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怎么可能的,我明明听着就是从这边传过来的,为什么、为什么就消失了?是不是你们搞的鬼,是不是!韩遂呢,让他出来见我,别躲着了,你是不是个神经病呀,大半夜的这么瞎折腾,很好玩吗?!
叶雨铭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他一直都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态度,不管是对府上的下人也好,还是对那些跟着韩遂从望京过来的属下也好,都是一视同仁的态度,礼貌客气还会跟他们说谢谢。
从来都没有凶过,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都低着头不说话。
别以为不说话这事儿就算了。
扭脸他就往东苑去,今天不把这个事情搞清楚,他还就没完了!
一连几天,莫名其妙的声音都让他没办法好好睡觉,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摧残,现在叶雨铭就严重怀疑这就是韩遂的阴谋诡计,就是为了让他屈服,不然为什么要把他关到那么偏僻的角落,就是为了营造那种见鬼的气氛。
好,很好,韩遂你给我等着!
韩遂早就得了消息,正慢条斯理沏着茶等叶雨铭过来,不仅在等,他还准备应对叶雨铭的说辞,就怕他不来,只要他来,韩遂就能再给他加一味猛料!
吓唬他,呵,这才刚刚开始!
韩遂!你个卑鄙小人!无耻不无耻呀你,半夜三更找人吓我是我好玩吗?我怎么不知道靖王你什么时候这么下作了!
人未至声先到,叶雨铭骂韩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开始就只是身边几个近卫知道,再后来估计都知道了,叶雨铭不避讳,韩遂是不在意,两个当事人都不觉得这是个事儿,却把身边的人给惊得不轻。
每次叶公子一张嘴骂王爷,大家伙儿的心都得提着,就是习惯性的,得提着。
你知道,就凭你这几句话,你就已经死过好几次了,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本王面前放肆?
茶盏端在手里,韩遂扫了一眼叶雨铭身上单薄的外衫,眉心微蹙,放下了手里的热茶。
脸上的不悦也更重了几分。
这些人都是怎么当的差,人出来都不知道加件衣服吗?现在是什么天,怎么能让他穿单衣就跑出来?!玩忽职守,该罚!
你给的!
叶雨铭跑过了端着桌上的茶猛灌了两口,豪放地一擦嘴,义正言辞:韩遂,一码事是一码事,你扮鬼吓我是不是不讲武徳?
胡说八道什么东西。韩遂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扮鬼吓你?叶公子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回去,本王没功夫搭理你。
你没工夫搭理我,你就有工夫半夜在这儿沏茶喝?你敢说你不是在等我?
韩遂:本王在处理正事,是你贸然闯入。该当何罪?
我就问你,是不是你找人故意半夜三更吓唬我,不让我好好睡觉的?
不是。韩遂抬眸,十分冷淡:你以为本王很闲?跟你一样?来人,带走。
喂!
韩遂不承认,叶雨铭就有点慌:我明明就是听见有人鬼哭狼嚎的说话,还问问题,不是你吓唬我,还能有谁?
叶公子头脑不清楚就回去好好清醒清醒。韩遂抬手:再让他出来,后果、
后果是什么,韩遂没有往下说,但已经用眼神明确传达出来,后果很严重!
就是你,那个声音还一直问我是谁,从哪儿来,有什么目的,不是你还能是谁?装神弄鬼,你真没意思!
你觉得是我装鬼吓你?为了套你的话?韩遂冷笑着摇头站起来,相当冷漠:没那个必要,快滚吧,你之前听到的那些不是我装神弄鬼,至于到底是什么,恐怕得问问你自己了,说不定是叶公子你自己心里有鬼呢?毕竟,就算是鬼,也不会无缘无故来敲你的门,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叶公子,你又在怕什么?
送他回去。
韩遂:之前不是我装鬼吓你,之后就不好说了:)
第49章
叶雨铭无功而返,没从韩遂那里得到什么答案,反而否定了他之前的猜测,叶雨铭整个人就更显得慌张了,韩遂否认得那么彻底,看起来也不像是假的,那他听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别人都没有听见,就只有他自己听见了?那到底是什么声音,从哪儿来?或者,是在跟他说话吗?
