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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弘深不以为意,只觉得碰到了脏东西,掸了掸衣服上的灰。
    恶心,衣服不能要了。
    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弄清楚陆饮溪原主的身份,既然这是这条世界线的第一个任务,那这个位面的毁灭也必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所以说,如果花魁霜落真是陆饮溪的姐姐,那势必是个重要的线索。
    可什么样的花灯能入得了霜落的眼呢?
    景弘深想到刚才路过的那行人,把花灯遮得严严实实的,秘密一样,街上虽说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却无人把花灯拿到明面上来。
    这么神秘。
    难道这花灯比的还是创意?
    比创意还不简单。
    景弘深脑子里一个念头立马浮了上来,既然是陆饮溪的姐姐,弟弟失踪了,两人名字又来自于一首诗,那他稍加暗示,应该就能得以见到花魁了。
    景弘深说干就干,这一年来他替陆饮溪积累的经验值不要太丰富,换一个花灯真是很随意的事情。
    更何况,他不用换钱,祝钧就是棵摇钱树,晃一晃都叮当响。
    亥时一到,便是挂花灯的时刻,外面是夜阑人静,花街上却刚刚开始,所有人都聚在了迎春楼之下,等着揭灯时刻。
    景弘深买通了挂灯人,他的灯务必被放在顶端,那帘子也是从顶上开始揭的。
    估计能速战速决。
    景弘深志在必得地站在楼下,仰头看着夜空,那黑夜竟是被照得发亮,连颗星星都见不到。
    不知为何,他竟是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而这熟悉感,竟是比他曾经走过的世界要更真实一些。
    什么情况?数据真的乱套了吗?
    这趟回去,必须清理一遍了。
    吁
    正走神时,身边传来嘘声一片,景弘深忙抬头,露出来的花灯不是别人的,正是他的。
    那是他倾情打造的动态花灯,上头的雪一落地,露出树来,熊便爬了上去,惊得林子里的鸟儿全都散开,而小鹿站在溪旁,低头饮水。
    要意境有意境,要新意有新意,要暗示有暗示。
    无可挑剔。
    那这嘘声从何而来。
    哪个胆大包天的狗贼,敢把禁诗放进花灯里?
    还要挂在最顶上,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哪个不要命的,还想见霜落,让他滚出花街!
    人群吵闹异常,下一张帘子迟迟没揭开,景弘深费了好一会劲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敢情这霜落架子不仅大,大得还和皇帝似的,这首诗,是不准在花街被提起的,提起便是死路一条,别说见霜落了,就连站在这花街都困难。
    怪不得当初挂灯人脸色这么为难,他还以为挂上顶楼要这么多银两,想来大概是挂灯人觉得他也不好惹,霜落也不好惹,干脆收了钱做完最后一笔,就卷铺盖走人了!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鸨母这时候才走出来,人群安静了一点下来后,才语速很快地说到,霜落姑娘今天身体忽然抱恙,今天各桌的酒钱全免了,大家请回吧!
    是不是因为那蠢灯!
    凭什么!霜落已经两个月没接客了!
    不要酒钱就能打发我们走么?
    最终还是有人问出了关键问题:谁点的这盏花灯!
    景弘深一看势头不对,转身就准备撤,谁知好死不死,那挂灯人在阁楼上就指着刚出人群的他:是他,就是他!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教训他一顿给霜落姑娘解气!
    打死他!
    景弘深傻了眼,他光是知道如何打得过修真界别的门派高人,却不懂如何应付这一堆疯狂的赌徒们,两下招架不住只得抱头鼠窜,这里面本身就是些富得流油的买春人,有些还和刚才那个满肚子肥油的大叔一般带了好几个帮手,景弘深只得拿零星的真气接招,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剩下的,就只能靠躲闪了。
    今夜花街没有男人追女人,只有男人追男人。
    肖默站在房门外,等得昏昏欲睡,师尊酒还没醒,景弘深到现在还未归,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热闹得很,倒显得店内冷清起来了。
    这时他听得楼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警觉地起身查看,楼下人竟是景弘深。
    可他从未见过景弘深这般狼狈的样子,平日里束得极为干净的长发这会儿披散着,挡住了对方半张脸,衣衫褴褛,特别是袖子都被扯成布条,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衣服上似乎还有个红印。
    是番茄么?
