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条夹裹着利风,狠厉的抽打在年轻的脊背上。
眨眼之间,那金色的凤凰上就布满了一道道红痕。
玉玳咬着牙,一声不吭,清晨的风分明很冷,他额上却随着那藤条的抽打,冒出愈来愈多的汗。
汗顺着玉玳的额头脸颊淌了下来,滴落在院中青砖地上。
“我打你,有两个原因。”玉琪闭着眼睛,不忍看弟弟脊背上遍布的红痕,“其一,临行之前,阿娘就已经交代过,决不可去见京都之人,尤其是昕儿的爹爹,不可让人知道你我的身份!你冒然入宫,万一被人抓住,定然会被他认出!”
玉玳咬着牙,垂着头,晨光落在他脸上,每一滴汗珠都折射着金光。
“其二……”玉琪深吸了一口气,话说得格外艰难,“阿娘早就说过,我们已经长大了!当懂得男女有别!沈昕是你我的妹妹!却也必须保持距离!你昨夜一整夜,呆在她的闺房里,那里是皇宫!是皇宫你知道吗?你还以为是跟着爹娘的时候呢?如果被人发现你在她的房间里,她的名声就毁了!毁了!你知道吗?你是想害死她吗?”
玉琪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他不知是何时睁开了眼睛,怒视着玉玳,瞪着弟弟的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眼底窜起的怒火,似乎要把弟弟都燃尽了。
玉玳懵懵懂懂的嗯了一声,“这不是没有被人发现么……”
玉琪切齿,磨牙嚯嚯。
见弟弟态度如此敷衍,他不由更是生气,他扬起手,猛然挥下,噼噼啪啪一阵猛打。
玉玳两只手抓紧了自己的衣裤,甚至攥住了自己腿上皮肉,才忍着没让自己嚎叫出声。
玉琪打够了,啪的把藤条狠狠砸在地上,阔步进门,“咣……”的一声,把门摔上。
玉玳疼的龇牙咧嘴,“前头近二十年挨过的打加起来……也没今日的狠……”
他按着膝盖,准备爬起来。
“跪着别动!”屋里传出玉琪的声音,“好好反思,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再站起来!”
玉玳苦着脸,吸了口气,“哥……我知错了!”
……
沈昕不知玉玳因为她,在外头挨了打的事儿。
她正为他没被人抓住,顺利出宫,而庆幸不已。
就连爹爹说,叫梁嬷嬷好好教教她公主该有的仪态,礼节,她都没有那么反感抵触,反而一口答应了。
她在禧月阁的一楼,捏着帕子,跟在宫女身后,莲步轻易,纤腰轻摆……走两步就要偷着乐上几声。
走不到一圈,就说自己渴了,走不到三圈,又说自己饿了。
看得梁嬷嬷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黑,“颐和公主!您这样子成何体统?身为堂堂大夜国唯一的公主,您代表的不是您自己,乃是我大夜朝的尊荣!”
沈昕轻嗤一声,“我可有尊荣了,在西凉,在婆罗国,在暹罗……皇室的公主们争着巴结我呢!”
嬷嬷闻言不由瞪大眼睛,这长在民间的公主,刚刚从民间被接回来的……她竟见过那么多国的皇室吗?
多半是吹牛吧?有些国名……远的她这老嬷嬷听都没听说过呢!
“哼,青天白日的,公主还是从梦里醒醒吧!学好了规矩,您才有机会见到您说的那些公主!”嬷嬷板着脸说道。
沈昕忍不住噗嗤一笑,“我有机会见她们?这话真可笑,应该说,我给不给她们机会见我!”
她翻了那老嬷嬷一眼,暗自嘀咕道。
“她们争着把自己的好东西送给我,巴不得能借着见我一面,好叫我在哥哥们面前说上她们一句好话呢……若是能给秦叔叔婶婶留个好印象,她们恨不得把我捧上天呢……”
梁嬷嬷见她懒懒散散的样子,气得捂着心口,“公主若是就这个仪态,过几日的茶会上丢了脸面,老奴可没脸向圣上交代!”
沈昕微微一愣,茶会?丢脸?什么意思?
“老奴走一圈,公主好生看着,待会儿若是公主不能跟老奴走的一丝不差……”梁嬷嬷板着脸孔,“圣上有言在先,说老奴可以责罚公主!”
梁嬷嬷掷地有声的说道。
沈昕不屑的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罚罚罚,从我回来他就没干别的事儿。”
梁嬷嬷年纪大了,可若是端着架子,走起宫步来,还真是透着一股子优雅之态,单看背影,一点儿看不出她已经不再年轻。
沈昕竟依稀看到了乔木姑姑平日里走路的样子了。
她不由暗笑,看着一阵子又默默摇头,“还是差了那么些……”乔木姑姑的优雅端庄,以及那股子傲气,似乎是与生俱来,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可这嬷嬷,到底是端出来的,色厉而内荏,细看气质上还是差了一大截。
梁嬷嬷见她摇头,不由狠狠瞪她一眼。
沈昕哪里是吃亏的性子,她在梁嬷嬷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悄悄抬起脚尖,往外挪了几分,正落在梁嬷嬷裙摆上头……猛然踩下。
“哎呦……”梁嬷嬷惊呼一声,一头往地上栽去。
一旁的宫女都吓了一跳。
沈昕伸手一捞,又把嬷嬷拽了起来,她笑靥如花,“嬷嬷真是优雅得很,连摔都摔的这么优雅,我可学不来!”
梁嬷嬷被讽刺揶揄,憋得面红耳赤,“公主记住摔倒前的就是了!”
梁嬷嬷眼圈儿都委屈得微微泛红,她是从南境沈家荣升上来的嬷嬷,就连京都世家大族里的小姐们都对她恭敬有加。
早有大族里的夫人,想请她去世家管教族里的小姐们。
乃是圣上挽留,她才没离宫而去。
这一个乡野来的“野公主”竟敢嘲笑她!梁嬷嬷气得把刚蓄起的指甲都掰断了两根。
沈昕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身形,正想走几步,叫她们开开眼界,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从骨子里透出的优雅贵气。
还没迈步,院中却有宫人唱道,“叶家嫡女前来拜谒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