坚持了那么长时间的科学观忽然就有些动摇了,叶雨铭神思恍惚地回到小院里,关上门的同时,他就又听见了那种声音。
跟之前一样,依旧是不停地在问着什么问题,好像是有人回答,又好像是没有,一直在他耳边盘旋着,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来,叶雨铭听见那个声音又在问。
你是谁?从哪儿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一杯冷掉的茶水灌进去,被凉意唤醒了三分意识,叶雨铭拧着眉心,状态明显有一点差。
嘴唇轻轻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出来,就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直到天亮。
他不知道的是,韩遂在外面同样站了整晚,看着小屋子里的灯亮了一晚上,直到天边露白,叶雨铭吹灯睡去,他才离开。
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这么心虚,至于叶雨铭心里面藏了什么鬼,那就得看他自己了。
王爷,叶公子有点不太对劲。
赵安今天轮值看守叶雨铭,察觉到情况有点问题之后,不敢耽搁,急忙跑来汇报。
韩遂正在给密信封蜡,闻言就放下了手里的信,问:怎么不对劲?
叶公子口中一直念着一句咒语,据兄弟们汇报,叶公子已经念了整个晚上,刚才还要了纸笔,特意把那咒语抄写了下来,看着、有点像在做法。
做法?韩遂起身:他念了什么?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小屋子里,叶雨铭一边不停地背着他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边默写,他毛笔字写得很差,但一笔一划都写得非常认真,韩遂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副场景。
叶雨铭念叨的咒语不是他第一次听见,就在他们刚刚到达蜀州的那天晚上,头一次到王府里来的时候,叶雨铭被飞鸟惊吓到,念的也是这么一句,当时还教了叶雅跟他一起念,那时候他胆子虽然小了一点,但好像并不怎么怕那些妖魔邪祟,所以,现在是真的怕了吗?
审讯的情况怎么样了?
赵安回:已经交代清楚,翠霞山确实只是一个据点,翠霞山在外,藏匿着王爷要找的人,要想找人,必须得过翠霞山那一关,翠霞山的领事人是那个人的女儿,王爷,可要前往翠霞山一探究竟?
韩遂看了一眼叶雨铭的屋子,没回答赵安的话,反而说道:审讯结束,那他就不会再听见那些声音了吧。
赵安不知道王爷是什么意思,只能老老实实回答:是,人已经被带走,公子不会再听见不该听见的声音。
那就给他找点该听见的声音。韩遂冷着脸吩咐:叫个轻功好的过来,本王有要事吩咐。
如果放在从前,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灵异事件,叶雨铭都不会害怕,什么心中有鬼,他心里面有个屁的鬼,但现在这个情况还真是不一样,他不是心里有鬼,他只是不再确定,以前不相信,那是因为没见过,他一直都过着普通人的普通生活,现在,他还普通吗?
普通人能有这种经历?
一旦进入到这种荒谬的想法中,就不能自拔。
连他自己都开始忍不住去怀疑,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从哪儿来,又是谁,这些问题看似简单,却没一个都戳在叶雨铭最在意的点上,他根本就回答不了这些问题,就是因为回答不了,才满心的慌张。
他怕自己跟这里的人都不一样,他怕他就是那些人口中妖邪一样的存在,他解释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从哪儿来,他更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谁?
一旦无法解释,就会陷入误区,他所笃信的正在被他自己打破,他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叶雨铭无法去解释谬误。
你究竟是谁?
半夜,又是虚无缥缈的声音,叶雨铭缓缓睁开眼睛,眼里充斥着红血丝,勾着手边的纱帐,他静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开始跟那个声音对话。
你又是谁,为什么要跟我说话?你有什么目的?
声音显然没料到还能有回答,趴在屋顶上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王爷。
韩遂动了动唇,用口型吐出来两个字:心魔。
声音就跟着说:我是你的心魔。问问你的心。
屋里的叶雨铭睁着双眼,有些无神:我没有心魔。
声音:再度求助王爷,然而这次王爷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问。
声音大着胆子,自己主动想了一句:你心里有鬼。
叶雨铭:我坦坦荡荡。
这似乎有点聊不下去呀。
声音又去看王爷,王爷给了他一个照旧的动作,声音才又按照之前王爷交代的继续往下进行。
飘渺的声音还在继续。
叶雨铭却忽然开口:我不信妖邪不信鬼神,不信所有魑魅魍魉我只信科学,但我的科学好像并不适用这里,如果你有意识,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声音觉得这个差事他好像快办不下去了,王爷就是交代让他来吓唬吓唬叶公子,让叶雨铭说句实话,可哪知道叶公子的反应好像跟他们预料的不太一样。
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怀疑和迷茫?
