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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秋风染红长安的第一片枫叶时?,大周皇朝举行了盛大隆重的登基大典。
    那日万里碧空、苍鹰盘桓。宋筠站在?高高的御道上,接受百官叩拜。
    冕旒下的一双凤目愈发犀利,给人?以无形的强大压迫感。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可赦免的名单里未见到徐茗衍等人?的名字。
    大周律法有?约,谋逆欺君、贪污欺民、□□掳掠者,一概不予减免。
    徐氏和叶氏如镜花水月,等了一个空寂幽。
    而巧合的是,就在?宋筠登基的当日傍晚,久未归来的禁军们将徐茗衍和叶姒羽押到了百官面前?。
    昔日光风霁月的国师、明艳倾城的三皇子妃,狼狈地跪在?宋筠脚下,接受着百官的谴责。
    比起还在?苦苦挣扎的叶姒羽,徐茗衍显得安静许多?,只是呆呆的跪在?那里,没有?为?自己辩解。
    从决定谋逆的第一日起,他就是矛盾痛苦的。他曾是长安城最炙手?可热的金龟婿,是太上皇提拔的新贵,本该享尽荣华和赞誉,却?因一时?的欲念难填坠入深渊。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场朝野腥杀中,宋筠赢得了皇位,而他将肝脑涂地。
    宋筠坐在?龙椅上,手?里拢着玲珑剔透的传国玉玺,眉眼淡淡地斜睨着他。平心而论,徐茗衍曾对?自己雪中送炭,是自己的恩人?,可这不能抵消他谋逆的罪行。当过大于功时?,曾经的丰功伟绩将大打折扣,何况是谋逆,只能自取灭亡。
    “除了三堂长官以及柳国公,其余臣子先行退下。”
    众人?各怀心思,鱼贯而出。
    当朱红色大门?缓缓闭合时?,季喜命人?熄掉了殿内的烛灯。
    殿内陷入阴暗,唯有?夕阳的残光映照在?了格子门?上。
    宋筠放下玉玺,缓缓来到徐茗衍身边,俯身握住他的手?臂,语调难辨情?绪,“平身。”
    徐茗衍费力站起来,双膝因久跪开始打颤。他轻轻拂开宋筠的手?,垂头道:“罪臣身上脏。”
    宋筠心口微涩,与柳时?易对?视一眼,抬手?示意其余人?先行退下。
    当殿内就剩他们师兄弟三人?时?,柳时?易从宽大的官袍内掏出一小坛酒和三只白盅。
    看着清冽酒水倒入盅中时?,徐茗衍再?也抑制不住悲鸣,闭目流泪。
    他知道这是宋筠和柳时?易作为?同门?师兄,在?为?他这个不争气的师弟送行。是他今生最后一盅酒。
    不可否认,宋筠是心狠的,但同时?他也是重情?的,可在?位者,最忌讳的就是被情?所绊,宋筠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茗衍,”柳时?易眼眶湿润,将酒盅递过去,“干了吧。”
    徐茗衍缓缓接过酒盅,辨不清这里面是否掺毒,可那样?不重要了。
    三盅相碰,有?一滴飞溅在?手?背上,微微有?些灼人?。徐茗衍双手?执盅,沙哑道:“罪人?敬二位师兄。”
    说罢,仰头饮尽,混杂着泪水。
    宋筠慢慢饮啜,头一次觉得女儿红比黄连还苦。
    比起自己和柳时?易年少受苦,徐茗衍的前?半生算是顺风顺水。出生在?名门?世族,又是家中长子,习惯了被仰视、被推崇,哪里受过什么委屈。
    此番谋逆,多?半是因为?迈不过心里那道憋屈的坎儿,想要向人?们证明,他是一个不可辜负的贵人?。
    在?挫折面前?,还是稚嫩了些。
    一盅饮尽,兄弟情?就此了断。
    宋筠收起悲痛,严肃道:“罪臣徐茗衍听旨。”
    这一声“听旨”,反倒让徐茗衍释然了。他跪在?地上,匍在?宋筠脚边,准备接受凌迟处死。
    宋筠郑重道:“谋逆之罪不可恕,三日后问斩。但朕念你曾救驾有?功,允你在?行刑前?,了却?一桩心愿。”
    徐茗衍笑了,笑声依然悦耳,可语调沧桑,透着浓浓悔意:“罪臣希望,陛下能宽恕徐家数十口人?的性命。”
    这是他能为?家人?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宋筠闭闭眼,抬袖道:“允了。”
    徐家自此沦为?奴籍,永不得入长安。
    这便是徐氏一族的最终宿命,相比被满门?抄斩的叶氏一族,好?过些许,但终归沦为?奴籍,还能否有?翻身之日?
