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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荒眨了眨眼,脸上再不复燕太子狠厉威严,满是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她的话。
    她,她应该很生气吧?
    会不会在这里杀了他?
    他脑子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眼却又垂下了。龙四海最不耐看他这副模样,成婚六年,这模样她看够了。
    “抬起头来!”她又喝道。
    暗室内的两人,一个在床上被捆着,另一个站在不远处,可是周身气势却截然相反。被捆着的人气定神闲,不远处的八荒战战兢兢。
    听了龙四海的话,他颤了眼睫,目光望向龙四海,只见她一脸似笑非笑:“当了燕太子长本事了?不合你意还敢来绑我?八荒,哦,不,太子殿下,你还真是好样的。”
    “属下,不,不敢……”他磕磕颤颤,只觉脑子停转了。
    “不敢?我看你倒是挺能干……还不快给我解开!”她声音有些沙哑,却干脆利落,八荒不可救药的身子一抖,赶紧上前将锁链解了开来。
    铁链落地,他“咚”地一下跪在了地上。
    “属下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膝盖与石砖地相碰,发出巨大的声响,听得龙四海不由蹙了蹙眉。
    手上镣铐被解开,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略微冰冷的指尖抬起八荒的下巴,声音轻巧:“跟我来……”
    说着,她按开了暗室的门,通过一段狭长的楼梯,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之中。
    这暗室本是为了在危机之时躲避刺客而建,倒是被他得了便宜。
    八荒默默跟在龙四海身后,垂眸望着她睡袍上飞凤图案在月光下驰于九霄,思绪似乎也随着那只凤到了云里雾里。
    她会做什么?
    会不会要将他赶出去?
    她是不是很生气?
    她会不会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他搞砸了……他要永远失去她了……
    他双眼无神地看着那只飞凤,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跟在龙四海身后,在心里为自己下着最后死期。
    夜里的公主府一片安静,两人从凤鸣轩往外,走过亭台阁楼,越过溪涧小道,最后停在了凌竹轩外。
    这是和离之前八荒的住所,和离之后,龙四海没有动它,只是让人将门封了起来。
    门外上着锁,她也不着急拿钥匙,让八荒跟上,而后飞身一跃,便进了凌竹轩内。八荒紧随其后,回到了他最熟悉不过的地方……
    凌竹轩内,院落久无人打扫,已经落满了灰。
    八荒看着这破败的庭院,不由想到了自己。
    是否在她心里他也像是这凌竹轩一样,早已没了用处,不值得留念?
    龙四海没有进到院里,却是转身走进了一旁的竹林深处。
    “过来。”她唤他。
    八荒走上前去,又跪下了:“请主人责罚。”
    她是不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处置了自己?
    他平日里那颗聪明无双的脑子在龙四海面前迷糊不已,心里只确信一件事,他犯下了大错。
    不知道主人,想要如何罚他?
    龙四海定定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上前两步蹲在了他面前,与他直视。
    “刚才不是挺威风的,怎么这会儿又蔫儿了?”
    “我,属下……”
    她的脸近在咫尺,清清淡淡的表情让八荒止不住心颤,发红的眼眶酸热。
    为了她,他什么都可以做,可为什么终究还是求而不得?
    他眼中近乎心碎的痛意让龙四海心头一颤,这眼神她今晚看到了太多次。她理解不了他为何如此难受,可是却还是忍不住地心疼。
    思及此,她抬手捂住了那双让她心头泛酸的眼睛、
    八荒只觉她冰冷手掌覆上了他的眼睛,红热的眼与冰凉的手相触,让他狠狠地打了一个颤。
    “殿下……”他刚哑着声音唤了一句,一个软软凉凉的东西便堵住了他的唇。
    龙四海学着他的模样,用舌尖在他唇边轻抚,慢慢撬开他还来不及反应张开的嘴。冰凉手掌下,八荒的眼惊异地睁大。
    主人,在吻他?
    他全无了刚才的气势,像是个木桩子似的任由龙四海亲吻调戏,龙四海吻得没意思,放下手来,抬眼看他:“刚才不是挺会的吗?怎么这下倒是一点儿也不动了?”
    她清凌凌的眼望着他,里头似是带了些不满。
    “殿下?”八荒不知今夕是何夕,眼里满是无措。
    龙四海微微眯眼:“怎么?燕太子撩了火就想走?这就是燕国的规矩?”