而且,王爷想知道的问题,好像也是叶公子想知道的问题,这还怎么问得下去?
虽然问不下去,但还得继续。
按照指示,声音继续说话。
你心里有鬼,你是谁?从什么地方来,你目的是什么?
一遍遍又一遍遍,不厌其烦,甚至还加了重料,在王爷的示意下,用轻功几次飞过窗户,就是为了让屋里面的人看见他这个窗外的不明物体。
叶雨铭也真的看了,他去把窗户打开,想找找那个黑影,但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干脆就把窗户打开了,靠在窗边,披着一件衣服,继续跟声音聊天。
他们都听不见,只有我能,你说奇怪不奇怪?这就很不科学,可、我能在这里,本来就是一件最不科学的事情。
你心里有鬼。
鬼是什么?你是鬼吗?
我是你的心魔。
我看你是复读机。叶雨铭还嘲讽了一下,但脸上并没有笑意: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把自己的来历交代得清清楚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究竟从哪儿来。
听着里面的人说的这番话,韩遂的脸色越发凝重,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的意思他却完全不明白。
什么叫不清楚自己从哪儿来?交代不清楚自己的来历?
朋友,我觉得吧在这个世界可能也就我跟你了,我好歹还有自己的意识,勉强算个人,你?我感觉你应该就是一团混沌,就只会重复那么两句话,大概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跑到这里来重复给我听,我们也都算是回不去家的可怜人。
以后你要是想来找我玩,可以随时来找我。窗外月亮很圆,叶雨铭脸上的表情有点凉:不过我可能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也许以后会去别的地方,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找得到我。
声音扭脸看看王爷,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而且,他隐约觉得这个样子的叶公子很奇怪,是说不上来的那种奇怪,叶公子好像把自己跟他认为的鬼魅视做了同一类。
韩遂背着手,站了一会儿之后,就带着人走了,而叶雨铭也再没有得到来自声音的回答。
他独自守着窗户坐了一夜,也想了一夜的心事,终于在第二天发了高烧,躺在床上呼出来的气都是烫人的。
睫毛轻轻颤呀颤,好像一会儿看见了韩遂,一会儿又看见了白胡子老头,还有一个娇俏的小姑娘。
小雅,是你吗?小雅,哥回来了,哥以后再也不跟你抢冰激凌吃了。
他现在怎么样?
老大夫一脸为难:公子这是寒邪入侵,郁结于胸,老夫只能开个药方,这烧要是退了,就没有大问题,就怕他不退烧,那就麻烦了。
又小心翼翼看了看王爷的脸色,壮着胆子继续说道:还有,此地阴潮,屋子也不向阳,实在不是养病的好地方,王爷还是给换个屋子吧。
这老大夫之前也来王府给看过病,不过上次看的是府里的小姐,那会儿来的时候,靖王殿下还是十分宠爱这位叶公子的,这才多久,就被王爷发配到荒凉的后院,人也憔悴成这个样子。
看来这王权富贵之家,都不可靠呀。
老大夫劝完,还怕王爷不在乎,又暗戳戳把情况说得更严重一点。
公子眼下这情况,要是不好生照料,恐、有万一。
话没说完,就见刚才还站在他身边的靖王拿着一件非常厚实,一看就很贵重的皮毛大麾把床上的人裹严实,然后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回东苑。
动作轻柔,表情严肃,怎么看怎么都是十二分地在意,既然在意,那又怎么搞成这样?
加暖炉,屋子烧热一点,热水,药煎上没有?
把人放在松软的大床上,韩遂动作轻柔地碰了碰叶雨铭的额头,滚烫的,双颊烧得通红,嘴唇苍白,还有干皮,韩遂拿茶杯喂他喝了两口,就再也喂不进去了。
眉心紧锁,韩遂哪里会照顾人,见喂不进去,就只能干巴巴对着昏睡的人说:你再喝一点。
人都昏着呢,怎么可能会有回复?
跟在后面的老大夫实在看不下去小声提醒:王爷不妨替他润润嘴唇,等一会儿灌上药,再发发汗,说不定能好些,到那时候再多喂水。
笨手笨脚的韩遂并没有在大夫的指导下,勉强给叶雨铭润了润唇,又给加了两床厚被子,他做这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很严肃,不仅有忧心还有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