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子疼劲儿涌了上来,张涛只觉自己站都站不住,眼前是一阵天旋地转。
这时,同班的男同学一把扶住了他,斥退了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同学:看什么看,笑什么笑?你们爸不来月经啊?烦人死了!
卫生间里, 张涛借了同学的干净校裤, 为自己换了上去。
望着那斑斑驳驳的血迹,他只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过魔幻了,尤其是方才几个同学对他的嘲笑, 让他面红耳赤,无地自容,这种感觉实在是令人下不来台。
张涛,好了没?门外的男生开始催促,要上课了!
张涛对着手里的卫生巾麻爪了,支吾了一会儿,才闷闷道:我不会用!
门外传来了一阵长达两分钟的沉默,但是那个同学却并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而是小声嘀咕了起来:这都不会?真是无语了!
张涛急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怎么着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用上卫生巾这种东西。
慌乱之下,他胡乱将其撕开,往底裤上一放。
然后果不其然的贴反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那几个女同学还在有意无意用眼神瞥着张涛,窃窃嬉笑和人讲着什么,张涛面上一阵羞赧,他实在是受不了别人的品头论足,上前道:你们说什么呢?
说什么和你有关系吗?女同学一脸不屑,然后弯腰看他身后,啧啧道,哟,换裤子啦!
张涛只觉眼前十分晕眩,这一切简直离谱。
但这诡异的离谱里,又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熟悉感,他忽地回忆起青春期时,女生藏着掖着从书包里拿卫生巾的样子,然后自己一把抽出了女同学的卫生巾,站在桌上乱蹦乱跳,惹得女孩子无地自容
放学回家的时候,张涛仍旧游离。
他感觉自己是在做一场真实的大梦,梦里的一切都能看得见摸得着,但都像是虚幻的一般,比如,张涛记不住任何人的脸,即便他知道对方是谁,但一切都好似被设定好的程序,皆是按部就班。
而且就在刚才,小巷子里有个四十多岁的阿姨拦住了张涛,说愿意给他点零花钱,想和他交个朋友。
这时候张涛的身体虽是初中生,但心智是成年人,他见状大惊失色,急忙跑了。
身后还持续不断传来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妈的,小小年纪穿得那么.骚,领口都开了,不就是勾引人吗?真是不识抬举,给脸不要!
张涛上气不接下气跑回了家里,气喘吁吁地贴着门板:妈,我回来了。
客厅里传来了父母和邻居唠家常的热闹声音,他听见了父亲嗑瓜子的清脆声响以及喇叭一般的大嗓门:小孩儿吧,上了初中这个差别就明显了!女孩子理科学得好,往后干什么都行,男生这个心思就不在学习上,肯定不行
剧烈的喘息渐渐平复了下来,张涛身上的冷汗浸透了全身。
一种细密的凉意,宛如藤蔓,缓缓爬到了他的心底,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和恐惧。
在同事林念家休息了一夜,徐伊月今天的气色看上去格外不错,整个人不必大清早爬起来忙碌早饭,心情愉悦了不少。
可是,她同张涛的事情到底还是悬而未决。
小梅师父,张涛现在去哪了?徐伊月找到了老柳寿衣铺,神色有些担忧,这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好奇怪,我真怕他又去哪里发疯?
梅梵瑙摆摆手,英挺俊秀的脸上泛着玩味笑意: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现在正在帮你收拾他,他可发不了疯。
瞧她疑惑,便补充道:我设了个小小的阵法,现在他在另一个世界里,我相信经过这次,他这辈子都不敢得瑟了。
那他会死吗?徐伊月脸上闪烁了一丝担忧。
可见她到底还是心软又善良,即便已经仇恨张涛,却不想害他性命。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徐伊月心底时时刻刻还是念着张涛,人与人之间的纠葛当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解开。
死倒是不会死,梅梵瑙歪了歪头,外面暖融融的阳光正好散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猫似的眯了眯眼,但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细长的手指微动,敲了敲那花纹繁复的小黑盒子。
张涛这边,转眼之间便到了大学。
他能够明显感觉到时间流逝飞快,可当面临诸多事情时,自己的情绪可一点都没有收敛,反倒是比平时还要激烈。
似乎一丁点的痛楚,在他所在的世界都会被无限放大出来。
由于在高考报志愿的时候,一些学校设定男生比女生需要高几十分才能考上,张涛只得忍痛割爱,换了别的院校。
忍耐着这些屈辱,张涛开启了崭新的生活,可是这也是诸多纷扰的开端。
这天他从图书馆复习完,带着满身疲惫回了寝室,不等进门,便从门缝里听见了几个室友的嬉笑议论。
哎,你们说,张涛新买的手机和球鞋都是从哪来的?我记得他家没什么钱啊。
他最近的确买了些东西,但那都是打工攒钱买的
这群人是什么意思?
