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苓绾拉着沈青稚起身,对梅氏盈盈一拜:“母亲,想来稚姐儿定是累极了,女儿这就带着稚姐儿回漪澜苑好生歇息,明日再过来给母亲请安。”
梅氏疲惫的摆了摆手,有些愣愣的看着自家女儿远去的背影,心口是疼的几乎喘不上气来,明明她只希望女儿能与青莲姐儿好好相处。
毕竟青莲姐儿知礼守度,样样都是极好,而且当年若不是她带沈青稚去池家探望,池家怎么会被贼人惦记,灭门灭族。
许久后……
“姑母……”梅氏被池青莲低低的哭泣声,给唤回神。
她看着不知何时白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哭倒在她身前的池青莲:“青莲姐儿你这是作何?”
池青莲捂着心口,满面委屈声音带着幽怨:“青莲谢谢姑母这十年的养育之恩,青莲不如辞姑母而去,回舅家去算了,反正青莲双亲早亡,青莲是死是活也就无所谓了。毕竟青莲身份卑微,比不得青稚妹妹尊贵,有整个宣平侯府护着。”
这一刻,梅氏对沈青稚才将将泛起的亏欠,因着‘宣平侯府’四个字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怜爱的看着池青莲:“你这傻孩子你说的是什么傻话?”
“你虽叫我姑母,却是我视如己出的姑娘,这淮阴侯府本就是你的家!那青琼居你住着就是!”
“青琼居不住,空着也是空着,如今万万没有叫你搬的道理,毕竟这十年可是你替她,在我身前尽孝!”
池青莲红着双眼,扑进梅氏的怀里,眼神冰冷阴沉,语调却是委屈娇柔:“青莲就知道姑母是最疼我的。”
……
作者有话要说: 。
第3章 瑰姿艳逸
漪澜居内。
姐妹二人洗漱完,披散着头发靠在床榻的大迎枕头上谈论这些年过往。
沈苓绾看着沈青稚眉眼间怎么遮掩不住的倦容,亲昵的揉了揉她的发顶:“盼了十年,我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你若再不回来,池青莲那小白莲花,恐怕连你的嫁妆都要抢了。”
沈青稚微愣,而后痴痴的笑出声来,素白的指尖揉着疲惫的眉心,不甚在意道:“那些东西,不过就是些死物罢了。”
她这一笑,瑰姿艳逸,占尽风流的天生绝色,就连靠在她身旁的沈苓绾,都被那一抹娇色迷花了眼。
沈苓绾不禁伸手掐了掐沈青稚娇嫩的面容,由衷道:“妹妹这般姿容,合该多笑笑才是。”
沈青稚无奈摇了摇头:“我这病,可经不得半点情绪。倒是前些日子我派人送了书信,姐姐恐怕未曾收到吧?”
“书信?”沈苓绾愣了愣,“妹妹书信上可是交代了什么?”
“不过是具体回京的时日罢了,其它并未多言。”
想着那位表姑娘上不得台面的腌脏手段,沈苓绾咬牙:“我就说你怎么提前回来,而我竟一点消息也没收到,恐怕又是那小贱蹄子捣鼓的诡计!而今日的事,也与她脱不了关系!”
说到这里,沈苓绾又气得不打一处来,点了点沈青稚的眉心:“你如今对她,怎能这般沉得下脾性。”
“幼时的事你难道都忘了?当年若是不她,你怎么会病得一度垂危,最后梅老夫人亲自出面,带你远离上京养病,才有了她鸠占鹊巢的机会!”
沈苓绾指尖不过是轻轻一点,沈青稚的眉心处倒立马起了个红印子,玉般的肌肤,一看就是自小精细娇养的姑娘,哪里有传言中一星半点乡间粗野。
但她也知道,这个妹妹自小是个有主意的。
虽看着柔弱,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姑娘,但依旧忍不住提点道:“如今可比不得当年,我们府上姐妹都大了,一个个心里都是有大主意的,你可别再因着心善,又被人害了去。”
听着大姐姐句句贴心的话,沈青稚只觉心口暖乎乎的,不自觉缩在沈苓绾的怀里,娇娇应道:“那些不过是垂髫之年的旧事,那些蠢物不值大姐姐劳心伤神记挂在心,既然我如今回来了,总要把日子过得顺顺心心才是。”
得了沈青稚这么一句回答,沈苓绾这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
翌日。
天际将将泛起鱼肚白时,沈青稚便醒了。
她看着依旧穿戴整齐的沈苓绾,秀气的打了个哈欠,声音不复清醒时的清冷,反而带着撩人的娇媚:“这不过才卯时刚过,怎就要起身?”