    说着,她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双唇在他的脸颊上轻吻,而后是脖子,细细密密的吻让八荒激动又无措。
    直到微凉夜风拂过他的胸口,八荒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反手搂住面前的人,伸头去寻她的唇,与她相吻。
    两人顺势躺在竹林里,八荒的手掌碰到地面,皱了皱眉:“殿下,地上凉……”说着,便想要抱着她往屋内去,却被龙四海一把制住。
    “不要,我就想在这里……”
    她一双眸子含情带媚,隐隐间还有些被他不解风情打断的不满。八荒一滞,拼尽最后一丝理智将外衫铺在地上,将人抱了上去。龙四海搂着他的脖子,目中映着天上月光,让他看痴了去……
    有诗云:“屹若孤峰,似嵯峨之挞坎;湛如幽谷,动趑趑之鸡台。”
    明月渐落,朝阳初升,龙四海在八荒怀中醒来,鼻尖是他的味道交织着炭火香气。她微微侧过头去,只见男人早已醒来,痴痴地低头望她,里头似是名曰“情愫”的东西。
    她从未在八荒眼里见过这般情绪,不由怔愣了瞬间。
    天近初冬,昨夜他们疯闹得厉害,完事以后龙四海甚是疲惫,直接睡了过去,八荒便又抱着她回了凤鸣轩,为她沐浴洗漱之后,才抱着人沉沉睡去。
    “殿下……”他唇角勾着浅浅的笑意,不似昨日大殿上的模样,倒和以前的八荒很是相像。
    龙四海有些迷糊,按照话本里的说法,他不是应该已经和他那宁儿正在爱恨交缠,为何还要这副模样来看她?
    她皱了皱眉,不欲去想,只安慰着自己,昨夜不过是被他勾起了火,露水情缘,什么也算不上。
    想到此,她起了身子,淡淡下了逐客令:“太子殿下回去吧。”
    八荒一愣,不知她为何又变了脸。
    他没动,却是拉着她的手腕,目中带着不解:“殿下?”
    龙四海侧头看他:“你昨日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露水情缘,你情我愿,也算不得什么。”
    闻言,八荒睁了睁眼。
    露水情缘?
    他忽然一笑,蹭到她身边,拉了她的手腕轻声道:“我们燕国可没有露水情缘这一说,昨夜殿下既然要了孤,那就得对孤负责。”
    昨天晚上,他本来以为两人已经再无可能,没成想她却……
    想到这里,八荒嘴角的笑意更甚,似乎并不在乎她的逐客令。
    既然昨夜是她主动,便别想再甩掉他。
    龙四海有些惊异地看他一眼,似是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也不欲理他,只是直直地走到屏风后面,又唤了阿昭进来为她洗漱。
    “今日太子皇兄在府里办冬花宴,宴请各国使臣,本宫也要准备,太子殿下快请回吧,若是驿馆的人找不到你,怕是要将通京闹翻天。”
    八荒趴在床上,转头看向红梅屏风后面那道窈窕身影,又笑了笑,却是走了进去。
    他只穿了一条亵裤,靠在屏风上,腹肌分明,脸上颇有些懒散模样。
    龙四海淡淡瞪他一眼:“进来作甚?出去!”
    “臣服侍殿下更衣。”说着,他径直走到她的衣橱里,取出一早准备好的绮罗礼裙,深浅孔雀蓝相间的裙子外罩着天青纱,称得龙四海身体格外白皙。
    为公主梳妆打扮的事情,按照礼仪来讲,一律是贴身大宫女负责,因此两人成婚六年,八荒从来没有为龙四海梳妆过……然而如今他却是颇为娴熟地拿了裙子来为她换上,手法很是利落,看得龙四海不禁皱眉。
    这人动作这般娴熟,想来不知在那宁儿身上练过多少次手……想到这里,她脸色一沉,搡了他一把:“出去!”
    八荒抬头,只当她是羞恼,也不惊慌,微微一笑,退到一边却没有离开。
    他靠在屏风上,望着女子身着绮罗,低头调试着自己腰间香囊,明媚的脸上带着愠怒,一双眸子却是璨如明珠。
    天知道他盼这一幕盼了多久。
    上一辈子,在他登基后的六年,曾经无数次在梦中回到与龙四海在公主府的时候。在梦里,他再也没有守着那些古板的规矩,他为她更衣打扮,对镜画眉……那场景美好得让他每日早晨起来时,都想喝下一盅蛊酒,从此长梦不复醒。
    而如今,他的梦变作了现实,他只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温热酸胀,像是要盈满了似的,望向龙四海的目光越发温柔……
    阿昭进来的时候,床上空无一人,转过头去,却看见自家殿下正在屏风后更衣,然而屏风旁却站了个男人正在看!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男人转过头来,却是她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八荒!
    “驸,八,八荒大……”她惊讶的睁大了眸子。
    这八荒消失了三年,怎么在她们殿下的卧房里出现?
    八荒唇角笑意未散,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轻巧道:“你先出去吧,我服侍殿下梳洗。”
    龙四海将外面的事情听了个一清二楚,没好气地白了八荒一眼,摇摇头道:“阿昭,你先出去备马车吧。”
    阿昭听见自家殿下的声音,惊疑不定地离开了凤鸣轩,脑子里却一直在想这事情……
    龙四海换好了衣服出来,坐在梳妆镜前,八荒正欲上前,却被她一瞪,喝退了。
    “不许过来!”她冷冷道。
    把在别的姑娘面前那一套搬到她面前来,他胆子倒是不小!
    八荒见她是真的动了怒,也不再靠近,只是坐在茶桌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边喝,一边看着眼前人为自己梳妆——螺子黛拂过眉骨,水红胭脂扫过双颊,不多时,镜中人朝着自己颇为满意地一笑,起了身。
    她回头瞧见八荒仍在房里,不满地皱了皱眉:“本宫要走了,太子殿下快些回驿馆吧。”
    今晚她就让人加强守卫,再也不放这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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