张涛一愣,放下了搭在把手上的手,将耳朵凑近了些。
室友们话语中的鄙薄都快要溢出来了:你们不觉得他买这些有点过了吗?太有钱了吧!而且最近学习忙,我们连觉都不够睡,他还起来涂个发蜡,打扮给谁看呀?
嘻嘻!立刻有室友酸溜溜地附和了起来,还能给谁看?就是为了给女的看呗!
你们听我分析哈,张涛努力打扮,是为了讨好某些人,打扮之后就有钱买东西了这说明什么?
寝室里沉默了一阵儿,张涛站在门口气得肺都快炸出来了,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只听屋里爆发出了雷霆一般的大笑声:他肯定是被哪个大姐给包了!他一直都是这种物质男嘛,不奇怪,哈哈哈!
张涛气急败坏,砰地一声巨响就踹开了门,打算和这几个随便揣测他的人渣打一架。
可是当他进门的一瞬间,场景转换,他竟然坐在客厅沙发上。
张涛的脑子似乎被锈蚀了一般,缓了好一会儿,才像是贯通了一般,抬起头对身边的女友说:宝贝,今天我和我爸妈都带了礼物来,就是想商量结婚的事情。
屋中坐着双方父母和张涛以及他的女友。
女友的面孔模糊不清,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让张涛看不清他们的样貌,他仿佛身处一个万花筒世界,什么也看不清。
但是激烈的情绪却让张涛知道他该说什么:我们家想要十万彩礼。
方才还和颜悦色的对方父母一下子沉默了,一直以来对他爱惜又贴心的女友也是面目豹变,声调拔高好几个度,尖利地喊道:什么?十万?你疯了吗?你是金子做的啊,这不是要了我全家的命吗!
张涛完全不敢相信女友会有这副可怕的面孔。
他嘴唇不由得哆嗦了起来,错愕地问道: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之前你不是这样说的!我我爸爸妈妈养了我一辈子,十万彩礼不过分吧?我要搬到你这里来,为你洗衣做饭生孩子,我要这些不过份吧?
怎么不过分啊?女方一家闹翻了天,哪有你这样的,太物质了!
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张涛的算盘打得明明白白,可是他完全忘记了在现实世界里,自己也曾因为徐伊月要十万彩礼,而险些与老丈人大打出手,满口脏话。
一向温温柔柔的女孩彻底翻脸,毫不留情地说:我告诉你张涛,我有十万块钱跑别的地方买个老公都够了,人家照样给我洗衣做饭生孩子!我他妈还能说打就打!
女孩愈说愈狰狞,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我他妈每天花二百块钱嫖.。鸭.子,十万块钱都够嫖多少年了!?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你你是不是疯了!之前我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张涛捂着脸,气得霍地站起,我要跟你分手!
女孩一挥手,不顾父母阻拦,大喊道:分吧,你分吧!你早就不是处.男了,我看你个二手货、你个破鞋有谁要!
第27章
这个世界真的病态了, 你说,怀不上孩子这能怪我吗?张涛正气鼓鼓地坐在沙发里,环抱着胳膊, 幽怨从眼角眉梢往外溢, 备孕是两个人的事情呀,我已经努力了!她还是不满意!
即便先前因为彩礼闹得很不愉快,但张涛不知为何,鬼使神差一般同意了女方彩礼砍一半的要求, 满地鸡毛的结婚了。
无论他适应与否, 在这个时间流逝飞快的世界里, 他已经处于备孕阶段了。
此一时,张涛刚和妻子大吵一架, 来到了兄弟家里诉苦, 大有快要气哭的意思, 抹了把眼泪说:我我娶了她, 我真是委屈每天下了班还要做家务, 她像个废人一样瘫在沙发上, 也不知道帮帮我,家务难道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吗?