沈苓绾接过丫鬟递过的软帕,亲自给她擦脸醒神,语气无奈:“你莫不是忘了,府中祖母的院子里一向规矩大,我们要先去给母亲请安,再去祖母那请安,若是不早些,等会子迟了一时半会,可是要被老祖宗罚抄佛经的。”
听到‘罚抄佛经’这四个字,沈青稚心头一颤,彻底醒过神来。
沈苓绾瞧着她的神色,笑着打趣:“你这些年日日跟着梅老夫人修禅静心,你竟还会赖床,还会怕抄佛经?”
沈青稚那俏生生的小脸,苦兮兮一皱:“大姐姐又不是不知,外祖母她素来疼我,哪会舍得我早起,或是罚我抄佛经。”
沈苓绾轻笑道:“难不成除了梅老夫人外,还有其他人敢责罚你不成?”
说到旧事,就连沈青稚这般性子,她也忍不住轻声抱怨道:“可不是么!当年离京后,也不知外祖母从哪处请了位姓贺的先生教我佛法静心,偏偏那位先生严厉得紧,外祖母都舍不得罚我抄佛经,他倒是狠得下心来。”
说到这,沈青稚双瞳里泛起丝丝怀念,略有感叹:“曾经最严厉的一次,因着我不想学习偷偷溜下山去,还被他用戒尺狠狠打了手板心,那次就连外祖母也未曾帮我求情。”
“然后呢?”沈苓绾瞧着自家妹妹那双细白软嫩的手,忍不住心疼,这些事都是她在信中从未提及过的。
沈青稚摊手:“从那以后我便从未见过贺先生了,外祖母也绝口不提。那位先生也是个怪人,寡言自律就算了,还头戴幕篱,我是连面儿都没见过的。”
她这话说得是风轻云淡,丝毫不见端倪。
倒是一旁跟着伺候洗漱的贴身丫鬟书客,忍不住出声辩驳:“奴婢记得当年贺先生离去,姑娘可是悄悄哭过鼻子的,那位先生虽严厉,却也都是为了姑娘能静心养病。”
“也是。”沈青稚赞同,“若不是先生严厉,我可写不出如今这一手好字。”
那人,也许只是她幼年印象中的一抹云,时日渐久,云也渐渐淡了去。
……
前头耽误得久,匆匆洗漱后,姐妹二人一同往梅氏的院子请安。
到了院子,却见得梅氏一人在花厅用膳,而日日陪着她一同用膳的池青莲却不见踪迹。
梅氏见得姐妹二人,神情有些尴尬:“苓绾和青稚来了,不如一同用了早膳,再去给祖母请安。”
二人给梅氏见礼后,沈苓绾摇了摇头:“母亲,祖母一向起得早,若是再耽误下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梅氏当即放了碗筷:“那我与你们一同去吧。”
一路上。
梅氏想着昨日答应池青莲的事,她几次想提及青琼居,但每每对上沈青稚淡漠的神色,以及沈苓绾别有深意的眼神,梅氏连开口的底气都没有。
好不容易挨到老夫人的万福堂,丫鬟打起帘子,三人还未进,里头却有隐隐有哭声传出来。
沈青稚听着里头的哭声,她先是一愣,而后眼中滑过一抹了然。
果不其然。
今日她们来的早,有人却来的更早。
老夫人还在里间洗漱,下头两房的人都还未过来,花厅里除了伺候着的丫鬟婆子外,便只剩一位跪在花厅里低声啜泣粉衣女子。
梅氏瞧清楚跪在花厅里的人,先是一愣,而后惊声:“青莲姐儿,你这是做什么?”
