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咎应了一声:嗯,好,不会。总之,这事我既然已经知道,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手下能用的人多,能盯好他,你只管安心。
江随舟点了点头。
霍无咎接着道:今天席上,他还试探了我一番。我想了想,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
江随舟问道:什么?
霍无咎说:也没什么。他就是说我前些日子辛苦了,这阵子可以好好歇歇。那些大臣后续的安排,他说他可以帮我做。
果真是在试探你。江随舟皱了皱眉。你若不同意,那便是有异心,你若是同意,那便是任凭他离间你的势力。
霍无咎笑了几声:所以,我同意了。
江随舟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他。
便见霍无咎低头看着他,低声道:不过我同意,不代表你同意,对吧?明儿个我军中忙,你只管到御书房里去给他添堵。宫中全是我手下的人,他翻不出浪来,你只管作,让他没有插手的机会。
他眉眼皆带着笑,看上去很是有几分嘚瑟。
江随舟闻言不由得笑出了声。
原来是想着在这儿对付他呢?他问道。不过,他都知道了,我不过是个解闷的玩意儿,说话真的管用吗?
霍无咎面上的笑容一滞。
嘶刚才江随舟走后,他朝着霍玉衍说的那几句胡话,全都让江随舟听见了?
他立时抬眼四下里看,便见站在一旁的魏楷有些心虚地往后退了两步。
霍无咎立马瞪起了眼,狠狠地盯向魏楷。
魏楷被他盯得直躲,倒是旁边的江随舟轻声笑道:这有什么的,自己讲出来的话,瞪他干什么?
霍无咎连忙看向他,便见江随舟笑得眉目舒展。
霍无咎磨牙,抬手挥退了房中的下人,转身便将江随舟按在了榻上:还笑?当个小玩意儿,挺高兴的?
江随舟笑着说道:这有什么高不高兴?将军而今看得上我,愿意偏宠我,那是我的福气。
他摆出了两分方才在席上刻意装出来的骄纵模样,本不过是个玩笑,却见霍无咎的眼睛都沉了下来。
江随舟吓了一跳,连忙收了神色要爬起来。
却被霍无咎又一把按了回去,牢牢地握住了手腕,禁锢在了他胸前。
江随舟压根挣扎不动,下一刻,反倒引着霍无咎倾身上前,将他死死压在了原处。
这么喜欢当小玩意儿,可是要知道怎么伺候人的。霍无咎磨着牙凶他。
江随舟半点不示弱:不过是人前说说罢了,你别忘了,你可是本王的妾。
霍无咎被他噎得一哽。
接着,他凶巴巴地俯下身去,狠狠地吻在江随舟的唇上。
妾什么妾,你说了要给我抬正妻的,别想反悔。
第二日一早,霍玉衍便赶到了御书房中。
他这一路上,早就把霍无咎那边的人摸了个清楚。这些官员的成分复杂得很,不像而今邺城里的太子党,都是他在几次科举中,专门让手下的官员留意擢拔出来的。
而霍无咎挑出来的这些人,却鱼龙混杂的。
有阳关的旧官,还有他南下时打下的郡县的守官。除此之外,竟还有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员,甚至霍玉衍都叫不出名字的。
这些人说好对付也好对付,毕竟不是霍无咎的嫡系,只要看人下菜碟,就不怕他们倒戈。但是,也正因为这些人的成分太过复杂,因此容不得疏漏,定然要小心应对才好。
不过还好,霍无咎现在并没有察觉,直接将任用官员的大权交到了他的手上。
霍玉衍深知夜长梦多,即便第二日起身时,连带着宿醉和水土不服有些起不来床,却还是强迫着自己起了身,早早赶到了御书房。
但他没想到,他竟不是最早的。
竟有人捷足先登了。
他刚到御书房门口,便听见里头隐有人声,听起来竟颇有些热闹。霍玉衍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面上虽没什么表情,脚步却加快了。
霍无咎今天一早就出了宫,他是知道的。那么而今坐在御书房中的,会是谁?
等他行到门口时,便见有个匆匆出来的小太监迎面迎上了他。
太子殿下!那小太监一愣,连忙道。太子殿下别急,奴才这就去替您通传!
通传?
除了进他父皇的御书房,霍玉衍可好些年没被通传过了。
便见那小太监一路往回跑,扬声道:王爷,太子殿下来了!
王爷?
