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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气狂奔之下,感觉那些追兵的声音渐渐的远了,听不见了,上官琼这才松了口气,率先跳进了一个杂草丛生看起来荒废了很久的小院子。
    那个瘦瘦的黑衣人倒也乖觉,一声不吭的跟在她身后跳了进来,又一声不吭的在上官琼身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等了好久都没有听见他开口,上官琼头也不回的闷声说道:
    “你怎么倒又不吱声了?!刚刚那声谢谢,倒是说得实诚得很!”
    好半天,秦荣才低声应道:
    “阿英,你怎么过来了?这么远的路,真的是难为阿英了。秦某家门不幸,自己担着也就算了,居然牵累到好朋友了,这心里,也着实是愧疚得很的。而且……”
    “而且,那些人其实也不太好对付,是不是?”上官琼安静的接口道:“秦荣,你这家伙,可千万要惜命一点,给我好好的活长一点。你要是有个啥啥的,把我家阿笙的眼睛给哭坏了,我可绝饶不了你!”
    提起阿笙,秦荣一下子变得开朗活泼了许多。
    往上官琼这边挪了挪,他这才略带点腼腆的说道:
    “本来,我老早就写信回家,告诉了家里这件喜事,想让他们二老也跟着开心开心,不要老是再担心我的意思。哪晓得,刚回到家,爹就出了这等事!娘老是哭,老是叫我躲出去,不让我插手管这件事。可是,阿英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儿子的,又怎么能够置之不理呢?!再怎么难,我都要查个清楚的!”
    “所以,你就跑到高贵妃那儿查了?”
    想想刚刚的一幕,上官琼又冷哼了一声:“硬闯,今儿要不是我恰好到了,有的人,只怕是要吃大亏的!”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嘛,阿英。”
    秦荣终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出来:
    “这些天,因为不想让娘担心,我都一个人躲在外面,晚上就随便找个地方蹲蹲,余下的时间,就去四处求人找线索,想着要替爹这个案子翻案。阿英,你别看我刚刚这般狼狈,可还真就得着了个好消息了,我这心里,暂时就宽慰好多了。”
    “哦,什么好消息?”
    看着秦荣那副形容消瘦的样子,上官琼心知,秦荣这段时间,在外面孤立无援的,定然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只是,不忍心拂了秦荣的兴致,上官琼还是笑着问了一句。
    秦荣继续兴致勃勃的说道:
    “今儿,我又偷着跑去高贵妃那个院子里打探消息。好巧不巧的,我听见那高贵妃正在书房里跟着国主陛下谈我爹这个案子哩。高贵妃那个意思,我爹犯的事案情清楚证据确凿,想要尽快的把这案子给结了,谁知道,那国主居然也不太糊涂,说我阿爹这案子疑点颇多,让高贵妃即刻派人把我爹移交大理寺审理。
    阿英啊,这岂不是说明,我阿爹暂时还没有太大的危险?我听了,心里头一高兴,在离开的时候,不小心弄出了一点声响,才引出了那么一大群的狗。”
    上官琼笑了笑,没有作声。
    按照刚刚那个小太监的说法,秦重现在能够移交给大理寺处理,比陷在掖庭内侍省里,的确能安全了很多,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只是,看着秦荣心神俱疲的样子,上官琼还是笑道:
    “既然伯父的事有了些转机,那么,咱们也不必急于这一时。今儿咱们是探也探了,闹也闹了,你应该也累了,也该去歇着罢?今儿你且先跟我走,我那边自有地方先安生歇着,明天,咱们再托人打听打听,你看如何?”
    秦荣也是个急性子,遇见上官琼之后,心情也好了很多。听她这么说,即刻就起身笑道:
    “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走呗,你看这天都快亮了,再晚咱们可就走不了了!”
    ……
    要说,守在安州的这些金羽卫,还真就是些笃实可靠之人。
    上官琼领着秦荣刚一跳进院子,墙角里就响起了咯吱吱拉动弓弦的声音,附带的,还有一声极短促的喝问:
    “谁?!不吱声咱就放箭了!”