    秋风卷着落叶拍打在?朱漆木门?上,带着萧瑟和寂寥。
    宋筠回到燕寝时?,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看不到半分来自登基大典的喜气神儿。
    殿门?前?,容绵亲眼目睹宋筠慢慢步上石阶。她感知他是因为?徐茗衍的事情?伤怀,转眸看向宫人?,“你们先退下吧。”
    宫人?们挂好?灯笼,敛着步子离开。
    等庭院空了,容绵跑过去,扑进宋筠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
    宋筠停下来,闭眼靠在?她的肩头。
    两人?静静相拥,身影被灯火包裹,谁也没有?打破这份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宋筠扣住容绵的肩,将她稍稍推离,目光柔和地捋顺她额角的发丝,与她额头相抵。
    彼此呼吸交织,容绵闭眼揽住他宽厚的背,粉绸宽袖滑至臂弯,露出一对?质地罕见的羊脂玉镯。
    这是宋筠亲手?打磨的,今早才拿出来送给她,只为?了登基大典这日,哄她开心。
    她开心了,他又失落了。
    容绵不知该如何安慰一个亲手?把自己同门?师兄送上断头台的人?,只能一下下拍着他的背,试着分担他的难过。
    “阿筠。”
    她很少这么唤他,宋筠愣了一下,抚上她的后脑勺,温声问道:“想说什么?”
    “等你不忙了,咱们出宫游玩几日吧。”
    有?时?候,离开伤心地,或许能抚平心口的创伤。
    宋筠埋头在?她柔软的长发中,闷闷的应了一声。
    说起来,他也不过是一个二十有?二的年轻郎君,纵使经历过消杀,心中仍然还怀有?一抹浅浅的赤诚,这抹赤诚是向阳而生的。
    三日后,宋筠靠在?御案上,抱臂盯着窗外枯黄的枝桠,脸上展露茫然。
    须臾,季喜走进来,躬身道:“陛下,已?经行刑了。”
    阴暗的光线中,男人?耷拉着双肩,“嗯”了一声,示意他出去。
    等身后没了动静,宋筠双手?支在?窗框上,回想起与徐茗衍的过往......
    往事林林总总,他从未忘记,只是时?过境迁,人?心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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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因为徐茗衍的事情, 宋筠和柳时易沉闷了许久,终在秋染金桂的时节,褪去了心底的阴霾。
    这日, 尚衣局的女官们为容绵忙前?忙后,准备量体裁衣,制作凤袍。
    看着图册上的凤冠霞帔, 容绵托腮思忖, 生起了一点?点?私心, 想要让于?轩丽为自己绣一柄大婚时用的团扇。
    与?宋筠商量后,她?带着宫女和侍卫去往于?家绣坊。
    听完容绵的建议, 于?轩丽既忐忑又惊喜, 若是为皇后绣的团扇能够得到?同?行的认可?,自己的绣坊声名鹊起, 指日可?待。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虚荣, 却无可?厚非,谁整日忙来?忙去, 不想得到?一份认可?呢?
    两人达成协议,挽着手走向府门口?。
    侍卫搬来?脚踏,抬起手臂撑着容绵上车。
    容绵收回手,扭头看向门前?的女子, “姐姐明日可?忙?”
    于?轩丽笑道:“原本不忙, 但今儿,妹妹不就给我送生意来?了么?。”
    容绵还未被册封,两人以姐妹相称并?无不妥。
    “不急于?一日, 姐姐既然不忙,那明日随我一同?去踏秋吧。”
    于?轩丽挑眉,“同?行的还有哪些贵人?”
    自打和离, 她?便与?贵妇嫡女的圈子断了联系,像偏于?一隅的孤者,不愿与?太多人打交道。
    容绵滴溜溜转动黑瞳,“就我和宫女们。”
    身为土生土长的长安人氏,于?轩丽早想尽尽地主之谊,“既是如此,那我自然乐意奉陪。”
    容绵笑如骄阳,朝她?摆摆手,“明日辰时左右,我来?接姐姐。”
    约定好时辰,于?轩丽目送马车离开,随后叫上一名丫鬟,随她?去街市采买秋游的东西。
    没遭遇悍匪前?,她?并?不是孤僻的性子,也跟其余贵女们一样,喜欢拉着姐妹们逛铺子,喜欢陪着家人游历,喜欢买琳琅满目的小玩物,可?自从毁了清誉,一切都变了。
    她?开始承受熟人的冷眼和讥嘲,承受前?夫的冷遇和嫌弃,承受太多不该承受的腹诽和谩笑。她?厌恶充满偏见的熟人,宁愿跟不相熟的人打交道。
    而容绵,从陌生到?相惜,是她?最为感恩的人之一。
    “夫人,这家的点?心要排上小半个时辰。”丫鬟怕她?不愿排队,提醒道。
    望着冉冉旭日,于?轩丽嘴角带笑,“又没旁的事情做,等就等吧。容姑娘没吃过这家的点?心,我想带给她?尝尝。”
    丫鬟跟着笑道:“奴婢瞧着,夫人和容姑娘很?投缘。”
    唇边的笑意加深,数年的沉郁,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次日卯时刚过,两辆马车停靠在于?府门前?。
    由宫女搀着,容绵跳下马车,安静地等在马车前?,时不时瞥一眼后面的马车,露出狡黠的笑。
    听说容绵来?了,于?轩丽赶忙拿起事先准备的东西,提着裙摆小跑出府,“妹妹来?了怎么?不知会一声?”
    容绵笑道:“刚到?辰时,怕姐姐没有收拾妥当。咦,姐姐怎么?拿了这么?多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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