这下,连霍玉衍脸上淡然的表情都绷不住了。
他旁边的小太监一步上前,急道:什么王爷?这御书房,也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被他质问的是守在御书房门口的几个太监和士兵。听他这样问,几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才听为首的那个说道:太子殿下别生气,您来之前,将军一直是许王爷出入御书房的
霍玉衍深吸了一口气,淡淡一笑,道:没事,无咎的家事,本不该我管的。
说着,他冲着那为首的士兵淡笑着点了点头,抬步往御书房中走去。
御书房里有点乱。
偌大的一张龙案,上头堆满了书札,此时却被清出了一半来,堆了几盘做工精致的点心,还放了一壶香气袅袅的茶。
龙案后,懒洋洋地歪坐着、单手捏着一块点心的,正是那位靖王殿下。
见着霍玉衍来,他也不起身,只朝着他淡淡一笑,吩咐道:还不来人,去给太子殿下搬张椅子啊?
说着,还不忘又咬了一口点心。
却没想到,靖王竟也在这里霍玉衍面上挂着笑,打招呼道。
可不等他说完,江随舟便打断了他。
今日做点心的这个御厨倒是挺上心。江随舟将剩下的一点儿点心放进嘴里,甚至慵懒地舔了舔手指,吩咐旁边的孟潜山道。去记下名字,好好儿赏一赏他。
孟潜山知道他是在演戏,这会儿也乐得配合,连忙点头哈腰、极尽谄媚地应声道:好嘞!王爷只管放心,奴才肯定着人,重重地赏那个厨子!
江随舟笑了两声,继而眼波一转,看向了霍玉衍。
太子殿下是来干什么的?他问道。
霍玉衍顿了顿,淡笑着解释道:我今日来,是有些正事要办的。御书房毕竟是重地,还请靖王回避些,勿要
可他这话还没说完,又被旁的太监打断了。
椅子搬来了,太子殿下快请坐!这回说话的,是江随舟身后那个满脸谄媚的太监。
霍玉衍即便是真脾气好,也受不了这样几次三番的打断。他深吸了一口气,顺着那太监请的动作,在那方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便听见江随舟懒洋洋地开口了。
正事?什么正事是我听不得的?他乜着眼睛,问道。
霍玉衍皱了皱眉,面上露出了几分不悦,却还是温声道:自然是朝中的大事。
江随舟嗤笑了两声。
能有什么大事?他面上露出了两分不屑。不就是南景这边的官员,要你们来换一次血?不必避着我,您自便就行了。
霍玉衍却不退让。
但是,靖王殿下,我而今虽尊称你一句殿下,你也需知道,南景已经亡了。他说。无咎仁厚,留了你一条性命,我便不置喙什么。但你若得寸进尺,靖王殿下,那无论什么结果,都是你咎由自取了。
江随舟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双目灼灼,看向霍玉衍。
下场?他问道。太子殿下,您这是在威胁我吗?
霍玉衍却道:我说这些,也不过是为你好罢了。
却见江随舟一扬眉。
用不着。他说。你现在,不如向这御书房里伺候的人打听打听,随便一个,尽管问。你问问,霍无咎的这个御书房,是不是我想进就进?如今这朝廷里的事,是不是也随便我听?莫说朝廷的这点破事,即便霍无咎军中的大事,什么时候避着过我?
霍玉衍的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
你这便是得寸进尺了。他说。
江随舟笑道:什么得寸进尺?那我问你,而今南景的这些事儿,是不是本该霍无咎打理的?跟您又有什么关系?
霍玉衍抿了抿嘴唇。
这倒确实。他父亲向来心思浅,想得也不周全,前番写圣旨,干脆将南景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了霍无咎。他当时知道此事的时候,圣旨已经发出去了,为时已晚,他只好请命前来,就是为了用自己太子的身份来压制霍无咎。
他顿了顿,道:是这样。但是无咎向来不擅长此道,我是来协助他的,无咎也早答应过。
江随舟笑着从龙椅上站起来,缓步而下,朝着霍玉衍走来。
这不就是了?这儿还是霍无咎的地盘,那你更没有权力把我赶走了。
说着,他走到霍玉衍的面前,脸上虽是带着笑的,眼睛里,却全然是小人得志的嚣张与恶毒。
他裹着大氅,懒洋洋地俯下身,勾起嘴唇,和坐在椅子上的霍玉衍对视着,压低了声音。
我是亡国遗孤又怎么样?现在在这儿,说话算话的是霍无咎。他听本王的话,那么说话算话的就是本王。太子?北梁和南景都是霍无咎打下来的,你又算得了什么东西?想赶我走,你还不如先弄死霍无咎来得实在。
说着,他直起身来,俯视着霍玉衍。
不过,你有这本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玩家霍玉衍因言语过激被管理员移出了群聊:D
第112章
霍玉衍面上的笑容全然收了起来。
他顿了片刻,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声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江随舟对上他的目光,半点不见示弱,反倒理直气壮:当然了。反正现在霍无咎不在,我有什么可装的?你若是想,尽可以去找他告状,且看看他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说着,他浅浅地露出了个笑,高傲中带着两分骄矜,转身坐回了龙椅上。
好了。他再扬声时,方才低语的恶毒已然荡然无存了。他看向霍玉衍,淡淡地一笑,说道。我之前,也是入过朝堂的,南景的事,想必要比太子殿下清楚些。殿下既要帮将军,那本王不妨帮一帮您,您不会介意吧,太子殿下?
