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忙说不敢,微臣遵命。
太医很快就来了,原本还以为是皇上身体不适,结果居然是给翰林院的小官看诊,这可真是头一回。
不知这位大人哪里不舒服?
沈嘉低着头小声说:没什么,吃多了。
太医诧异地看着他,视线落在他肚子上,然后让他把手伸出来,把完脉后,太医一脸怀疑人生的模样,恭敬地给皇帝汇报:启禀皇上,这位大人并无大碍,只是吃多了,吃几粒消食丸即可,不过这位大人虽然年轻,还是应该忌讳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
赵璋后悔让沈嘉等了那么久,这才把人饿狠了,他是故意折腾人,最后心疼的还是自己。
赵璋顿时不知道该气沈嘉还是气自己了,挥挥手让他滚蛋,免得把自己气得内伤。
沈嘉行礼告退,走到门口时听皇帝冷淡地说:拟旨,沈修撰擢升侍讲一职,每日辰时三刻御书房伺候。
沈嘉听到这个时间就觉得头皮发麻,辰时三刻朝会刚结束,但据说赵璋上位后,朝会总是拖延许久,有时候甚至过午,散朝后他还有许多国家大事要议,真正能分给读书的时间很少,以前的侍讲每天到皇宫里打个卡,基本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就回去了,一个月能被传召三次就不错了。
沈嘉不知道自己这区别待遇能坚持多久,不过这绝对不是个好差事,得想法子推掉才行。
第十五章 哪来的傻帽
沈嘉人刚到翰林院,他升官的旨意就下来了,孙侍讲一听就晕过去了,其他人倒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只是感慨新科状元真是好命,就不知道能撑多久。
曲大人喜悲交加,他是真心欣赏沈嘉这个年轻人,不骄不躁,工作认真,比年长的几位修撰都做的好,许多年没见过这么沉稳的年轻人了,不过升官总是好事,虽然侍讲一职艰难了些,但这个位置也是最容易往上升的。
沈嘉之前的乔迁宴请了不少同事,彼此间也混了个脸熟,这次升官本来不打算大办了,毕竟他觉得自己没两天就得玩完,奈何曲大人他们一心一意要给他庆祝,于是当天晚上就请了同僚到酒楼吃饭。
吃饭免不了就要喝酒。沈嘉在琼林宴上一战成名,想推脱自己不会喝酒都不行,最后实在受不住,干脆装睡,结果刚趴下就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沈嘉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床是陌生的,房间是陌生的,如果在现代,他会以为自己被朋友放到了酒店,但这里是古代,这时候可不时兴在酒店开房。
沈嘉扶着沉重的脑袋坐起来,先检查了一下身上,官袍还穿着,皱巴巴的像团腌菜,靴子倒是脱了,全身上下除了头痛没有其他不适,看来清白还在。
下床穿好鞋,沈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脚步虚浮地走过去开门,门一开,刺目的阳光照进来,沈嘉歪头闭眼,听到有人说:沈大人醒了?
他微微睁开眼,循声看去,见一位俏丽的小丫鬟端着水盆站在台阶上,脸红红地问:沈大人先洗把脸吧,我们老爷说该去上衙了。
沈嘉看看日头,紧张地问:什么时辰了?
辰时过半了,其他几位大人有的已经先去了。
敢问你家老爷是?
我家老爷是翰林院学士曲大人,昨夜你们都喝醉了,还是老爷派人去接回来的。
沈嘉把水盆接过来,洗了把脸,然后借了梳子自己把头发梳好,衣服也没得换了,急急忙忙往大门外跑,告诉曲大人,我先走了。他今天可是要去御书房上班的,第一天上班就迟到,他怕是不想活了。
管着御书房的掌事公公姓林,平日皇上在御书房时都有杜总管伺候着,他只能退居二线,但杜总管不在时,这里就是他说了算的。
赶紧把地板擦干净咯,皇上散朝后这地上要是有一滴水,咱家非得剁了你们的手不可
沈嘉跑进来的时候满头大汗,官帽抱在怀里,官服皱巴巴的,看下时间,比辰时三刻晚了一刻,不过还好,皇帝还没散朝。
你林公公看到衣裳不整的沈嘉惊了一下,这哪儿来的傻帽,居然敢这副模样出现在宫里,你哪个衙门的?知道这儿什么地方吗就乱闯?