    上官琼不敢怠慢,很快就念出一句暗语:
    “国破山河在。”
    “城春草木深。主上,你回来啦?出去怎么不带上几个弟兄?害得我们几个担心了一宿,一个都没敢睡。”
    墙角里,即刻就走出几个劲装汉子,朗笑着说道。
    上官琼也答得非常爽快:
    “本座今儿过去,就只是探探路的,人多,反而不便。对了,阿川,陈然呢?我带了个朋友回来,介绍给他认识认识。”
    “然哥吗?应该在屋子里吧,小人这就去叫他。”
    话言未落,屋子里又迎出来几个人:
    “主上半夜未归,陈然都快急死了,正商量里分头去找主上呢,可巧,主上安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对了,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为首那个叫陈然的,带了几个人,衣衫整齐的迎上来热情的说道。
    身边的秦荣赶紧的上前施礼道:
    “小弟秦荣,见过几位哥哥。”
    陈然忙着回礼道:
    “使不得,秦公子,久闻大名,主上念叨您有好些天了!今儿得见,久仰,久仰了!你是咱们主上的朋友,小的可不敢托大,自认是秦公子的哥哥,以后秦公子只需唤在下一声阿然便可。主上,秦公子,请。”
    几个人又进屋说笑了一阵,这才分头睡下,不提。
    ……
    隔了一天,陈然亲自出门打听消息,回来说,秦重果然己经移交到了大理寺。只因秦统领刚刚受刑过重,整个人行动十分困难,所以,暂时收在监中养伤,并不曾提审。
    秦荣听了,因为担心着老父的伤势,又急得团团转,泪都下来了。
    上官琼心生不忍,赶紧的掏出一叠银票递给陈然:
    “阿然,既然伯父已经移交到大理寺狱中,你又能否想个法子,托一下人,让秦公子悄悄去探视一下呢?伯父都已经伤成那样了,好歹,也想法子让秦公子去送点吃的,治一治伤。你看怎么样?”
    回头看了看泪流满面的秦荣,陈然还是点了点头:
    “行,主上,阿然这就过去试试。”
    约莫是晚饭时分,陈然终于是笑容满面的回来了。上官琼知道,托他办的事,应该是成了。
    ……
    各自换上一身极不起眼的青衣小帽,上官琼和秦荣两个人,各自拎着食物和一些换洗衣服,跟着那个狱卒,走在了长长的暗暗的监房长廊中。
    深怕秦荣会触景生情做出什么傻事,上官琼自然也极不放心的跟了过来。
    在监房门口,那狱卒问她的身份时,上官琼毫不犹豫的自称是姐姐。认真说起来,这秦荣既然与阿笙有了婚约,且不论年纪长幼,他随着阿笙喊她一声姐姐,其实也分毫都不为过的。
    瞧着秦荣心思重重的背影,某女理直气壮的暗自想道。
    这秦统领的监房,乃是长廊尽头最末一间。因为没有明确定罪,他在这里,似乎还稍稍享有一点点的特殊照顾。比如,他蹲的监房乃是单间,床上的床单看上去并不是很脏,他老人家身上的衣服,也似乎是刚刚换过。
    只不过,这秦统领露在粗被外青紫色的满是鞭痕的浮肿的脸,还是在默默地揭示着某些惨不忍睹的真相。
    惨呼一声,秦荣放下手中食篮,跪着膝行扑了过去。
    “爹,您醒醒,您醒醒看看阿荣!阿荣来了!”
    用力的睁开眼睛,猛一下的看见秦荣,秦统领有些茫然的问道:
    “阿荣,你果真是我的阿荣吗?我这莫不是在做梦吗?还是,我老头子现下已经死了?!”
    秦荣的泪,流得更凶了。
    “爹,是儿不孝,儿无能,明知道爹是冤枉的,却没办法救爹出来。爹,您再忍忍,阿荣已经托了朋友,希望能尽快的帮助到爹……”
    “这样,你真的是我的阿荣了。爹没事的,爹其实没受多少苦,我儿不哭。”
    有些费力的伸出满是青紫色的枯瘦的手,秦统领努力的去试着擦掉秦荣满脸的泪痕。
    可怜的秦荣,一下子哭得更凶了:
    “爹,那小太监又到底是怎么回事?阿荣绝不会相信,爹会希罕别人的东西,也绝不相信,爹会无故杀人!这事,休说阿荣不相信,就连国主陛下好像也不太相信呢,爹。就是他,下令把爹给转到大理寺这边来的。”
    “刑青云吗?老夫还真要谢谢他!”
