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致也一直在刻意矫正自己,一言一行,都分外注意,只是跟那些真正养在京城富贵地的小姐们相比,到底差了几分底气。
云香阁外,二人坐上了马车,苏辰伸手弹了她的额头一下,“小丫头,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呢?那云家小姐惹到你了?”
姜酒咬了一口桂花糕,心情好,不跟苏辰这个刁民一般见识。
“大哥怎么会这么想?我刚才明明是乐于助人。”
苏辰扯了扯嘴角,“这话你骗骗父亲还行。”
从昨日在大厅上,苏辰便发现了姜酒的本质,绝对不像从前那样怯弱,也不像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
她跟云致素不相识,今日无缘无故地便上前与人讲话,苏辰才不信她无所谋求。
姜酒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唇角勾起的笑意,带着几分森冷。
她确实没有那么好心。
刚才之举,也不过是为了给某人一个提醒。
透过车窗,姜酒看着云致上了马车,朝着太师府的方向而去。
玉卿啊玉卿,这是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希望看见它们,能让你想起,那些令你不堪回首的曾经……
云府的马车一路驶向太师府,太师府前的门人对云致都十分熟悉,知晓她跟沈玉卿的关系,在心里都把她当成了未来的沈夫人,态度恭敬十足。
云致也十分享受他们对自己的恭维,打赏了些银钱,问道:“你们家大人还没回来吗?”
“应该快了,云小姐可要到府内等着?”
云致颔首,带着婢女进了太师府。
太师府不小,只是沈玉卿平日里不是待在卧室就是书房,下人也理所应当地把她领到了书房,奉了茶,全都退了下去。
这不是云致第一次来,只是第一次自己待在沈玉卿的书房,桌上、书架上全都是书籍信件,云致只是瞥了一眼,倒没有多么感兴趣。
角落里放着几卷画卷,云致好奇地抽了一卷,铺开来看,画上之人,分明是沈玉卿,而右下角的印章,分明留了“姜酒”二字。
云致脸色微变,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她慌忙将画卷合上,放回原处,沈玉卿正好推门而入。
“云小姐?”沈玉卿微微蹙眉,偏头看了下人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云致刚才做了亏心事,脸色有些不自然。
“玉卿哥哥,你回来啦。”
她走上前,似乎是想拉沈玉卿的手,沈玉卿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保持着最得体的距离。
“云小姐今日来此,可是有事?”
云致不满道:“玉卿哥哥,从前你都叫我致儿的,怎么现在与我这般生疏?”
沈玉卿勉强笑了笑。
沈家与云家是世交,他与云致亦是自小订了亲事,只是后来他被逼入宫,这亲事自然是作废了。大概是分开两三年,沈玉卿待云致,也多了几分疏离。
云致知晓他的性子,倒也没有坚持,反正日后她总是要嫁给沈玉卿的,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培养感情。
“玉卿哥哥,我刚才路过云香阁,给你带了些点心,里面还有你喜欢吃的咸糕。”
沈玉卿点点头,“多谢。”
沈玉卿待人甚是温和有礼,只是这其中也难免多了几分冷漠疏离,任云致怎么主动,他都没有半点波动。
在沈府磨蹭了半个时辰,眼看着天色将晚,云致不得不恋恋不舍地告辞。
沈玉卿亲自送她离开,走进来时,面容明显冷了几分。
“谁让你们带她去书房的?”
那几个下人面面相觑,“大人跟云小姐,不是旧识吗?”
沈玉卿揉揉眉心,“书房重地,若是丢了什么,你们担待得起吗?”
他们慌忙下跪,“小的知错了,大人恕罪!”
沈玉卿到底也不是那冷硬心肠之人,摆摆手道:“罢了,退下吧。”
沈玉卿回到了书房,看着桌上的点心盒,想起云致的一番心意,还是打开看了一眼。
第一层是咸糕,这是知州的特产,他来京城之前,最喜欢吃的便是这个。
只是他没告诉云致,如今的他,已经不喜欢吃咸糕了。
沈玉卿打开了第二层,那精致的荷花酥与桂花糕映入眼帘,两种点心放在一处,冷不防勾起了沈玉卿的回忆。
那还是在九华殿,他记得很清楚,每个午后,凤帝最喜欢窝在阁台上,沏一盏茶,摆上几样糕点,让他陪着她一同批阅奏折。
犹记得他第一次吃荷花酥的时候,是姜酒强逼着他,用那蛮横又霸道的语气说:“那咸咸的糕点有什么好吃的?你试试这个,保管你吃了一口就爱上了。”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真的喜欢上了荷花酥。说不上来哪里好吃,只是好像,成了他的习惯。
沈玉卿忍不住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却让他的心更加压抑。
“玉卿,你喜欢我吗?”
“玉卿,你笑一下,你笑起来多好看啊,干嘛跟阿砚一样板着一张脸?”
“玉卿,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觉得孤心狠手辣,为君不仁?”
“沈玉卿,孤从未害过你的父母,为何,为何连你也要背叛我……”
“嘭!”
掉落的木盒把他从那段沉痛的回忆中拉出来,沈玉卿看着那一地狼狈,在昏暗的光影之中,缓缓蹲下身来。
“阿酒……”
一声呢喃,几分迷茫,几分痛苦,几分恨意。
——
回到将军府,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府内掌起了灯,前厅内那一家子已经准备吃晚饭了。
苏月瞧见了姜酒,轻哼了一声,神色带着几分得意。
姜酒走进来,恭敬地向苏易见礼,苏易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阿九,月儿说你被夫子留堂了?”
姜酒瞥了苏月一眼,倒是不意外她会告状。
姜酒没有反驳,而是一脸真诚道:“爹爹,我知道错了,今日夫子也重重罚了我,以后我保证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