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你就知道了。乔尚书上前敲门,敲门声极有规律,门很快就打开了,可是并没有人出现,乔尚书回头说:你可以选两人带进去,其余的留在外头等吧。
沈嘉点了潘辰和何彦,跟着乔尚书走进去,一路穿过前院和回廊,路上只遇到几个打扫的下人,看到来人远远行个礼而已。
先用膳吧。乔尚书带他们进了一间房,拉响了一个铃铛,很快就有人送来几份食物,简陋但管饱,大家沉默地吃完,连何彦都难得地没有挑三拣四。
吃过饭,几人跟着乔尚书来到了一处完全封闭的高墙面前。
沈嘉以看悬疑电影的思路去考虑这堵墙的开关在哪,巡视了半天也没发现异常,于是好奇地看着乔尚书。
乔尚书原本还指望他能看出门道来呢,失望地说:看来你是接管不了这里了。
沈嘉原本就没这个想法,无奈地说:您难道是在考验下官?您还没找到继任者吗?
哪有那么简单?乔尚书走到墙角,那里有一堆怪石,也不知道他怎么摆弄的,墙面发出咔哧一声响,从正中间打开了一扇门。
沈嘉抬头,心想:以这墙的高度,高手一翻就过去了,有必要搞的这么神秘吗?
乔尚书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笑着说:你可别想从上头翻过去,否则脑袋刚露出来就会被射成刺猬的。
若是高手来呢?
老夫没见过能从上面安然进入的高手。
进入大门,眼前是一块开阔的平地,两侧立着高低不一的石柱,正前方有一座石头砌成的屋子,从左到右五扇门。
跟着我走。乔尚书继续走在前头。
沈嘉小心谨慎地跟上,这样的地方对他来说太诡异了,像是武侠小说里常会提及的地方,可是他两辈子都没接触过真正的江湖武林。
进入正中央那扇门,沈嘉以为的机关遍地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反而是一间空荡荡的石屋,这回乔尚书没有卖关子,直接打开了一处机关,地面露出一个洞口来。
那地方在地下?
自然,应该说,这一处地宫当年就是连接长安城的,后来被工部利用后才填埋了与长安那边的通道。
工部竟然有这样的地方?沈嘉不仅是一点点震惊,他和赵璋相处那么久,对方可从未透露过这个地方,而且工部上下似乎也没人听说过这里,神神秘秘,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从地道下去后,沈嘉听到了嘈杂声,像是进入了一座地下工厂,等走过弯弯绕绕的通道,一座空旷的山洞出现在眼前。
回想这座庄子的位置,沈嘉能确定他们此时就在山腹中,如此大的地宫当年是为了什么建的呢?现在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这里已经维序了二十年了,每隔几年就会换一批人进来,人选全是老夫自己挑的,皇上几乎不管这个地方,甚至想封了此处,是老夫舍不得,算是我个人的执念吧。
沈嘉往前走几步,看到几个人推着一辆小车从黑暗中走出来,他们面色惨白,身上瘦的厉害,走两步都要停下来喘气的地步,看着实在太像被压迫过头的黑矿矿工。
这里到底是在做什么?
乔尚书目光幽深地看着那几人,说:他们来此地快五年了,原先二十几人就剩他们几个了,也是油尽灯枯之相,你能想象,五年暗无天日是什么样的日子。
沈嘉握了握拳头,突然有种想把身边这老头杀了的冲动,您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走吧,再往前走一段。
等等!潘辰伸手拦住沈嘉,眼神锐利地看向乔尚书,乔大人,这里并非暗部,您是否带错地方了?
咦,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你到底是谁?
无可奉告,但您最好先说清楚,这是何处?
哈哈,你既然知道这个庄子,说明你一定是宫里的人,至于这处地宫,你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你级别太低而已,着什么急?
沈嘉从那几人身旁走过,对方却没抬头看他们一眼,麻木的像是僵尸,沈嘉往他们车上一看,竟然只是一车的石头泥土,像是刚挖出来的。
你们先告诉我,暗部是什么?
乔尚书回答:其实不少衙门都有暗部,这不稀奇,工部的暗部主要是做一些明面上不会做的军器,还有就是,暗部会负责每任帝王的陵寝。
那这里?