沈嘉深深唿吸了几下,让肺部重新活过来,然后整理了一下衣帽,规规矩矩地说:臣乃新上任的翰林院侍讲,是来应卯的。
哟呵,原来是状元爷,您这是林公公指了指他身上的旧官服,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了然道:虽说升官是喜事,但我们陛下最不喜欢臣子眠花宿柳,更不喜欢臣子满身邋遢,您这样子怕是呵呵。
沈嘉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他来不及回家换衣服了,他想了想,干脆解开腰带,把官服脱了,给林公公塞了一个荷包,小声说:公公,麻烦您给下官弄一套齐整的衣裳来吧,这样面圣确实不雅。
林公公捏了下荷包怪笑一声,高声说:您啦,也别怪我多嘴,这宫里的男人只有一个,您是想要皇上的龙袍呢还是想要太监的蟒袍呢?
老林啊,又在耍威风呢。杜总管前唿后拥地走进来,林公公吓了一跳,赶紧弯腰行礼,讪笑道:干爹,您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散朝了?
别喊我干爹,瘆得慌,我比你还小三岁呢皇上交代了件事,我想着先回来布置妥当了才好。
不知是何差事,让儿子去办即可。
杜总管瞥了沈嘉一眼,见他只穿着内衫,皱着眉头问:沈大人这是怎么了?新的官服还需要两日才能做好,您穿旧官服即可。
林公公把荷包还给沈嘉,幸灾乐祸地笑道:沈大人穿的还是昨天那套官服,衣裳不整,正愧疚无颜面圣呢。
杜总管大致猜到了原由,招了个小太监过来,低声吩咐了一句,然后拽着林公公训道:这里可是御书房,别嘴上胡乱说话,小心被皇上听到拧了你的脑袋。
小太监走到沈嘉面前说:大人请随奴才来,杜总管让奴才带您去沐浴更衣。
沈嘉发现,这位司礼监的掌印大公公对自己特别友善,他朝杜公公做了个揖,然后跟着小太监走了。
行了,别愣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总管,您还没说回来做什么的呢?
杜总管甩了一下拂尘,给他留了一个高傲的眼神,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可别阴沟里翻了船。
等他离开后,林公公直起腰,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仗着皇上的宠信而已,总有你倒霉的时候!
第十五章 他胆子大起来的时候连自己都怕
赵璋今天上朝有些没状态,好几次走了神,好在也没人敢抬头看他,眼看时间过了半个时辰,大殿上户部和兵部两位尚书吵的不可开交,每个月为了军饷,这两位总要吵个没完。
但赵璋知道,这二位私底下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看似吵的面红耳赤,实则私下早通过气了,只是吵给他看的。
行了,既然两位爱卿争论不出个结果,就由内阁拟个章程出来,明天上朝由二品以上官员投票决定,退朝吧!
赵璋甩袖而去,大臣们战战兢兢地下跪三唿万岁。
赵璋大步走回御书房,直到门口停下脚步,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他问值守的林公公:翰林院侍讲到了吗?
林公公刚才受了气,对沈嘉也没好印象,斟酌着语气说:沈大人刚到了一会儿,因衣裳不整被杜总管带去沐浴更衣了。
沐浴更衣?赵璋咀嚼着这四个字突然笑了,摆摆手让他退下,然后进了御书房。
刚坐下,一名宫女送上茶水,赵璋拿起来的时候手一抖,杯盏落地,溅了满衣摆的茶水。
那宫女吓得面无血色,跪下求饶:皇上恕罪,奴婢该死。
赵璋一脸平静,起身弹了弹衣袖,平身吧,把这里收拾干净,朕去更衣。
他转身从后门走出去,径直入了隔壁的院子,因为他常住御书房,隔壁的偏院修了个浴池,他猜测杜富成把沈嘉带来了这里,这老货最懂得揣摩他的心思了,肯定看出他对沈嘉的不同。
走到门口,赵璋果然听到里面有水声,挥手让伺候的宫人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
沈嘉昨晚睡得不好,现在泡在热腾腾的水池里压根不想起来,听到开门声只当是送衣服的,软绵绵地说了句:衣裳放外面,我自己穿就好。
脚步声绕过屏风停在水池旁,沈嘉睁眼,先是看到一双明黄色绣金龙的靴子,然后上移,对上了赵璋不喜不怒的双眼,他下意识地往水里沉下去,只露出一颗脑袋,皇上
赵璋见他动作冷笑一声:沈大人为何在这?青天白日的想勾引朕不成?
沈嘉没料到他会这么想,脸色由红转青,气唿唿地说: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说不定就是你吩咐杜总管带我来的,否则青天白日的,皇上来浴池做什么?
赵璋见过恶人先告状的,但是没见过敢这么对他说话的,撩起衣摆说:刚才宫女不慎打翻了茶杯,朕来更衣而已。
沈嘉瞅着那片显眼的茶渍,低下头说:请皇上先转过身去,微臣这就起来。
赵璋站着没动,双手抱胸看着他:你敢命令朕!