    秦统领的眼中顿时闪出一丝厉芒,而后又重重的痛苦的咳嗽了起来:
    “阿荣啊,爹没有杀人,更没有偷什么东西。有些事,说了你也不懂。只是,阿荣,爹不是说过,不要卷入这些是非当中吗?!只要你能安安稳稳的过一生,爹再怎样也算是值了!你走,你快走!”
    “爹,阿荣还没喂你吃点呢,您不吃,阿荣说什么也不走的!”
    秦荣又固执的哭了起来。
    上官琼叹了一口气,终于自暗处走了出来:
    “秦兄啊,赶紧的喂伯父一点吃的,这里有上好的金创药,也要赶紧的给伯父上点。别哭了,动作快点,手脚麻利一点。咱们没剩多少时间了,可别让外面的狱卒大哥为难。好歹,还想下次再来呢。”
    “阿英说得是。”
    秦荣哽咽着应了一声,终于开始快手快脚的忙碌了起来。
    ……
    终于又回到了那个院子,上官琼和秦荣两个,又再一次的变得心思重重了起来。
    “阿英啊,我爹亲口说,他没有杀人,那他就绝对绝对没有杀人。只是,谁又设了这个局,要想着栽赃陷害我爹呢?我爹这个人,平时是蛮老实本份的一个人啊,连重话都不肯多说一句的,到底又得罪过谁呢?”
    想起当日那个小太监的话,上官琼还是皱眉应道:
    “这问题,恐怕主要还是出在那个叫单福的太监身上。只是,据那小太监说,单福被叫走也有好几天了,怎么最后偏又死在你爹的单刀之下?!这里头,有好几天的时间差,那么,秦兄你想想,这几天,这个叫单福的小太监,若要能人不知鬼不觉的,又怎关在哪儿呢?”
    “出事的那个废宫!”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冲口而出,又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上官琼当即的唤了陈然,只叫赶紧的安排吃饭。
    话说,好歹都忙了一整天了,不吃饱晚饭,晚上他们两个,又如何有这个体力出去查案!
    ……
    可能是呆在安州久了,陈然的那个地图,绘制得的确是挺不错的。
    按照那地图上的标注,上官琼和秦荣两个,很快就找到了出事的那处废宫。
    望着院落里的萋萋的荒草,想像着这里当年曾有的繁华气象,上官琼还是不盛感慨的摇了摇头。
    说到底,所谓的荣华富贵,终究都还是虚的。
    短短数十年而已,还不是破败不堪,长满荒草。
    不知为什么,刚到此间的秦荣,面色似乎是凝重了许多。
    手里拿着一颗上官琼狠狠心才贡献出来的荧石,他推开破败的宫门,不管不顾的径直往里走。
    熟练的拐了一道弯,再推开一扇小小的屋门,拿荧石照了照里面的陈设,他面色苍白,嘴里还极为短促的啊了一声。
    上官琼颇有些好奇的细细打量了这个房间一下。
    很小的一个房间,很简单的木制品陈设。雕花窗格上,旧日里糊上去的生绢,己经破败腐烂成丝丝络洛。
    唯一特别的是,房间的中央,有一张宽大的婴儿床。
    只不过,所有的一切东西上,都已经落满了灰,积满了尘。
    婴儿床上,更是挂着一个大大的破败的蛛网。
    看着这里的一切,秦荣的神情却显得更为奇特:
    “小时候,我常做一个梦,梦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子,身上穿着好看的绣花衣服,拉着我的手,到一个房间里玩。那房间里的陈设,就跟这里的一模一样。怎么会这样?我好像,从不曾到这里来过。我娘从不肯带我进宫的。说宫里的杀戮气太重,易惊扰了小儿心神……”
    “喂,醒醒!”
    上官琼很不客气的叉腰嚷道:“秦兄啊,你莫不是忘了,咱们两个到这边究竟做什么来了!咱们可是在查案,不是在说梦怀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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