    好食材,师尊最爱喝他做的番茄鸡蛋汤了,说是味道一绝。
    这次回去再给师尊来一盅,里面可以炖只老母鸡提鲜。
    景弘深,你在做什么,花灯呢?
    景弘深猛得抬头,三两步冲上来:你怎么在这,师尊呢?不是吩咐你把人看好的吗?
    师尊喝醉了,在花姑娘的房内歇息,肖默淡然答道,双手抱胸横在房门口,倒是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不用你管!景弘深恶狠狠地吼肖默,我们是修真之人,有的是法子找到那什么破花魁,还挑什么花灯,我就是脑子被驴踢了!
    肖默看着他,心想着,到底是谁说擅闯姑娘闺房不是君子所为,现在变脸变这么快了。
    但看着景弘深的样子实在是可怜,他心中升起一股怜悯之心,没有开口。
    师尊进去多久了?
    半个多时辰。
    那差不多休息好了。
    景弘深身体力行,这就推开了姑娘的闺房,该走了,霜落应该就在这楼的人呢?
    什么?
    我说,陆饮溪,他人呢?
    肖默推开景弘深,看向房内。
    房门大开,狭小的空间一览无余,可床上没有陆饮溪的影子,入眼之内并没有别的地方看起来能藏得下一个成年男子。
    肖默甚至把床底下都查看了一遍,却仍旧是一无所获。
    我他妈的就交给你一件事,你都能搞砸!景弘深已经开始气急败坏地怒吼了,那个谁,那个姓花的女的呢?你还见过他么?
    没。
    肖默只回了一个字,而是走向了房间的另一段。
    他摸索着墙壁,在一处手感不太一样的地方轻轻一摁。
    墙壁竟是弹了出来,露出了另一条密道,密道和大门显然通往的不是一个地方。
    大门和迎春楼接客的地方想接,而密道通向的,是迎春楼的内里。
    走吧,肖默站在了密道门口,救师尊要紧。
    陆饮溪还穿着他为他缝制的衣服,他未感应到伤害,就意味着师尊还无视。
    可联想到花街姑娘失踪的事件。
    要不,就是有人掳走花想容时,被陆饮溪目击,他因为各种原因没告诉他便离开了。
    要不,花想容就是绑架事件的主谋,陆饮溪撞破了她的计划,被带走了。
    总之不管如何,他都要他的师尊,呆在他的身边。
    肖默捏着空荡荡的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从他体内抽走了。
    景弘深这才定了神色,扎起了散发:关键时刻,你倒是还能清醒。
    肖默冷冷地看了眼对方。
    我只要师尊。
    景弘深走过他时,也淡淡地附和了一句:英雄所见略同。
    作者有话说:
    陆饮溪:嘿嘿,想不到吧,我去收徒弟啦哈哈哈哈哈
    第17章 脸盲十级患者
    陆饮溪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全身没一处地方是好的,尤其是后脑勺,像是被人开了个洞似的,生疼。
    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试图起来却无法,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人绑在了椅子上。
    随即一道光射在了他脸上。
    我劝你坦白从宽。
    少年正坐在他面前,他身着粉嫩色的衣服,却不显得违和,眉眼柔情似水,却又隐含着锋利。
    陆饮溪傻眼。
    这,这谁啊?
    这么多年来,陆饮溪一直有一个苦衷,那就是,他脸盲。
    脸盲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小时候看电影,电影里的角色一转身,他就立马不认得了,所以往往电影都看一大半了,还不知道主角是哪几个。
    从前医院里的护士姐姐们都说他高冷,可能是父母常不在身边的缘故,情感上有些缺失,所以说总是对人爱答不理的。
    天地良心。
    他是真的认不得。
    他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个小柴房,房间里堆满了杂物,刚被打扫过的样子,烟尘还有些大。
    肖默和景弘深都不在,他只能靠自保。
    于是陆饮溪抬头,又认认真真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一眼,寻思着自己到底在哪里又落下了什么风流债。
    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要绑架他呢?
    不过,脸盲归脸盲,他也有一个十分优秀的技能。
    叫做即使我不认识你但我超厚的脸皮可以假装和你是亲兄弟。
    你把我这样绑着,我也不太好意思说话啊。
    陆饮溪扭了扭身子,那绳结竟是更紧了一点。
    他记得他昏迷前似乎是在花街。
    所以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房中术奥义之绑绳大法吗?