乔尚书无声地往前走,沈嘉与潘辰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一路沉默着走着,乔尚书越走越慢,最后是他的贴身随从扶着他走的。
越往里越潮,越阴冷,潘辰忙脱下外衣给沈嘉披上,路越来越窄,两侧都挂着油灯,忽明忽暗,仿佛前方有阴风阵阵吹来。
走到路的尽头,沈嘉还是一头雾水,看着已经没有路的通道,问:就这里?
乔尚书走上前,声音回荡在通道里,三十年前,先帝登上宝座,其他几位皇子死的死,逃的逃,朝廷一片混乱,长安城的密道在那个时期应该就有人发现过,并且成功利用密道逃出城了。
也是那个时候,我在工部的档案里发现了一份图纸,一份被藏起来的图纸,画的正是长安城底下的密道,我当时那个兴奋啊,偷出了那份图纸,夜里偷偷地去寻找密道,想着,如果能第一个找到朝廷钦犯逃走的路线,肯定能立一个大功。
然后沿着密道我找到了这里,看到了当时如丧家之犬般的一群人,他们护着当时的七皇子之子躲藏在这里,那也是先帝最想找到的人,若能将消息递上去,我这个功劳可就大了,一步登天也不成问题。
沈嘉打断他说:乔尚书,下官不想听故事。这里阴森的厉害,他不想多待。
年轻人真没耐心,难道你就不好奇后来那位主子是死是活吗?
沈嘉摇头:那都是作古的人了,下官并不感兴趣。
真是无趣,当时的七皇子只差一步就能登天了,皇帝一直不曾册立太子就是想将皇位传给他,甚至诏书都写好了,结果七皇子死了,但七皇子的两个孩子却逃了出来,我见着的正是那两位小皇孙,大的那个才六岁,小的那个还是小婴儿,被几个忠心的下属护着,看着着实可怜。
你一个人摸进来就没被他们发现?
乔尚书得意地说:我虽然是个文官,可是身上随时都会带着暗器,打不过我跑的过,而且他们并未对我下死手,那位小皇孙主动走到我面前,乞求我放过他弟弟,只抓他回去复命。
我当时年轻啊,心善的很,如何能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而且他们才几个人,就算逃脱了也对朝廷造成不了威胁。
沈嘉问他:先帝登基是否手段不够光明磊落,所以你更倾向于七皇子登基是吗?
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讲。乔尚书暼了潘辰一眼,继续说: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所以你放走了他们?
不算,我只是当没发现过那个地方而已,可是不久之后,我就听说那位小皇孙死了,但并未见到尸体,也没听说过有个婴儿,我官职低,也问不到真相。
那与这里有什么关系?
后来,我又来过这里几次,等我手中有了权力,才将这里改成暗部,暗部确实只在上面,这地宫也许另有乾坤。
什么意思?
当初那张地图中画着,这地宫乃是给前朝皇族逃命用的,这里不仅有储藏粮食的地窖,还有存放金银的银库,可是我一直没找到。
就这?也许这里本来就是空的,用来做什么不代表有什么,乔大人怎么反而魔怔了呢?沈嘉都要无语了,古人是有多喜欢藏钱啊,一逃命就要携带大批财富一起逃,难怪最后都死了,金银财宝还便宜了后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别给朕搞乱就行
你们在城北底下发现的宝库应该只是一部分,你可知道先帝登基时,继承的国库与私库几乎是空的,朝廷穷到连俸禄都发不出来,大笔财富不翼而飞,先帝一辈子都在找这笔钱,而且他怀疑那两位皇孙并没有死,将来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乔尚书说到这里微微笑了一下,像是嘲弄一样,可惜,直到他死,他担心的事情也没发生,也许那两位真的死了吧。
沈嘉借着昏暗的灯光审视着乔尚书,此时此刻的他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对劲,似乎并非他熟悉的那个不恋权势安于现状的老人家。
你之前说这里是帝王陵寝,又说这里有宝库,一切都是你的猜测而已,而且这里看着实在不像是能藏东西的样子。
沈嘉,你眼看就要出阁入相,工部尚书这个位置必然是你的,老夫是想将这里交给你,要不要接手你自己选择,先帝的陵寝确实不在此处,这里是当今皇上的陵寝。见沈嘉主仆一脸不相信,他解释说:外人所知的那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皇上曾私下找过老夫,让我给他选个隐蔽的墓穴,他死后不会葬在皇陵,而是要葬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沈嘉浑身僵硬,顿时想冲回去抱着赵璋问问是否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他尽量表现的平静些,继续问:不管这里是否是皇陵,也该有所规划才是,怎么乱挖一通?