那皇上是想看微臣的身体吗?沈嘉朝他抛了个媚眼,假惺惺地问:要不,皇上下来一起洗?
赵璋平静的面具龟裂了,怒视着这胆大包天的臣子,咬牙切齿问:你平日就是这般轻浮的?
沈嘉一脸无辜地问:两个大男人一起泡个澡怎么了?这就轻浮了?长安城的大澡堂每天生意兴隆,不知多少男人一起泡过澡,皇上连这也不允许?
你去过大澡堂?赵璋挑眉问到。
沈嘉当然没去过,他是南方人,何况还喜欢男人,怎么可能会去大澡堂?曾经也有朋友请他去过,都被他拒绝了。
但当着皇帝的面,沈嘉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点头了,当然去过,搓澡小弟的手艺不错,读书坐久了去搓一搓挺舒服的。
赵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牙槽都要被咬烂了,好得很,那侍讲大人也给朕搓一搓!
沈嘉说完也不怕他了,游到另一边,笑眯眯地说:那请皇上脱了衣裳下来吧!他算准了赵璋不会下来,与他这个现代人比,赵璋的思想还是很传统的,没有开始交往时,他从来不在自己面前露肉,连一截胳膊都不敢露,现在两人没什么关系,他哪好意思脱光了一起泡澡。
果然,赵璋只把手搭在腰带上,却始终没有解开,冷哼一声:快点上来!然后转身离开。
沈嘉见他转出屏风,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如果赵璋真下水来,他这具久旱逢甘霖的身体估计会不受控制,到时候就难看了。
沈嘉快速爬出浴池,擦干身体,然后穿上自己的内衣裤,看到屏风上搭着一套常服,也不管是不是给自己准备的,穿上身,浴池外间有面大镜子,沈嘉扫了一眼,发现自己皮肤白里透红,一副秀色可餐的模样。
他摸着自己的脸,心道:刚才赵璋看到这样的脸都不心动,可见对自己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心里说不出的失落,却也有庆幸,这么一来,他也就能斩断过去重新开始了,曾经的那点念想终归要被现实打败的。
出去后没看到赵璋,沈嘉径自回了御书房,在偏殿等着皇帝传召,不过一整天他都没有见到赵璋,只能听到那边忙忙碌碌,人进人出。
就这样过了三天,沈嘉每天喝一肚子茶水回去,总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如留在翰林院修史籍,起码有正经事做。
第四天,沈嘉主动要求面圣,杜总管在御书房内伺候,偏殿里只有林公公,他亲眼看到沈嘉坐了三天冷板凳,压根不会搭理他。
沈嘉知道小鬼难缠,上次送出去的荷包太轻了对方没收,今天准备了更重的礼,林公公守着御书房,什么好处没收过?坦然接下礼,慢吞吞地说:您等着,咱家去和杜总管说一声,至于陛下见不见那就没辙了。
多谢大人。
过了一个时辰,杜总管走进来,笑着好了声:沈大人安好。
沈嘉对这位总管公公印象很好,起身行礼:杜总管安好,可是皇上召见?
并不是,宁妃娘娘来了,老奴不好打扰,就到偏殿来坐一坐。杜总管亲眼看到这位年轻俊美的侍讲大人脸色变了变,挤出笑容说:是是嘛,那确实不好打扰,听说这位宁妃娘娘是皇上的青梅竹马,想必很受宠爱。
新来的官员并不知道后宫里所有的妃子都在守活寡,杜总管也不可能说,只笑了笑没接话。
说来奇怪,以前皇上从来不接见宁妃,今天居然肯让她踏进御书房,也是奇了。
没过多久,隔壁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两人吓了一跳,杜总管急忙往回跑,推开大门就看到宁妃娘娘坐在地上哭,身边是瓷碗的碎渣,而他们万岁爷一脸冷漠地坐在龙椅上,吩咐:送她回去,以后没有传唤不许她走出后宫一步?
皇上表哥您为何如此绝情?您以前不是这样的!宁妃哭的眼睛都肿了,哪怕被冷落三年,她依旧满怀信心,以为能挽回赵璋的感情。
我早就说过,你若要进宫,就要做好一辈子受冷待的准备,当时给过你选择,是你要执意进宫。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行,我连皇后之位都不在乎,只要在你身边,你若是喜欢上别的女人也可以纳进来,可这三年,你一个女人也没临幸过,你知道后宫的人都说什么吗?他们说你有隐疾
放肆!杜总管,送她回去!赵璋呵斥道。
宁妃却不管不顾地喊道: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表哥你就让我试试吧,如果不行,芳儿以后绝对不来烦你
杜富成?你还愣着做什么?
杜总管急忙让两个小太监将宁妃拖出去,免得因为她这张嘴害了无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