霍玉衍看向他这幅模样,即便再深的道行,此时也有些呼吸不畅了。
霍无咎还真是眼瞎了。他在心底里咬牙切齿地想。战场上不是挺机灵的?怎么到了一个男人面前,就丢了心智,让这么一个卑劣恶毒的人哄得团团转了。
霍玉衍咬紧了牙关,忍住了厌恶和怒意。
算了。他心道。暂且忍下吧。毕竟此时霍无咎不在宫里,自己想赶他也赶不走。朝政之事错综复杂,这小白脸瞧上去也不过是个只会胡闹的草包,即便碍事,也不会真的坏他的大事。
这么想着,霍玉衍咬着齿关,强笑道:自然,王爷自便吧。
不过,此后,他便明白了,自己这个草率的决定,给他带来了多少麻烦。
这草包不仅什么都不懂,还极喜欢指手画脚。
他留在这儿,只顾着吃点心吃水果,甚至让人盛来了果酒,就着点心慢慢喝。但是即便如此,也碍不着他多管闲事,甚至每一本奏折和每一个官员的安排,他都要过目。
看得眼睛累了,就让他旁边那个狗腿子太监给他读。那狗腿子也分毫不会看脸色,脸皮厚得赛过拐弯的城墙,什么都拿过去,念给那草包靖王听。
他光听还不够,非得在这儿指手画脚一番,才肯罢休。
霍玉衍原本安排好的官员分布,让他搅得乱糟糟一团,有时只是因着官员的名字五行不合、或者姓氏不好听,都强要霍玉衍给他们换到别的地方去。
霍玉衍本就身体不好,让他这一折腾,愈发有些熬不住了。
一整个上午,霍玉衍让他搅扰得只定下了几个官员的去处,已然累得神识恍惚了。
到后头,他实在没办法,只得敷衍地按着江随舟的意思来。
毕竟这草包也是一通胡搅蛮缠,即便给那些官员重新划定任职的位置,官位等级也基本没变,碍不了什么事。
这一忙,便一直到了暮色西垂。
霍玉衍实在有些熬不住了,只得露出个强打起精神的笑来,暂且告辞了。
看着他走路有些打飘的背影,江随舟的目光沉了沉。
这顿装疯卖傻,成效倒是不错。
这天夜里,霍玉衍回到自己的寝殿中便病倒了。他身侧的随从连忙唤来了随侍的太医,一直忙到半夜,才堪堪让霍玉衍退了烧,安稳睡了过去。
而江随舟这边,也并不平静。
霍无咎忙完回宫时,便见江随舟端坐在灯下,一手拿着册子,一手拿着笔,正匆匆誊抄着什么。
见霍无咎回来,他抬起头,问道:回来了?
霍无咎嗯了一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笑道:回来了。刚才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了,你今儿个这一整天,可没少折腾霍玉衍啊?
江随舟闻言淡淡一笑,说道:那是自然。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霍无咎,半开玩笑地笑道:谁还不是个病秧子了?我怎么也算得上是个行家,打他这样的蛇,最会找七寸了。
霍无咎闻言笑了几声,接着伸手,很自然地将江随舟手里的册子,连带着笔墨,一并接了过去。
行了,折腾他不算,不还连带着折腾了你自己么?他道。
他低下头去,便见那册子上全是官员的名字。左手边那本是他与江随舟前些日子一起准备出来的,本是给那些官员的规划安排,而右边那本江随舟在誊抄的,则是今天当着霍玉衍的面安排出来的。
两边的出入,全在官位上,就是为了不让霍玉衍起疑。江随舟这一整日同他纠缠着,一边要演个恃宠而骄的小白脸,一边又要在脑中反复核对整理那些官员的信息,给他们安排合适的地点和位置,着实也是劳心劳力。