要别开许遇行。
宸儿!白景平和桑萌追上来,目光在满脸不爽的也宸和许遇行身上转了转,才小心翼翼问,你们认识啊?
不认识。
也宸完全不想搭理许遇行,正抬脚欲走,却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转身从许遇行手上抢过书包。
对着他黑如锅底的脸色,许遇行火速后退两步拉开一个安全距离:之前的小蛋糕不算,那这次就算我们和好了。
也宸书包的侧边口袋里被许遇行擅自塞了一把五颜六色的棒棒糖。
巧的是,虽然也宸不爱甜食,却对这包装花里胡哨的糖很熟悉。
这是也宸小时候蛮喜欢吃的一个牌子,后来成了郁辛家里的常备,因为郁宁也喜欢。
郁宁还小的时候,大概不到一岁,那时候也宸还没像现在这样排斥他,偶尔还会跟着郁辛回家吃顿饭之类的。
有次他和郁宁在沙发上玩,看到茶几上的糖就抓了一颗,偏偏也宸每拿一颗郁宁都要来抢,一次次的也宸也上了火就不愿意让给他。
结果没抢到糖的小奶娃直接哭起来,引来了一屋子大人。
郁辛对也宸说弟弟想要你给他就是了,桌上那么多再拿一颗不就行了干嘛非要和他抢,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也宸当时局促地站在客厅,看着郁辛又抱又哄,从茶几的糖罐里抓了满满一把塞进郁宁怀里,还抓着郁宁的小手轻轻往也宸身上拍,哄他说哥哥坏。
几个月的婴儿力气能有多大,但那小拳头落在身上时,也宸却觉得好痛好痛。
回家之后他报复性地买了很多糖,不停地吃,直到他一闻到甜腻的工业糖精味道就开始反胃。
从此也宸再也不喜欢吃甜食了。
看着这熟悉的糖,也宸真的太烦了,他甚至烦到彻底冷静了下来。
也宸冷冷望着许遇行的眼里不带任何情绪。
小恐龙突然就熄了火,许遇行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只见刚才还对自己避如洪水猛兽的也宸主动牵起他的手,将书包里的糖尽数拍进他掌心。
也宸抬眼,上目线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冷漠。
他冷声道:这些糖,你还是留给郁宁吧。
很快也宸就跟着白景平一起消失在许遇行的视线范围里。
成员们在和温晓晓的朋友分开后走到他身边,沈暮看着也宸消失的方向:你这弟弟,好像不喜欢你啊?
我又不是人民币。许遇行笑着把手递到队友面前,他看了眼前方人群,突然偏头对沈暮说,怎么办呢学姐,我这次好像真惹小朋友生气了。
沈暮挑挑拣拣,撕开一支巧克力牛奶味的棒棒糖塞进嘴里。
她拍拍许遇行肩膀,轻吐出两个字:活该。
让你一天天的这么欠。
我只是想和小朋友道个歉,许遇行悠悠剥开糖纸,盯着手上蓝莓味的棒棒糖看了片刻才放进嘴里。
他感叹着:谁知道,又踩到他雷区了。小朋友家家的怎么一天天老爱臭着
许遇行这话只说了半截就被来电铃声打断,今天演出结束后乐队没有排练安排,他和队友打了个招呼后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他接通电话:老姐,有何指教?
许安夏那边还在处理工作,先是和助理交代了两句才问他:阿行,明天老妈生日你没忘吧?
当然没有,你特地打电话就是为了提醒这个?
许安夏冷笑了下:那不然呢?
她往后靠上椅背,身后的落地窗外是荣城的繁华夜景,她头疼地提醒一点不让人省心的弟弟:回家之前你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该摘的就给我摘了,能遮的也给我遮住,免得到时候又惹老爸生气。
姐,我亲姐。
见她一说起来就要没完没了,许遇行连忙打断她:那我要是不遮纹身,不弄头发你就不要我回去了?
许安夏说:那你就等着老爸把你赶出去吧。
许遇行大马金刀地坐在出租车后座,对许安夏的话不以为然:我妈过生日,老头凭什么赶我走?
许遇行贫了两句,他想到往年父母生日二叔一家都有去,便问年年都在场的许安夏也宸会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