兄弟的老婆将剥好的砂糖橘扔进嘴里,橘子皮有意无意便掉在了光洁如新的地板上,勉强将目光从电视上挪到张涛脸上一秒钟。
她面带鄙夷,不冷不热笑了一声:张涛,我看你结婚前就挺娇贵的, 不就是做点家务吗?我们女人和你们男人结婚, 你连点家务都不做的话,要你们干嘛呀?这就委屈了,真是!
张涛一时气结, 哽住了不知说什么好。
兄弟给他扯了张面巾纸,推推他:别哭了,你去医院检查过了没?
说到这个张涛便更气:检查了!我一点事都没有!
她呢?
她说她一个女人,要是去检查那就是证明自己不行了,哪里有女人去检查的?
眨眼,张涛的小腹已经一天天隆起变大了,他穿着宽松的衣服,心满意足地坐在阳台间晒着太阳,他摸了摸肚子,眼神里含着一丝幽怨:虽然我老婆现在成天说她忙,不愿意回家,但是有孩子在,她不会有二心的
怀孕后,各种激素升高,张涛不仅仅身材飞快走样,而且日夜焦虑,变得十分容易胡思乱想。
我回来了。门口响起了妻子进门脱鞋的声响,她不耐地道,做饭了没?都快饿死了!
张涛见她回家,安心不少,垂了垂眼:做了,你先去洗洗澡吧。
这段时间,妻子早出晚归,半夜里时常盯着手机傻笑,也不知手机里究竟有什么。
一开始怀孕,全家都将张涛捧得像个宝贝,可是久而久之,就连他夜里腰酸睡不着,想起来喝杯水,妻子都会不耐烦地埋怨他多事,他只得凡事亲力亲为了。
妻子将包一甩,随手丢在了一边,甚至连看都不屑看一眼大腹便便的张涛。
这样的冷漠,刺痛了他。
张涛从前真的没觉得女人怀孕,丈夫这样的冷遇算得了什么可是角色对调,便由内而外感到了不满和痛苦。
趁着妻子洗澡,他忍不住翻看了妻子的手机,那人或许是根本没想到他会看手机,因此连密码都没有设置,直接便让他划开了锁屏。
恰在此时,微信来了消息。
小野猫:【姐姐今天满不满意呀?我最近可是为了姐姐,每天都在吃健身餐呢,可辛苦了,姐姐下次来还要点我,好不好?】
轰然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张涛的大脑。
他竟有一瞬间的眩晕。
那是什么
这个小野猫是谁?什么点不点的?看上去为什么这么龌龊!
再往上翻,聊天记录里有好几次的转账,张涛一瞬间气得手都发抖了起来,他呼吸急促,怀孕的腹部也胀痛,似乎这辈子都没有经受过如此重大的打击和愤怒,眼前只有妻子一句句和人不堪入目的话语。
眼泪掉了下来。
聊天记录里,妻子满是厌烦地对那些小野猫、小狼狗之类的男人吐槽:天啊你们不知道,我老公怀孕后,身上那个味道很重的,我都受不了了还是你们好,身材好又懂事。
你干嘛呀!?
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妻子见状勃然色变,冲上来便劈手夺过手机:干什么翻我东西!?
张涛一时气得腿软,无法站起,瞪视着她:你他妈还是人吗?我在这里为你怀胎十月,你竟然孕期出轨!还不止一个!你想活活气死我吗!?
你肚子那么大了还瞎嚷嚷什么?别吓着我女儿了!我告诉你,你老老实实养胎,别想那么多,给我家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姑娘,知道了吗?妻子擦着头发,明显也慌乱,但却理直气壮。
张涛只觉天旋地转,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我怎么会跟你结婚?
你少.逼.逼.个没完了,妻子眉头一皱,不以为意,多大点事哭成这样?我问你,世界上哪个女人不花心啊?你就去问问!哪个女人没个小情人啥的?
张涛张了张嘴,却目瞪口呆的哑声了。
天啊
天啊天啊天啊!
她这副根本不在意出轨被发现的嘴脸,竟然同原来世界里的无数男人重合了起来,仿佛处在优势的一方,出轨是根本没有代价的,何其可怖!
明明是妻子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如今她脾气倒是上来了,横眉冷对的态度令张涛呆若木鸡。
她斜睨了一眼他,无不嫌弃地啐道:瞧瞧你怀孕了之后也不打扮打扮,我给你买的孕期可用的粉饼都不用了!素颜难看死了!
张涛眼前一黑,彻底气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