    你别动了,越动越难受,在这迎春楼,我的绑绳手艺可是一绝,少年仰着下巴,有些轻蔑地看着他,眼里又不自觉地带着愤怒,哼,你若是真的陆饮溪,我何必向你解释这些东西。
    陆饮溪恍然大悟。
    大意了,原来不是他认错人了,是眼前这小少年是他这副身体的原主。
    陆饮溪松了口气。
    这不是线索就送上门来了吗。
    陆饮溪迅速来了一张久别重逢的热泪盈眶脸:你,你就是我曾经的朋友吗?
    少年被他这一转变吓得一愣,半天才点了点头。
    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呜呜呜呜陆饮溪想要抹眼泪,结果人还被捆着,只能任由温热的眼泪满脸乱流,我一个人,受重伤躺在了一座荒山中,记忆全无,金丹俱损,七经八脉没有一条是完整的,幸而我在荒山里靠着残余的那点儿灵力,收了两个徒弟,他们都还挺懂事,一个为我安养疗伤,一个为我重塑门派,我今日才能活蹦乱跳地坐在这里,否则,我可能已经死了啊
    少年不再像刚才那样满是防备地看着他了,他站了起来,细细地打量着他。
    你还真的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小陆,就夺了他的舍啊。
    什么?
    我问你个问题哦,如果一个人被夺舍了,那他会变成孤魂野鬼,还是会去转世投胎啊。
    少年抬起头来,朝他勾了勾嘴角,他是正常死亡了吗?
    陆饮溪不说话了。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人不是他插科打诨就能糊弄过去的。
    他和原主之间的联系,或许不仅仅是朋友这么简单。
    你说啊,你告诉我吧,我知道的,你绝对不是小陆。
    小陆他啊,不管什么时候,绝对,绝对不会像你一样,在受重伤的情况下,毫无顾虑地去接近别人的,那是他天生的防御机制,改不掉的。
    我今天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了,你怎么会和陌生男子走在一起,还一来就是两个,你还会喝别人递来的酒,你说你失去记忆吧,总不会把性格习惯都变了吧?
    哦,对,其实你出现在这里我就觉得很奇怪了。
    如果是小陆的话,收了这么重的伤,能逃到荒野里去,能一个人默默死去,他何乐而不为呢。
    少年滴了两滴泪下来,那指腹轻轻擦去,陆饮溪大概能看出他是长在花街的人了,毕竟对方举手投足间都是姑娘们的样子。
    他死了。
    陆饮溪开了口,声音不再像之前那么轻佻,我啊,我没想着要夺他的舍,我上辈子呢,是个很容易死的人,像刚才那样大哭可能就会一命呜呼了,正巧他死了,我就掉进他身体里去了。
    陆饮溪平静地描述着,往后靠去,我不太清楚他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听你说好像是个一心求死的人,真巧啊,我上辈子想的最多的事,就是要怎样才能活长一点,一口气分成两口喘,让我多看两眼这个世界。
    哪怕他的世界里,几乎由同样的画面组成,冰冷的机械,穿着白大褂绿大褂的医生们,窗外一角蓝蓝的天,他都贪恋着每一口能呼吸到的空气。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两个人相顾无言,少年还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独自转过去哭泣。
    嗨,嗨,小兄弟,能先帮我解开不?
    勒到要害部位了。
    这花街的绑绳术可真强啊,将来他也要学。
    少年这才转过来,擦了擦红彤彤的脸,看着他的样子,不知为何,笑出了声。
    好像也换了个有点意思的人过来,少年叉着腰,站在他面前,我才不给你解绑哩,你先回答我问题再说!
    你快问快问快问!
    再不问他某个地方要被勒坏了!
    他后半生幸福生活命悬一线中!
    你来花街,是想做什么?
    调查花街姑娘失踪的事情。
    当然还有原主生平,不过这个任务听着蛮怪的,就不说了。
    你想要怎么调查?和那两个男人像砸场子一样坐那儿?
    他们俩弱智!这会儿正好摆脱两人,他要在花街猛逛,小兄弟,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儿调查呀?
    有危险的时候还能找个人抱抱。
    你是不是还是没看出来我是谁?
    啊?陆饮溪一脸懵逼,我们之前见过?
    这少年是在花街长大的。
    他来花街就接触过一女生,叫花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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