乔尚书不在意地说:皇上尚年轻,有的是时间准备,而且你看到的只是一部分,这是我通过图纸推算出来最有可能藏宝的地方。
这里连路都没有,怎么藏?银子难道还能遁地?
自然是另有通道的,只是找不到。
也许并不存在。
是啊,确实可能只是老夫的臆想罢了。乔尚书转身往回走,背影有些落寞,沈嘉觉得他对那笔库银的在意程度有些深了,如今朝中也没谁还提起这件事,朝廷也不缺钱,那他到底执着什么呢?
原本可以在山庄住一夜,但沈嘉不喜欢这里,连夜赶回城中,在路口与乔尚书道别,发现他已经躺在马车中睡着了。
他小声叮嘱车夫将乔尚书送回府,自己带着人步行回家。
站在玉井坊的路口,一眼就看到了沈府的大门口站着一个人,那身形太过熟悉,他加快脚步跑过去,问:怎么站这儿?
赵璋抖开披风给他披风,边系带子边数落道:出城怎么不多带些人?还有,你的马车呢?
马车送乔尚书回去了,有潘辰他们护着不会有事的。沈嘉有许多话想问他,急忙忙地拉着他进府。
路过院子,他回头吩咐何彦给他送宵夜来,估计这一整晚都可以不用睡了。
赵璋既然知道他是和乔尚书去了城外,猜都能猜到他们去了哪儿,心知沈嘉有许多问题要问,便打发人回宫知会杜总管一声,明日早朝怕是得延迟了。
赵璋先推着他去洗漱更衣,然后陪着他吃了一点东西,频频给他夹菜,这是从南边运来的海鲜,我让他们做了你喜欢的口味,尝尝看。
沈嘉吃了几口就停下了,好奇心没得到满足,美食都缺少诱惑力了,他放下筷子问:那地宫你知道吗?
泽阳山庄下面那个?
对,姓乔的说那是你给自己选的墓穴?
赵璋神秘地笑了笑,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骗他的,其他另有地方。
沈嘉翻了个白眼,连这也要狡兔三窟?
必然,免得将来死后有人打扰咱们。赵璋说的轻松,沈嘉的心跳却不正常起来,脸色肉眼可见的涨红起来,支支吾吾地问:你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去准备这个的?
赵璋幽深地瞥了他一眼,朕登基之后吧。
那时候你
是,朕知道你肯定要上京赶考啊,那怎么可能会放过你?赵璋没告诉他,当初自己最疯狂的时候,想将沈嘉圈禁在宫里,等将来自己死后让他殉葬,生同衾死同穴,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沈嘉倒了杯水灌下去,拍了拍胸口,咳咳,不说这个了,那个地宫又是怎么回事?乔尚书说怀疑那里有宝藏?
这谁知道呢,他要那么以为就让他去挖呗,找到了是好事,找不到也没什么损失。
你可知道他为何如此笃定?
赵璋起身,背对着沈嘉说:锦衣卫遍布京城,乔老头自以为自己隐藏的深,其实他当年的所作所为朕全知道,当年是他故意放走了赵抿兄弟,父皇派出去的杀手只截杀了赵抿,另外一个不知所踪。
这个消息传到他耳中后,他曾私底下派人四处寻找他们的下落,耗尽家财,后来不知怎么推测出那个地宫里有宝藏,就开始打那里的主意了,你说他可能是自己贪财吗?
那他的目的?
他应该早年就是那位七皇叔的人,这些年也在暗中支持那一脉,只是是否有接触过就不得而知了。
那与他执着于开山有什么关系?那宝藏找到了也落不到那位手上吧?
赵璋摇摇头,不知,随他去吧。
那你就不准备找一找那个小堂弟不对,他今年应该三十了吧,是你堂兄啊。
已经除名的人算什么兄弟,这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我本就不打算追究,只要他们安安分分地生活,不给朝廷找麻烦,相安无事即可。赵璋见他低头思考,拉着他进了内室,躺在床上给他讲了一段很长的故事,那段关于上一代恩怨的故事。
帝王宝座从来都是用鲜血浇筑的,父皇如此,朕亦如此,所以没什么好责怪别人的,这朝堂上,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他们心向着谁朕不管,别给朕搞乱就行。
那乔尚书说的暗部又是什么?在户部时也未曾听说过这个。
所谓的暗部,其实只是各衙门里比较特殊的存在,一般人不知道而已,户部的金库银库不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