池青莲怯生生抬头,哭得好不可怜:“姑母,昨夜青莲一夜辗转反侧,更是心头难安,觉得如今这番让姑母难做人,都是青莲的错。青稚妹妹恨我也是应该的,所以一早便特地向老夫人请罪。”
梅氏彻底急了,开口就道:“你有何错,不过是你青稚妹妹乡间长大,初初回府不懂事罢了。”
她这话说得,丝毫未曾想过自己嫡亲女儿的感受。
若是一般人,被嫡亲母亲这般无故责怪,早就委屈得红了眼眶,然而沈青稚也只是稍稍抬眸,神情丝毫未变。
就在这时候,外头又走进来几人。
为首的是位妇人,瞧着与梅氏一般年纪,身后还跟着几位姑娘,姑娘们个个生得娇美。
她先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池青莲,仿若不经意笑着问:“青莲姐儿这是怎么了?昨儿夜里听说你青稚妹妹回来,今儿你怎么就委屈成这般模样?”
接着那妇人又轻声一笑,好似无意:“莫不是青稚姐儿一回来,便欺负了我们的青莲姐儿不成?”
梅氏只觉得被自己二弟妹的眼神瞧得难堪,心里头莫名其妙就怨起了沈青稚。
她正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老夫人徐氏,被丫鬟小心扶着从里间出来。
老太太先是神色锋利的扫一眼花厅众人,而后不动声色打量一旁的沈青稚。
最后,她才像刚瞧见跪在花厅里的池青莲般,惊呼出声:“哟,可怜天见这是怎么了?青莲丫头怎么好端端的跪在这里,可是府里头哪个胆大包天的欺负你了?”
直到老夫人出声这一刻,池青莲才哼唧唧的哭出声来:“老祖宗,青莲今日是来给老祖宗请罪的。”
徐氏似笑非笑,看着就跪在不远处的池青莲:“可给老婆子我请什么罪来了?老婆子前些日子还与你姑母说,要给你相看,说上一门顶顶好亲事呢!”
池青莲哭声一顿,娇柔抬眸,委屈又怯弱道:“青莲身份卑微,不知青琼居是原先青稚妹妹住过的院子,如今青稚妹妹回来了,青莲今日特地在老祖宗面前给妹妹请罪,求青稚妹妹原谅。”
“你这孩子不过是个院子,偌大的淮阴侯府,难道还差上一个院子不成?”
老夫人徐氏抬手,对着沈青稚的方向招了招手:“青稚丫头是吧?好孩子,过来给祖母瞧瞧。”
沈青稚乖巧上前。
初瞧着,徐氏不过是觉得这个多年不见的孙女气质上略有些清冷,容貌极佳。但比起府中姑娘的娇俏,她就显得有些过分冷清,时下上京的审美,可不是清冷这一挂的。
然而待到人走进,她又觉得那清冷下,掩着的却是瑰姿艳逸,占尽风流的上等绝色。
玉体香肌,风髻雾鬓,以及刻在骨子里,被通身清冷掩盖下的娇媚,徐氏愈看心里愈发满意,忍不住便开始盘算起来。
日后只要好好教养,也许说不定,就能靠她给府上再换取下一个百年昌盛的机会。
所谓险中求富贵,眼下曾经被她抛弃的病秧子,沈青稚不就是她寻了许久的那个筹码么!
这会子,老夫人心头思绪千回百转。
以前她宠池青莲,不过是觉得这个池家表姑娘有些手段,加上身后无依仗她好拿捏,单论娇媚勾人,全府上下的姑娘也没人比得过她。
如今池青莲与沈青稚一比,在她老辣的眼光看来,池青莲不过就是个俗艳之物,岂能与明珠争锋。
当即徐氏拉着沈青稚的手,神态和蔼:“好孩子,祖母这些年来心心念念,就想着你能妥帖的回来。”
“如今回来了,我这提了十年的心哟,也算回到肚子里咯。日后便在府里头好好的养着,若是缺少什么,尽管派人来与我说,你可是祖母的心肝肉。”
说到这。
她语气一顿,像是突然回过神般:“池家表姑娘怎么还跪着呢,你们这些没眼见力的东西,还不赶紧把表姑娘给扶起来!”
池青莲被丫鬟扶着起身,整个人还是蒙的。
然而上头坐着的徐氏却态度大变,看着她冷漠道:“你这孩子,也太过大惊小怪,不过就是个院子么,青稚姐儿也不是那般没见过世面的,怎么会因为你住了她的院子,她便记恨于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